魔药课地下教室里,斯内普黑袍翻滚着宣布今天要制作肿胀药水时,哈利正用羽毛笔戳着羊皮纸上的墨渍。
赫敏像往常一样精准操作,但她有些心不在焉。
“顺时针三圈半……”她默念着,却在加入豪猪刺前出现了0.3秒的迟疑。坩埚里的药液顿时像被施了变色咒,从教科书式的矢车菊蓝褪成暧昧的薰衣草紫。试验用的白老鼠只是象征性地肿起半边耳朵,在笼子里困惑地歪着头。虽然仍是全班最好的,但远低于她的个人标准。
斯内普像幽灵一样滑到她身边,用那滑腻冰冷的声音,足以让全班都听见:“令人失望,格兰杰小姐。看来某些无谓的社交活动和过度分散的注意力,终于开始腐蚀你那点可怜的、需要靠死记硬背得来的精确性了?或许你应该把用在别处的心思,收回到你的坩埚上,免得它下次炸掉,牵连到……其他更重要的资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哈利。
下课时,哈利看见赫敏把失败的药水装进水晶瓶的动作带着罕见的粗暴——这在她身上相当于摔门而去。当她在走廊拐角突然加速时,哈利终于冲上前拦住她:“等等!斯内普说的话……”
“我不需要安慰。”她的声音比斯内普的魔药储藏柜更冷,“尤其是这种……浮于表面的。”最后一个词轻得像叹息,却精准刺中哈利试图用玩笑掩饰的慌乱。
1991.10.28
浮于表面?
梅林的臭袜子!为什么安慰一个受伤的女孩比抓金色飞贼还要难?
斯内普把赫敏的雷点全踩了一遍:对完美主义者失误后添油加醋的质疑,将思维敏捷度歪曲为死记硬背。
牵连重要资产?我吗?牵连我?
Ps:薰衣草紫,我特别喜欢的颜色,就像在对角巷里买不到的紫色水晶。
图书馆,哈利正坐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着赫敏的后背,哈利发现被斯内普嘲讽后,她学得更拼命了。
随着羽毛笔放在桌面上的一声轻响,赫敏站起来,扭过头,褐色眼睛撞上哈利的绿眼睛。
哈利被这突然的对视吓了一跳,看到赫敏走来,突然抓起《银河帝国》夸张地朗读:“谢顿危机!心理史学预测显示……”他故意用滑稽的机器人声调,膝盖上的羽毛笔滚落在地,引得平斯夫人投来警告的目光。
赫敏刚把精心设计的双人学习计划放在桌面上,哈利快速扫过那些精确到分钟的安排,突然像被游走球击中般弹起来。
“伍德在找我训练!”他抓起书包时碰翻了墨水瓶,黑色液体迅速吞噬了计划表上“共同复习”的字样。赫敏抢救羊皮纸的手僵在半空——哈利正用魁地奇手套慌乱拍打墨渍。
“其实你可以直接说。”她突然出声,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书架间飘来。羊皮纸上未干的墨水晕染成模糊的泪滴形状,恰好覆盖住她原本想讨论的魔药改良方案。当哈利张口欲言时,赫敏已经转身,背影挺直得像她刚借阅的《防御性肢体语言》中的示范插图。
远处平斯夫人用鸡毛掸子敲打书架的声音,像极了斯内普讽刺的倒计时。
1991.10.29
梅林啊我今天又搞砸了。看到赫敏在图书馆抄书抄到羽毛笔尖都劈了——我本来想提议去湖边放松,结果在她莫名其妙朝我坐在的那个隐蔽的角落走时,我的舌头突然自己编起了谢顿的机器人台词。
最糟的是我起身时打翻的墨水。看着那些黑斑吞掉“共同复习”的字样时,她收手的动作像是被烫到。伍德根本就没约训练,我只是……(墨渍)
也许明天该往她书包里塞些蟑螂堆?至少那能让她气得追着我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挺着背走路,像棵被施了冰冻咒的杉树。
1991.10.30
弗雷德说往女生书包放蟑螂堆是“巨怪行为”,但罗恩偷偷告诉我赫敏今早对着魔药课本发呆时,用橡皮擦掉了三行斯内普的批注。
她或许只是需要独处的时间自己消化?
当我遇到一些灾难**件的时候,并不喜欢让人陪着安慰,但我的状态变化是按小时计的呀,她已经闷了3天了,这不正常!
(涂鸦:火柴人骑着扫帚给冰冻杉树浇福灵剂)
不过这一段学习效率有所下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赫敏和我都不好。
天哪,马上就要万圣节了,可我现在的心情比去年在德思礼家时的还要糟。
霍格沃茨的万圣节晚宴本该是欢乐的顶点。巨大的南瓜灯在空中飘浮,咧嘴笑着,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和间歇性的尖叫;幽灵们穿透长桌,制造着无害的混乱和阵阵冷风;礼堂里充斥着学生们兴奋的交谈、刀叉碰撞的声响和食物的香气。然而,这份喧嚣对赫敏·格兰杰而言,却像一层厚厚的、令人窒息的帷幕。她坐在拉文克劳长桌的末端,尽可能地让自己隐形,离格兰芬多那片热闹的中心地带远一些。连续几天近乎自虐的埋头苦读和情感压抑,像无形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让她疲惫不堪,内心深处一片混乱。礼堂里越喧闹,她感觉自己越像一座孤岛,格格不入。
“格兰杰小姐?”拉文克劳的级长佩内洛疑惑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格兰芬多,“你确定要坐在这里吗?”
“是的,谢谢。”赫敏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我在……在做跨学院学术交流。”她胡乱编造着理由,眼睛死死盯着书本。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地滑向格兰芬多长桌。哈利·波特正坐在那里,和弗雷德、乔治以及罗恩大声谈笑着,手舞足蹈,显得异常活跃——那是一种过度补偿,一种试图证明自己“很好”“完全不需要在意”的刻意表现。这景象让赫敏心中掠过一丝苦涩的“安心”:看来他没事。但这念头立刻被更深的冰冷淹没——他没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缺席。他不需要我。斯内普那滑腻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牵连到……其他更重要的资产……”。
卢娜·洛夫古德突然在赫敏对面坐下,银灰色的眼睛透过飘荡的黄油啤酒瓶塞项链注视着她:“你在看波特的方向,像被骚扰虻缠住了一样。”
赫敏猛地合上书,溅起的墨水滴在袍子上。“那是——”
“我爸爸说,当骚扰虻和爱情寄生虫同时出现时,”卢娜用梦游般的语调继续道,“人们会做出比巨怪还奇怪的事。”她突然伸手拂过赫敏耳边,“你这里有好多银色的小光球在跳踢踏舞呢。”赫敏涨红了脸,而礼堂另一端,哈利正被双子按着肩膀强行转向拉文克劳长桌。
就在这时,麦格教授站了起来,用勺子清脆地敲了敲高脚杯,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
“在享用丰盛的万圣节晚宴之前,”麦格教授的声音清晰地在礼堂回荡,“我很荣幸地宣布本学年第一个‘图书馆深度研究与卓越学术贡献奖’的获得者。该奖项表彰在课外研究项目中展现出非凡毅力、严谨态度和卓越见解的学生。”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获奖者是——赫敏·格兰杰小姐!祝贺你,格兰杰小姐,你的关于‘中世纪魔咒理论演变及其对近代防御术影响’的综述报告给评审留下了深刻印象。”
礼堂里响起了掌声,稀稀拉拉,礼貌性质浓厚。斯莱特林长桌那边甚至清晰地传来几声不怀好意的嘘笑和讥讽的口哨。赫敏的脸颊微微发热,学术荣誉带来的瞬间骄傲像微弱的小火苗,但立刻被周遭的反应浇熄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平静,准备起身去领取那张象征着她无数个深夜在图书馆付出的羊皮纸证书。
然而,就在麦格教授念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她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格兰芬多长桌的景象。哈利·波特,她的朋友(或者说,她以为还是朋友的人),正侧着头,和乔治·韦斯莱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两人靠得很近,哈利的手还在空中比画着一个魁地奇动作。当“赫敏·格兰杰”的名字响彻礼堂时,哈利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极其敷衍地跟着鼓了几下掌,他的头甚至没有转向领奖台的方向,目光依然牢牢锁定在乔治身上,旋即又投入到他们热烈的讨论中,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刺痛!尖锐而冰冷的刺痛瞬间穿透了赫敏的心脏!?
?“他果然觉得我不重要了。我的努力,我的存在,对他毫无意义。”?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钝痛。她僵在原地,刚刚因获奖而挺直一点的脊背,瞬间又垮了下去,脸色变得煞白。
就在赫敏因哈利的反应而心神剧震、浑身冰冷,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以潘西·帕金森为首,端着盘子恰好从拉文克劳长桌末端经过,目标似乎是餐台取甜点或离席。她们走得慢悠悠,故意经过赫敏身边。帕金森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矫揉造作又充满恶意的腔调,不大不小地“闲聊”起来,声音刚好清晰地传入赫敏和附近几个拉文克劳学生的耳中。
“啧,瞧瞧,又是那个万事通小姐。除了会像个复读机一样背书,她还会什么?难怪我们尊贵的‘大难不死的男孩’波特最近都懒得带她玩了,看着就累得慌。”
潘西的小跟班接着说,“就是就是,整天绷着个脸,一副谁都欠她八百个金加隆的样子。也就波特以前好心,愿意施舍点时间给她这种……”
另一个跟班故作神秘地压低一点声音,“好心?得了吧!我看就是可怜她!……除了死读书,还能靠什么吸引人注意?扮可怜呗!现在波特那点善心估计也耗光了。你们没发现他最近都跟韦斯莱家那对活宝双胞胎混一起了?那才叫有趣,会玩!”
潘西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嗤笑,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扫过赫敏僵直的背影,“等着瞧吧,等波特在魁地奇球场上大放异彩,认识更多真正‘配得上’他身份的、优秀的纯血统朋友,谁还会记得这个只会掉书袋的……泥巴种外加……背景板?” 她最后那个词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逾千斤。
?毁灭性打击!每一句话都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在赫敏最脆弱、最恐惧的伤口上!?
这几重打击在短短几分钟内,如同疾风骤雨般接踵而至,猛烈地冲击着赫敏早已紧绷到极限的心弦。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堡垒,那用书本和逻辑构筑的高墙,在巨大的情感洪流面前轰然倒塌。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窒息感攫住了她的喉咙。礼堂里所有的声音——南瓜灯的尖叫、幽灵的嬉笑、刀叉碰撞、同学们的说笑——瞬间扭曲、放大,变成一片模糊而刺耳的噪音漩涡,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耳膜和神经。
巨大的委屈、被抛弃的深切恐惧、对自身价值的彻底怀疑、被当众羞辱的愤怒、对帕金森刻骨铭心的恨意……所有压抑的情绪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烈地喷发出来,化作汹涌的泪意直冲眼眶。
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无法再在这里待上一秒钟!
在滚烫的泪水即将冲破防线夺眶而出的前一刻,赫敏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撞得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重重地倒在地上(引来附近更多学生诧异甚至惊吓的目光)。她根本顾不上这些,低着头,像一只受了重伤、只想逃离捕猎者视线的小兽,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向礼堂那两扇沉重的大门。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躲起来!躲到最隐蔽、最黑暗、最不可能被任何人(尤其是哈利·波特)找到的地方!废弃的二楼女盥洗室——那个哭泣的桃金娘的地盘——几乎是本能地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
砰!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盥洗室吱呀作响的门,冲进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反手将门闩死。身体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靠着冰冷的木门滑坐在地,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薄薄的袍子传来寒意。
下一秒,所有的堤坝彻底崩溃。
她猛地将头埋在屈起的膝盖之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紧咬的齿关中溢出,起初是压抑的抽泣,很快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痛哭。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她的袍子前襟。
这不是简单的伤心,这是复杂绝望情绪的总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付出总是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我真的那么无趣吗?我的存在是不是真的拖累了他?除了读书考试,我还有什么价值?我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他是不是真的厌倦我了?像帕金森说的那样?我是不是要彻底失去他了?我唯一的……朋友?
赫敏·格兰杰!停下!控制你自己!
你竟然为这种……这种愚蠢的事情哭成这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这么不堪一击!
桃金娘的嘲讽声在赫敏耳边忽远忽近:“又有人来陪我哭了?这次是被男朋友甩了吗?”但此刻这些话语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咚!咚!
当第一声木门撕裂的巨响炸开时,她惊恐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隔间门板在剧烈震动。下一秒,一只巨大、丑陋、沾着污垢的手砸穿了木门!巨怪那愚蠢而凶暴的脸出现在破洞外!
极致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悲伤!赫敏大声尖叫起来。
“嗷——!”巨怪浑浊的黄眼珠锁定了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混杂着腐肉气息的吐息喷在赫敏脸上。它笨拙地试图把整个硕大的头颅挤进狭窄的破洞,粗糙的木刺剐蹭着它厚实油腻的皮肤。隔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赫敏的呼吸彻底停滞了。血液似乎冻结在血管里,身体像中了统统石化。她能清晰地看到巨怪獠牙上残留的肉渣,闻到那令人窒息的恶臭。所有应对危机的方案——漂浮咒攻击鼻孔、障碍咒阻挡,甚至踢翻水桶制造噪音——全部被无形的恐惧紧紧封锁。她僵在原地,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心脏在肋骨间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震碎自己仅存的意识。
这就是终点了吗?在废弃的盥洗室,像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一样,被一个愚蠢的巨怪碾碎?帕金森诅咒般的预言,竟以如此荒诞血腥的方式成真?
哈利·波特正被弗雷德和乔治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双胞胎用魁地奇战术分析作为幌子,实则进行着“情感干预”。
“听着,哈利,”乔治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赫敏在拉文克劳那头儿,状态绝对不对!”
“对,她需要——”弗雷德的话被麦格教授念赫敏名字的声音打断。
哈利几乎是本能般地、敷衍地跟着鼓了鼓掌,视线下意识还想继续锁定在乔治身上(这是双胞胎刻意制造的注意力陷阱)。
接着他注意到赫敏僵硬地冲出了礼堂大门。
嘴角的微笑突然凝滞。
此刻,奇洛教授一头冲进了餐厅,他的大围巾歪戴在头上,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大家都盯着他,只见他走到邓布利多教授的椅子旁,一歪身倚在桌子上,喘着气说:“巨怪——在地下教室里——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说完,他一头栽倒在地板上,昏死了过去。
餐厅里顿时乱成一团。邓布利多教授不得不使他的魔杖头上发出几次刺耳的烟火爆炸声,大家才安静下来。
“级长,”他声音低沉地说,“立刻把你们学院的学生领到宿舍去!”
哈利瞬间想到赫敏离席的方向,她独自在女盥洗室!
哈利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比幽灵还白。一个声音猛地对他喊:赫敏有生命危险!
之前所有的别扭、分析、解离全部灰飞烟灭。他只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惧攥住了心脏。
“赫敏!她在女盥洗室!她不知道有巨怪!” 他对身边的弗雷德和乔治吼出这句话,声音都变了调,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地下室的方向。
什么校规、什么巨怪、什么别扭,统统不重要了。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她!必须保护她!
“跟上!”弗雷德和乔治的反应比游走球还快!两人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立刻明白了分工。弗雷德像影子一样紧追哈利而去,乔治则猛地转身,扯开嗓子对着正在努力维持秩序的珀西(以及附近所有能听见的人)大喊:“珀西!通知教授!二楼废弃女盥洗室!赫敏·格兰杰被困!巨怪可能上去了!重复!二楼废弃盥洗室!格兰杰有危险!”
乔治吼完,根本不等珀西目瞪口呆的反应,也拔腿冲向哈利消失的方向。
哈利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肺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身后是弗雷德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通往二楼的走廊昏暗寂静,远处礼堂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他们狂奔的脚步回声和哈利脑中不断回放的、赫敏冲出礼堂时那苍白绝望的侧影。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头爆裂的巨响和巨怪沉闷的咆哮声猛地从前方走廊拐角处传来!那声音如同重锤砸在哈利心头!
“不——!!!”
他和弗雷德同时爆发出嘶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让哈利的血液瞬间冻结!
二楼废弃女盥洗室的大门歪斜地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赫敏瘫坐在最里面隔间冰冷潮湿的地板上,浑身沾满灰尘和水渍,脸颊上一道刺目的血痕蜿蜒而下。她的魔杖滚落在几步开外的污水洼里。而最恐怖的,是那个庞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身影——巨怪!它正笨拙地转过身,似乎是被闯入者惊扰,但它刚刚显然已经摧毁了赫敏藏身的隔间门!它浑浊的黄眼珠带着被激怒的愚蠢凶光锁定了哈利和弗雷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粗壮的手臂开始再次抡起那根沾满污秽的巨大木棒——这次的目标,是他们两人,以及他们身后毫无防备的赫敏!
弗雷德·韦斯莱,这位恶作剧大师和战术家,在极度危险面前展现了惊人的冷静和创造力。他没有像哈利那样准备硬抗咒语(哈利正嘶吼着举起魔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攻击),而是手腕一抖,从长袍里迅速掏出两个橘子大小、色彩极其艳丽(甚至可以说是荧光)的圆球——显然是某种未公开的试验品。
“尝尝这个!丑八怪!”弗雷德用尽全力,以一种投掷游走球的精准手法,将两个圆球狠狠砸向巨怪脚下的湿滑地面!
“噗!噗!”
圆球应声碎裂,没有爆炸,而是瞬间爆发出大量黏稠的、散发着浓烈薄荷与臭鸡蛋混合气味的粉色胶质泡沫!这些诡异的泡沫迅速蔓延,牢牢粘住了巨怪巨大的脚掌!巨怪困惑地低头,试图抬脚,却像踩进了强力胶水陷阱,庞大的身体顿时重心不稳,摇晃起来,挥舞木棒的动作也被强行打断。它愤怒地咆哮,却一时无法挣脱这滑腻黏脚的束缚。
泡沫陷阱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几秒钟!哈利根本没看弗雷德做了什么,他的全部灵魂都系在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上。趁着巨怪被弗雷德的“粘脚薄荷臭蛋”困住,哈利不顾一切地从巨怪晃动的身躯侧面险之又险地钻了过去!他扑倒在赫敏面前,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挡住她,魔杖直指巨怪,尽管他的手抖得厉害。
“赫敏!”他嘶哑地喊着,眼睛却不敢离开那恐怖的怪物,“没事了!抓住我的手!快!” 他向后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逃离。赫敏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挡在前面的背影,棕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就在巨怪怒吼着,凭借蛮力终于快要挣脱脚下黏糊糊的束缚,再次举起木棒,准备将眼前两个碍事的小虫子和那个女孩一起砸扁时——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一个清晰、坚定,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变调,但却异常准确的咒语声在盥洗室门口响起!
是罗恩·韦斯莱!
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路狂奔的红晕和极度的惊恐。他显然听到了乔治的警告(或者混乱中珀西终于发挥了作用),凭着对朋友安危的关切和对城堡地形的熟悉,竟然也准确地找到了这里!他看到了巨怪即将落下的木棒,看到了哈利和赫敏命悬一线!恐惧激发了他的潜能,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了全身力气和意志,第一次如此完美地施展了这个他曾经总是念不对的咒语!
杖尖射出的光芒准确地击中巨怪手中那根巨大的木棒!
奇迹发生了!
那根沉重的木棒轻盈地、顺从地脱离了巨怪粗糙的手指,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拉起,然后在空中划过一个滑稽的弧线——
咚!!!
狠狠砸在了巨怪自己那颗硕大无比、毫无防备的脑袋上!
“噢呜!!!”巨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充满痛苦和极度困惑的惨嚎,被打得眼冒金星,庞大的身体像一个被砍倒的烂树桩,轰然一声巨响,直挺挺地向前倾倒,沉重地砸在满是泡沫和水渍的地面上,彻底昏死过去!
盥洗室里瞬间只剩下巨怪倒下后溅起的水花声、粗重的喘息(来自哈利、弗雷德、罗恩)以及赫敏压抑的、劫后余生的抽泣。
弗雷德抹了把脸上的汗(也可能是溅到的泡沫),对着门口惊魂未定的罗恩吹了声口哨:“漂亮的一击,小罗尼!”
罗恩还傻傻地举着魔杖,盯着自己的“杰作”,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哈利紧绷的身体这才猛地松懈下来,几乎虚脱。他转过身,所有的恐惧和担忧终于找到了出口,急切地蹲下来查看赫敏:“赫敏!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关切和后怕。赫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泪水终于决堤,她猛地扑进哈利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惧和之前的冰冷误解都哭出来。
弗雷德看着这一幕,咧嘴一笑,用手肘捅了捅旁边还在发愣的罗恩:“看吧,我就说他们没事……呃,至少现在没事了。”
走廊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麦格教授一马当先冲进盥洗室,她的尖顶帽歪斜着,脸色比巨怪的皮肤还要铁青。紧随其后的斯内普像一只愤怒的蝙蝠滑入现场,奇洛教授则躲在最后方瑟瑟发抖。
“梅林的胡子啊!”麦格教授的惊叫在看见倒地的巨怪时陡然变调。麦格教授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狼狈不堪的四个学生:哈利仍半跪着,手臂保护性地环着在他怀里抽泣的赫敏;罗恩呆立在门口,魔杖尖还冒着缕缕青烟,脸上混合着后怕与难以置信;弗雷德则刚刚若无其事地将脚边一个可疑的,还在微微冒泡的粉色泡沫残骸踢进了破裂的下水道口。
“波特!韦斯莱们!格兰杰小姐!”麦格教授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倒地的巨怪和一片狼藉的盥洗室,“解释!立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斯内普如同滑行的黑影,无声无息地绕过巨怪庞大的身躯。他的黑眼睛像冰冷的探针,先是在狼狈相依的哈利和赫敏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讽,随即精准地锁定了弗雷德藏匿物品的动作。他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捻起地上一小块尚未完全融化的、散发着诡异薄荷臭鸡蛋味的粉色凝胶,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韦斯莱,”斯内普的声音如同蛇的低嘶,冰冷地穿透了盥洗室压抑的空气,“解释一下这种……未经批准、显然具有高度危险性的……‘玩具’?”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不是玩具,教授!”弗雷德立刻挺直腰板,脸上换上了无辜却难掩一丝得意的表情,“这是我们最新研发的‘便携式巨怪束缚凝胶二号’!您看,效果显著!”他指了指被黏糊糊泡沫彻底包裹住脚掌、动弹不得的巨怪,“紧急情况下的自卫道具!霍格沃茨安保力量的有力补充!”
乔治恰到好处地补充,试图转移火力:“而且教授,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了珀西寻求教授援助!完全是标准的危机处理流程!”
麦格教授没有被双胞胎的狡辩带偏,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赫敏身上。赫敏的格兰芬多领带在刚才的混乱中清晰地露了出来,与她此刻身处的位置形成了刺眼的矛盾。
“格兰杰小姐,”麦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困惑于她最守规矩的学生为何会卷入如此疯狂的违规事件。“作为格兰芬多的学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远离学院队伍的废弃盥洗室?万圣节宴会期间,你为何会坐在拉文克劳的长桌?”她的目光扫过赫敏脸上的血痕和泪痕,稍稍软化,但疑问依旧尖锐。
空气瞬间凝固了。罗恩和双胞胎都屏住了呼吸。赫敏的身体在哈利怀里僵硬了一下,似乎想挣脱,但哈利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仿佛在无声地给予支撑。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苍白和惊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地迎向麦格教授。
“是我的错,教授!”哈利的嗓子还有些嘶哑,但声音清晰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责任感,“我们……我们之前闹别扭吵架了。赫敏她……她很难过,一个人离开,是不想让大家看到……她才去了女盥洗室。都是因为我!”他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目光恳切地看向麦格教授,仿佛在祈求她不要责怪赫敏。
“我们只是在实践跨学院社交技巧!”弗雷德立刻抓住哈利抛出的“情感危机”借口,无缝衔接,煞有介事地拓展,“您看,拉文克劳长桌视角独特,有助于观察全局动态……”
“……对!战略性情报收集点!”乔治默契地接上,一脸严肃地胡诌,“为后续的精准救援行动提供了宝贵信息!这次‘格兰芬多-拉文克劳联合防御演习’圆满成功,充分证明了跨学院合作的重要性!”
“一派胡言!”斯内普厉声打断双子荒谬的解说,他站起身,黑袍翻滚如乌云,“波特、韦斯莱兄弟、格兰杰,公然违抗命令,擅自离队,将自己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哈利和赫敏,尤其在哈利仍护着赫敏的手臂上停顿了一下,“格兰芬多为此扣掉五十分!至于你们,韦斯莱先生们——”他转向双子,带着胜利者的恶意,“携带并使用未经批准的、极具破坏性和潜在毒性的魔法物品,严重威胁校园安全,格兰芬多再扣二十分!”
巨大的分数损失让罗恩和双子都倒吸一口冷气,弗雷德和乔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麦格教授抿紧了嘴唇。
就在这时,一个轻快的声音打破了压抑:“哦?极具破坏性?西弗勒斯,我倒是觉得韦斯莱先生们的发明颇具……创意和实战价值。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正是它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不是吗?”弗立维教授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巨怪旁边,用小鞋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残留的粉色泡沫,带着魔咒学教授的浓厚兴趣,“至于罗纳德·韦斯莱先生——”他转向门口还在发懵的罗恩,小眼睛里闪烁着赞赏的光芒,“一个一年级学生,在极度恐惧和压力之下,完美施展了悬浮咒,并且精准地运用它制服了一只失控的巨怪?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应对!精彩绝伦!格兰芬多加三十分!为了这非凡的勇气和精准的咒语应用!”
这意外的加分像一剂强心针,弗雷德和乔治立刻恢复了活力,向弗立维投去感激的目光。罗恩的脸上瞬间由阴转晴,涌上难以置信的红晕和巨大的惊喜,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麦格教授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她看着脸上带伤、惊魂未定却紧紧抓着哈利袍子的赫敏,严厉的目光最终化为一丝无奈和关切。“格兰杰小姐,”她叹了口气,“尽管事出有因,但擅自离队、将自己置于险境的行为极其鲁莽。”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格兰芬多扣十分。”这个惩罚相较于斯内普的狂风骤雨,显得温和了许多。
“可是教授!”哈利忍不住开口,还想为赫敏辩解。
“波特先生,”麦格教授打断了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威严,“你的行为同样冲动鲁莽,扣分已定。现在,所有人——”她的目光扫过四个学生和昏迷的巨怪,“立刻回休息室。至于这里……”她的目光转向斯内普和弗立维,以及终于鼓起勇气凑上前查看巨怪的奇洛(他看起来几乎又要晕过去了),“我们来处理。”
哈利小心翼翼地扶着赫敏站起来,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罗恩也赶忙上前,弗雷德和乔治则走在最后,弗雷德趁着教授们不注意,悄悄对罗恩挤了挤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干得漂亮,罗尼!”
通往格兰芬多塔楼的楼梯似乎格外漫长。五个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身上混合着巨怪的恶臭、薄荷臭鸡蛋的诡异气味、灰尘和脏水的痕迹,狼狈得像刚从沼泽里爬出来。公共休息室的门洞肖像——胖夫人——在他们靠近时夸张地捂住了鼻子,嘟囔着:“梅林的臭袜子!你们打劫了斯普劳特教授的肥料棚吗?口令!”
“龙渣。”哈利嘶哑地说出口令,胖夫人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旋开了门洞。
门打开的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食物的香气和喧闹的嬉笑声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公共休息室里正进行着一场热火朝天的万圣节小型派对。挂着南瓜灯的角落,有人笑闹着挤作一团;壁炉前,李·乔丹正口沫横飞地讲着什么笑话,引得周围一片哄堂大笑;空气中弥漫着南瓜馅饼、糖浆馅饼和黄油啤酒的甜腻气味。
然而,当门口这五个散发着不祥气息、浑身狼藉的身影出现时,就像有人猛地按下了静音键。所有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充满了震惊、困惑和无法置信。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足足持续了三秒钟。
紧接着,是几乎掀翻天花板的?爆炸?。
“梅林啊!是哈利!罗恩!弗雷德!乔治!还有赫敏!”迪安·托马斯的声音率先冲破寂静,带着极度的惊恐。
“他们身上是什么味道?!”拉文德·布朗尖叫着捂住了鼻子,往后跳了一步。
“血!赫敏脸上有血!”帕瓦蒂·佩蒂尔惊恐地指着赫敏脸颊上的伤痕。
“巨怪!乔治说巨怪!是真的?!”西莫·斐尼甘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们真的遇到了?!”
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一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题如同冰雹般砸向他们四个:
“你们怎么样了?”
“巨怪呢?被打败了吗?”
“天哪,你们受伤没有?”
“赫敏!你的脸!”
“罗恩,你的魔杖还在冒烟?!”
罗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成了全场焦点让他既激动又窘迫。他下意识地想把魔杖藏起来,但乔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魔杖高高举起,像展示战利品一样。
“安静!安静!”弗雷德用他那穿透力极强的嗓门大喊一声,同时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模仿弗立维教授的动作(可惜不太像),“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隆重宣布——今晚的英雄们凯旋归来!”
乔治立刻默契地接上,用手臂环住罗恩的肩膀(无视罗恩的挣扎):“是的!就在刚刚,在二楼那间著名的、充满历史气息(主要是水渍和霉味)的盥洗室里,一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战发生了!面对一只身高十二英尺、智商比纳威的□□还低的狂暴巨怪——”
“——是我们的罗尼·韦斯莱!”弗雷德猛地指向罗恩,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用他那根饱经风霜(其实是刚买的二手货)、忠诚可靠(偶尔会哑火)的魔杖!”弗雷德把罗恩的魔杖举得更高,让杖尖那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成为焦点,“施展了一个惊天动地、扭转乾坤的完美悬浮咒!让巨怪的木棒亲吻了它主人的后脑勺!Bang!放倒!干净利落!弗立维教授亲口认证——格兰芬多加三十分!为了这‘非凡的勇气和精准的咒语应用’!”
弗雷德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弗立维尖细的声音喊出最后一句。
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口哨声!罗恩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肩膀被双胞胎用力拍打着,身体僵硬地站着,但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露出一副傻乎乎又难以置信的幸福笑容,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他被一群人围住,肩膀挨了无数下表示钦佩的拍打。
哈利利用着场面的慌乱,看着身边的赫敏,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我们需要谈谈。”两人对视,异口同声地说,然后,都笑了。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蓬乱的头发,指尖沾着的巨怪黏液在火光下闪着微光。“去天文塔?”她压低声音,现在还没有到宵禁的时间。
哈利点头时,他们默契地错开半步走向肖像洞口,在吵闹中悄悄离开。
旋转楼梯的阴影里,赫敏突然停住:“等等。”她抽出魔杖轻点哈利袖口,一道蓝光闪过,顽固的巨怪黏液消失了。“总不能带着这个味道谈话。”她嘴角翘起细小的弧度,“还有,”魔杖划出精准的圆弧,“修复如初!”银光流过镜框,他刚才碎掉的眼镜修好了(那是他暑假在牛津街买的一副新眼镜,不过仍然是圆镜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