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那些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小品强太多了...”姜乙含混地嘟囔着,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
“……我真的吃不下了。”姜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碗里的炸酱面还剩一小半,香气依旧诱人,但她的胃和大脑都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信号。
白贤正低头戳着自己碗里最后一点年糕,闻言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她,暖黄的灯光下,她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软软地陷在沙发里。那双小鹿眼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
“嗯。”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放下筷子,很自然地伸手将她面前的碗和自己的叠在一起,端起托盘走向厨房。动作流畅,甚至带着一种日常的熟稔感。
姜乙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里面传来轻微的水流声,然后是清晰的塑料、纸张、食物残渣被分别投入不同垃圾桶的声响。韩国人对垃圾分类的执着,即使是顶流偶像在家也一丝不苟。
细微的声响像是催眠曲。当白贤收拾干净,擦着手回到客厅时,沙发上的姜乙已经蜷缩成一团,头歪在靠垫上,呼吸变得悠长而均匀。长长的乌发有几缕滑落在颊边,衬得她脸颊格外小巧。她几乎睡着了,或者说,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边缘,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白贤的脚步停在沙发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他看着沙发上毫无防备睡去的女孩,内心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一圈圈复杂难言的涟漪。
1. **疲惫与不忍:** 他知道她刚加完班,累得像被榨干的海绵。强行叫醒一个如此疲惫的人,简直是一种残忍。她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
2. **分离的焦虑:** 一个更强烈的念头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知道,或者他“感觉”到,一旦她真的睡着了,她很可能就会像上次一样,毫无预兆地从这里消失,回到她那个遥远而现实的A市格子间里。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和不舍。他还没弄清楚她到底是谁,还没验证她的“穿越说”,还没……还没看够她此刻毫无防备的样子。他不想她这么快就走。
3. **验证的渴望:** 心底深处,那个理性而带着一丝阴暗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上次她消失得太快,他什么都没看清。如果……如果这一切不是真的呢?如果她只是个手段高明的骗子,或者更糟……他死死盯着她沉静的睡颜,目光锐利得像探照灯,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疑的细节,甚至想象着她会不会突然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向门口离开。他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证明或者证伪这场荒谬的相遇。
三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激烈地拉扯、撕扯。他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
就在这无声的僵持中,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蜷缩的身体。初秋的夜晚,客厅虽然开着空调,但温度并不高。她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西装裙,在宽大的沙发上显得格外单薄,手臂甚至无意识地环抱了一下自己。
**她身上什么都没有盖。**
这个发现像根细针,瞬间刺破了他脑中混乱的思绪。那点关于验证的怀疑、分离的不安,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本能的关切取代了。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走向卧室。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很快,他手里多了一条柔软的薄毯,是那种很常见的法兰绒材质,带着干净阳光的味道,混杂着他身上残留的、若有似无的清爽柑橘气息。
他走回沙发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薄毯展开,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毯子慢慢覆盖住她蜷缩的身体,从肩膀到脚踝。
就在毯子轻轻落下,带着暖意和好闻气息笼罩下来的瞬间,姜乙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温暖的包裹感和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柑橘清香,像羽毛轻轻拂过她混沌的意识边缘。
她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从深沉的困倦中被温柔地托起了一层。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隙,视线迷蒙而模糊。视野里最先出现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
白贤正弯着腰,专注地看着她。他靠得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垂落的发丝,看到他漂亮的下垂眼里还未来得及收敛的、带着一丝紧张和探究的专注目光,以及他长睫毛在眼下投下的、如同小扇子般的阴影。他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被惊醒,又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姜乙的脑子还是一片浆糊,只凭本能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慵懒:“……谢谢。” 说完,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浅淡、却异常柔软的弧度。
这笑容,这语气,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
白贤浑身猛地一僵!那双一直带着审视和冷静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她迷糊的脸庞,那惊愕的模样,活像一只突然被强光照射而受惊的小兔子。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足足有三秒钟,完全忘了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半眯着的、带着水汽的小鹿眼。
“咳!”
一声突兀的、极其不自然的干咳打破了这诡异的静默。白贤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直起身,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他几步走到沙发旁边的地毯上,背对着她坐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是不是太累了?”他盯着前方空白的墙壁,声音刻意放得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
“嗯……”姜乙的意识又沉了下去,声音像含在棉花糖里,慵懒而绵软,“对啊……太困了……” 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喝了一点点甜酒,微醺的暖意包裹着四肢百骸,舒服得让她只想沉沦。“这三天……都没怎么睡……一直在加班……” 她断断续续地嘟囔着,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浓浓的倦怠。
背对着她的白贤,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她话语里透露的疲惫。然后,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比平时低沉柔和了几分:“……我也要睡了。”
他迈步走向卧室,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嗯……”姜乙又轻轻地应了一声,像一片羽毛落地。她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再也支撑不住。在彻底陷入黑暗的香甜梦境之前,她最后模糊地感知到的,是他走进卧室关上门时,那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咔哒”声,以及房间里残留的、那缕令人安心的柑橘气息。
---
卧室的门被白贤轻轻带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客厅的暖光被彻底隔绝,卧室陷入一片舒适的黑暗。他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
**不行!必须亲眼确认!**
这个念头像小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像按了倒带键,一把又拉开了刚关上的房门!
“唰!”
他的上半身像个弹簧一样猛地探出门框,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瞪得溜圆,精准地投向沙发方向——姜乙还在!蜷着,毯子盖得好好的,呼吸平稳。
“呼……”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赶紧把脖子缩回来,“砰”一声又把门关上,速度快得差点夹到自己高挺的鼻梁。
他刚才那点故作镇定的“我也要睡了”的说辞,此刻显得无比苍白。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躺下,用睡眠来驱散这荒谬的一夜。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脑子里那个尖锐的疑问疯狂叫嚣:**她到底会怎么离开?**
背靠着门板,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白贤,你是小学生吗?偷看什么!睡觉!*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那个蜷缩的身影从脑子里赶出去。他走到床边,坐下,甚至掀开了被子一角。
**不行!万一就在我躺下的一瞬间……**
这个想法像根刺。他“腾”地又站了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完全开门,而是再次将门拉开一条细细的、仅容一只眼睛窥探的缝隙。
他像特工片里监视目标的探员,一只眼睛紧紧贴在门缝上,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客厅一切如常,沙发上的“小山包”纹丝不动。
时间在指针的滴答声里爬行。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困意像个狡猾的敌人,开始无声地侵袭。高强度练习后的肌肉酸痛和紧绷神经的消耗开始发威。他那只瞪得溜圆的眼睛,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酸涩感涌上来。
“啊……哈……” 一个巨大的哈欠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慌忙用拳头死死抵住嘴巴,把后半截惊天动地的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得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花。他赶紧用手背胡乱蹭掉,心里骂骂咧咧:*该死…坚持住啊…这可是关乎世界观的重大观察任务!*
为了看得更“持久”且“隐蔽”,他干脆放弃了门缝偷瞄这种高难度姿势。他小心翼翼地、像拆弹专家一样缓慢地完全拉开了门,然后——**蹲了下来**。185cm的大个子,委屈巴巴地缩在卧室门口,膝盖抵着门框,下巴搁在膝盖上,活像一只被主人罚看门的大型犬。那双漂亮的下垂眼,此刻只剩下困倦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死死锁定沙发目标。
**十分钟过去了。**
高强度练习后的疲惫和此刻紧绷神经的巨大消耗开始无情地攻击他。眼皮越来越沉,像挂了两个小铅球。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困意,结果反而让眼睛更酸涩了。
“啊…唔……” 一个巨大的哈欠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猛地用手捂住嘴,硬生生把后半截憋了回去,憋得眼眶都湿润了,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赶紧用手背胡乱抹了抹眼睛,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白贤啊白贤,你不是号称‘天才偶像’吗?这点观察力都坚持不住?打起精神来!*”
就在他眨掉那点水汽,重新聚焦的刹那——
沙发上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哈欠,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
那个清晰的人形轮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不是瞬间消失,而是一种诡异的、缓慢的溶解。从边缘开始,她的身体、她的长发、她裹着的毯子下的曲线……都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擦去,融入了空气里。光线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原本存在的空间。
他亲眼看到那薄毯原本被她的身体撑起的弧度,正迅速地、无声地**塌陷**下去!仿佛支撑它的实体正在被抽离。前一秒那里还是一个温暖的、有呼吸的生命体,下一秒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失去了灵魂的凹陷轮廓。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快得让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快得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消失了。**
沙发上空空如也。只剩下那条薄毯,软塌塌地覆盖在沙发垫上,中间部分诡异地凹陷下去,证明着几秒钟前那里确实躺过一个人。
“……?!” 白贤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所有的困倦在瞬间被极致的惊骇炸得粉碎!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因为僵硬和震惊而显得踉跄。
“咔哒!” 卧室门被他完全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几乎是扑到了沙发前,动作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慌乱。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狠狠摸向姜乙刚才躺过的地方——沙发垫上还残留着一点人体的温热,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指尖触碰到的只有柔软的布料和空虚。
“姜乙?!” 他压低声音惊叫,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手比脑子快,狠狠按向那个还残留着一点体温的“沙发坑”——空的!只有布料!
“不可能!”
他一把抓起那条薄毯,像要确认里面是否藏着什么魔术把戏。毯子被他用力抖开、甩动,柔软的布料在空气中发出“噗噗”的声响,里面空空如也。他又不死心地把毯子翻来覆去地检查,仿佛这样就能把消失的人抖出来。
徒劳。
他猛地蹲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沙发底下。空荡,只有一点灰尘。
他站起身,双手用力抓住沙发靠背,身体前倾,几乎是粗暴地掀开了沙发坐垫!动作带着一种失控的力道,坐垫被他掀开又重重落下。他探头去看沙发背后的缝隙——黑暗,空无一物。
茶几?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玻璃台面下一目了然。
整个客厅,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死寂一片。没有任何隐藏的角落,没有通向玄关的脚步声,没有魔法道具的痕迹。
白贤站在沙发前,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薄毯。他维持着刚才掀开坐垫后前倾的姿势,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剩下那双漂亮的下垂眼,死死地盯着那空无一人的沙发凹陷处。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极致的情绪像汹涌的海浪,在他那张俊美却瞬间失血的脸上反复冲刷。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关于“私生饭”、“骗子”、“幻觉”的预设和怀疑,在这一刻被眼前活生生的超自然现象彻底碾碎。
**她真的……当着他的面,打着哈欠的功夫,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