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姜乙像被抓包的小偷,耳根瞬间烧起来,“就是…”她抱紧怀里的纸袋,声音闷在衣领里,“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开心是真的,”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袋边缘,“但总觉得自己像欠了座金山,怕还不起。”
她鼓起勇气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底,“真的谢谢你,白贤。” 那目光太真诚,像未经打磨的水晶。
白贤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十五年练习室镜子里映出的汗水,十二年浮沉里他见过太多明码标价的殷勤。一条限定款手链能让刚认识的造型师姐姐甜喊“欧巴”,一张后台合影能换来小演员泪眼婆娑的“一生推”。
可眼前这人,一瓶香水、一支护手霜,就让她手足无措得像捧了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那种久违的、未被名利场浸染过的笨拙赤诚,像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在他心口最荒凉的地方。
他沉默地开车回到安全屋。姜乙拎起背包小声说:“睡衣…我下次带回来还你?”
“不用了。” 白贤脱口而出,语气生硬得像块冻硬的石头。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算什么?施舍还是嫌弃?**
他明明想说的是“留个念想”,可舌尖像打了死结。他烦躁地别开脸,盯着车窗外冰冷的混凝土墙壁,找补似的追加一句:“…你留着吧,我用不着了。”
他那点隐秘心思在胸腔里翻滚——他希望自己的气息能赖在她房间的角落,成为一根无形的线。
他突然把手机塞过去:“输号码。”
“我没有韩国号…”
“中国号也行。”
姜乙乖乖输入。
白贤拿回手机,却没有立刻拨号。他盯着那串 86开头的数字看了两秒
“Line?Kakao?”他追问。
“只有微信…”
空气突然安静。
那句盘旋在心底的“下次来之前联系我”,硬生生卡死在喉间,化作一声短促而自嘲的嗤笑。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不过是个随时会蒸发在他世界里的BUG。他在执着什么?
“晚安,白贤。”姜乙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径直走向卧室,关门的瞬间,一句含混的“晚安”从门缝里漏出来。姜乙怀疑自己幻听。
再睁眼,A市熟悉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她第一时间低头检视怀里的“赃物”——香水、书包、睡衣包裹,一样不少!
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冲回家,把那瓶崭新的“星海轨迹”供在窗台最佳光线处,虔诚地拍了十八张不同角度的“定妆照”。
接着扑向日记本,钢笔尖在纸上疯狂舞动,把烤肉的温度、小狗的绒毛、他递来纸袋时泛红的耳尖…所有细节烙成文字。最后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着输入关键词:
[白贤电台行程]
——空白。
连站姐的剧透图都无影无踪,仿佛昨夜那顿烤肉只是她饿出的幻觉。
鬼使神差点开他早年综艺cut:少年白贤在绿茵场上凌空抽射,足球划出流星般的弧线。汗水浸透的刘海下眼神亮得灼人,全场欢呼如潮水般将他托起。
姜乙捂着狂跳的心口栽进椅子里。
“真是…了不起的人啊。”
突然想起面对白贤时自己那句"我只是路人粉啦",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屏幕里十九岁的白贤正对镜头比微笑,虎牙尖闪过一瞬的光,而她藏在拖鞋里的脚趾悄悄蜷缩起来。
目光落回桌上两瓶并排的“星海轨迹”。他递来纸袋时的话突然在耳畔复燃:
“如果香水能把你带到我身边,那就多给你一点存货。”
——这算什么?时空裂缝里的情话?
她抓起抱枕闷住发烫的脸。
“姜乙,少做梦!” 枕头下传来瓮声瓮气的哀鸣,“人家是顶流,你是连他电台节目都搜不到的凡人…”
可瓶身幽蓝的流光,像暗夜里的星海,温柔地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打开手机看那条发给经纪人的信息,发现根本没法出去,显示“发送失败”。
“那白贤是怎么知道我在门口等他的呢?”
(视角切换)
五天后,白贤的手指在 86的号码上悬空着。
拨过去?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
拨过去说什么呢?他烦躁地皱眉,他下意识地演练了一下,“过得还好吗?” —— 这声音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不不不,这什么矫情的开头。” 他在心里嗤笑自己。
“嘟…嘟…” 单调的等待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几乎是拨通的瞬间,白贤就后悔了。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狼狈,迅速点开了扬声器,把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放在了书桌上。仿佛离得远点,就能避开电话接通后那可能出现的尴尬。
他刻意走远,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水流声哗哗作响,试图掩盖他有些紊乱的心跳和扬声器里传来的等待音。
然而,就在他重新靠近书桌,扬声器里传来的不再是等待的“嘟…嘟…”声,而是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他冷笑一声,居然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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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姜乙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合同,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疲惫的节奏。
邻桌的小敏突然拍了下她的胳膊,手机屏幕亮着白贤新solo MV的画面:"你看这转音!我们小学六年级那会儿,eclipse刚出道就横扫音源榜,现在他单飞还是这么能打。"
姜乙的笔尖在合同边缘洇出一小团墨渍。她想起初中时一个同班女生的□□空间,总飘着eclipse的动态光标,背景音乐是他们那首火遍街巷的出道曲。
那时她对着满屏blingbling的特效皱眉头,完全不懂为什么有人会为九个认不清脸的男生疯狂——直到那件藏蓝色睡衣静静躺在她衣柜深处,带着五千块的重量和某种难以言说的温度。
【加完班的电梯里,小敏还在哼着白贤solo的副歌。】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每个深夜的出租屋里,她都会点开各种爱豆舞台直拍,在三十平米的空间里跟着旋律轻轻晃动,假装自己也站在旷野般的演唱会现场。
姜乙把发圈从油腻的马尾上扯下来时,感觉头皮都在抗议。连续加班三天,她觉得自己像被榨干汁水的柠檬,连洗澡都成了一场意志力的考验。黑眼圈浓重得能当烟熏妆,发丝一缕缕黏在额角,散发着社畜特有的“芬芳”。
“做完这单,一定要休年假...”她嘟囔着把发圈甩向迷你梳妆台,转身时大腿狠狠撞上了尖锐的桌角。
“嘶——!”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本能地向前倾去扶桌子,手肘却不偏不倚撞倒了那瓶静静伫立的Parallel香水。
“呲——”
清冽的海盐与苍兰气息猛地炸开,瞬间盖过了出租屋里闷热潮湿的味道。
“完了!”这个念头刚闪过,熟悉的、如同被卷入深海漩涡般的眩晕感就排山倒海般袭来。意识模糊前,她最后瞥见镜中的自己:油头垢面,坐了一整天变得皱巴巴的蓝色职业衬衫,脚上还趿拉着塑料拖鞋——活脱脱一个逃难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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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几乎要掀翻她的天灵盖。视野被晃动的紫色霓虹灯切割成碎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香水和汗液混合的复杂气味。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装修奢华、弥漫着高级香薰味的洗手间里,墙上“VIP Lounge”的烫金标识在迷幻灯光下闪烁。
“夜店?!”姜乙绝望地摸了摸自己油腻得能炒菜的头发,更绝望地发现——这次连手机都没带!身上还是职业装,脚上那双格格不入的塑料拖鞋仿佛在无声嘲笑她的处境。
香水似乎把她精准投送到了白贤附近。** 可夜店人潮汹涌,灯光迷离,上哪儿找去?她想起视频里那个十九岁、在阳光下绿茵场上肆意奔跑、眼神亮如星辰的少年白贤,再看看眼前这光怪陆离、醉生梦死的景象,心头那点朦胧的滤镜“咔嚓”一声碎得彻底。
“呵,纯洁少年?怕不是夜店常客吧?”她自嘲地腹诽,拖着沉重的脚步挤进人群。
她在拥挤的舞池里穿行,感觉自己像误入兽群的家猫。闪亮短裙、精致妆容的女孩们摇曳生姿;挂着夸张链条、喷着浓烈古龙水的男生们眼神逡巡。而她,顶着三天没洗的油头,穿着廉价通勤装,脚踩塑料拖鞋,像个误入异次元的清洁工。
无数道或好奇、或嫌弃、或猎奇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一个化着烟熏妆的金发女孩甚至对她做了个夸张的撇嘴表情。
“啊西...”姜乙狼狈地逃回相对安静的洗手间门口,心脏狂跳,太阳穴突突作痛。出去?首尔秋夜的冷风能把她这个南方温室花朵直接冻蔫。留下?身无分文,连杯水都买不起。进退维谷的绝望感让她想原地消失。
“小姐,一个人?”一个穿着花哨衬衫、满身酒气的男人凑了过来,眼神黏腻地在她身上打转,“我觉得你…是我的理想型呢。” 姜乙看着对方那张被酒精泡肿的脸和油腻的笑容,内心咆哮: 这副尊容都能被搭讪,韩国夜店的审美标准真是深不可测!
“Sorry, no Korean.”她努力挤出蹩脚的外国口音,试图后退。
“Ah! Beautiful Chinese!”男人立刻切换成塑料英语,咸猪手不由分说搭上她的肩膀,“Come! Drink with me! Happy!”
姜乙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她,酒气熏得她作呕。就在她计算着踹对方要害的成功率时,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猛地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再碰她一下,”一个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压,“我保证你以后在江南区任何一家夜店,名字都会出现在黑名单第一位。”
姜乙猛地抬头。霓虹灯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白贤!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185cm的身高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他捏着花衬衫手腕的力道,让那个醉汉瞬间酒醒大半,痛得龇牙咧嘴。
花衬衫骂骂咧咧地挣脱,狼狈溜走。危险解除,迟来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姜乙,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遇见他,自己都是最不堪、最狼狈的模样?**
一件带着温热体温和清冽海洋与苍兰气息的黑色西装外套,轻柔地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下一秒,手腕被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稳稳握住。
“跟我来。”白贤的声音不容置喙,拉着她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向安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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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贤的车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姜乙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白贤默默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微凉的触感。
“好点了吗?”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姜乙没有回答,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那件宽大的、充满他气息的外套里,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味道,也藏起自己此刻的窘迫和泛红的眼眶。
安全屋熟悉的灯光柔和地洒落,像一处避风的港湾。白贤一言不发,径直走向储物柜,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里面是一套质地柔软的浅粉色丝绸睡衣和一双崭新的、毛茸茸的女士拖鞋。
“浴室在左边。”他的语气平淡,却让姜乙心头一震。**尺寸合适,颜色也是女性化的...他什么时候准备的?难道...他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温热的水流冲刷掉部分疲惫和狼狈。姜乙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白贤已经泡好了一杯散发着清甜果香的柚子茶放在茶几上,旁边是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三家餐厅的外卖界面。
“炸鸡、麻辣烫还是炸酱面?”他晃了晃手机,暖黄的灯光软化了他侧脸的线条。
“麻辣烫!”姜乙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注入了一丝活力,但随即又蔫了下去,小声补充,“可是...我看太不懂韩文菜单...”
白贤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嘴角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抿平:“那就和我点一样的。”他熟练地在手机上操作着。
吹干头发出来,白贤正往玻璃杯里继续倒柚子茶。"每次见你都穿得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他指着沙发上叠好的米白色羊毛衫,"穿上。"姜乙套上毛衣时,闻到淡淡的柑橘洗衣液味。
"不好奇我在夜店做什么?"白贤咬着吸管看她,睫毛在灯下投出小扇子。姜乙吸着柚子茶摇头——那是他的世界,她没资格窥探。可白贤却主动解释:"和品牌方在包厢谈合作,出来时正好撞见你。"
两人并肩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时下热门的韩剧。麻辣烫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麻辣烫的红油在碗里翻滚时,林夏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白贤看着她把鱼饼浸满汤汁,突然觉得比舞台上的应援灯还晃眼。
姜乙的注意力全被剧情吸引。当男主角出现时,她忍不住笑出声,完全没注意到白贤若有所思的目光。
“有这么好看?”白贤状似无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