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虚。
想起这个名字,沈青衣心中便掠过一丝胆颤寒意。
他还记得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这只长着荧绿眼睛的妖魔差点将他掐死在荒山野岭。
对方收紧虎口,将他的咽喉一点点地掐紧之时;还夸他好香、好可爱,像只粘人的大狗将脸贴在他的身上,语气甜蜜地叫他宝宝。
虽说对方也是前期露脸的男主之一,可沈青衣只愿与谢翊、沈长戚有所牵扯。
那夜的伤早已痊愈,不曾留下任何隐痛。可沈青衣却莫名喉间干涩,说不出话。于是紧紧抓着师父的月白色的宽袍衣袖,像只小兽般呜咽了一声。
沈长戚将徒弟抱回屋内。
沈青衣显然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妖魔给吓坏了,今日简直前所未有的乖。
对方与他说话,他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脸看。被亲、被摸了也不再躲闪,沈长戚退后一步,小徒弟居然少见地主动粘了过去,拽着他不许离开。
沈长戚伸手,今夜的猫儿怯怯安静,湿润眼眸直白地望了他一会儿后,低头蹭了蹭男人的手。
一点点水渍挂在指尖,沈长戚将其捏进掌心仔细搓揉。
“这么害怕?”他问,“这个妖魔虽说早已在修士间臭名昭著,但你...”
但云台九峰足不出户的小师弟,绝不应当见过对方。
沈青衣摇了摇头,拉起师父的手。
对方顺从着他的力气侧坐在床榻边,被吓坏了的猫儿当做靠垫与枕头一般依偎着。
对方将脸搁在他的胸前,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清晰可见。
猫儿总是很爱干净,每天将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只是今日,沈长戚嗅到一股混杂着花香的苦涩草木味道。那独属于阳光之下的,他所不喜的味道。
他牵起徒弟的手,勾住那束有些败落的花环。
沈青衣似乎不愿他那样做。但沈长戚耐心着哄徒弟,说:“放心。有师父在,不管是妖魔或是其他麻烦事,都与你无关。这个破花环,明天我编个更好的给你,如何?”
猫儿不再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花环扯断,丢了出去。
*
沈青衣睡不着觉。
他枕在师父肩头,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胸膛之上。沈长戚虽说看着儒雅斯文,身形却高大精瘦,**的肌肉硌得猫儿哪里都不舒服,
他先是侧脸趴着,没一会儿柔软的脸颊肉便被压得麻木发酸,圆圆脸蛋压得扁扁,于是翻了个身,将沈长戚的肚子当做枕头枕着,却更硌得他下巴仿似被生生压短了一截,不高不兴地又滚了回来。
他的乌发散落在男人身上,比最昂贵的丝绸还要轻盈顺滑上几分。
沈长戚垂眼,看着徒弟迷迷糊糊的模样。对方显然又困、又心神不宁着不愿入睡。不自觉有些嫌弃他这个“难用”的靠枕,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想将他推成舒适的形状。
不曾干过任何活计的手掌按在沈长戚身上,轻飘飘着地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只有微凉的体温熨帖。
沈青衣推了好几下,“靠枕”都一动不动。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困得做了些傻事。大活人可没法像被子那样任由他捏扁搓圆,团成窝一样的形状。
“贺若虚好端端的,来抢梵玉花作甚?”
沈青衣心中不安。
难道是为了治疗被自己捅出的伤口?
可那只是纯粹的皮肉之伤。以妖魔强悍的恢复能力,伤口几天便能好全,连个疤痕都不会留下。贺若虚根本没必要为了这个冒险。
倘若不是这个原因,那又为了什么?
沈长戚前几日才与他说过梵玉花的事。贺若虚怎么看都不像是隐伤在身的家伙,他拿这些根本就毫无意义,除非——
除非是旁人重伤又无法出面索要,便想法说服了这位“无恶不作”的妖魔代为出手。
如果贺若虚与修士有牵扯,那么...
猫儿不太敢再想下去了。
其实像他这样聪明敏感,自然也能猜到。那夜,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遇见贺若虚。
那里离云台九峰那么远!原身根本就是个空空躯壳,都无法自己走出院门,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到了那种地方?
但他不愿去找贺若虚。因着对方是妖魔,而在这个世界里,千余年来妖魔都是修士大敌。
不仅妖魔本身被讨伐驱逐,与妖魔有所牵着的修士,也如同传统话本里那些与妖精相熟的凡人一般,常常一并被连坐。
沈青衣可不想在修仙世界体验一把被他人连累的感觉。
当然,他也可以去问沈长戚。
想到这里,猫儿又不高兴地拍了一下对方硬邦邦的胸膛。年长的修士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又再琢磨什么?怎么晚了,还不睡觉?”
四目相接,沈青衣清晰地瞧见对方眼中的玩味笑意,立马扭过头去。
他确信云台九峰里发生的许多事都与沈长戚有关,可旁人却只将对方视作闲云野鹤的客卿。
倘若真问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沈青衣又该如何应付?
没人会帮他。他被沈长戚一直拘在身边,这么些天过去了,连师兄弟们都没认识几个。
总不能去找谢翊吧?
...沈青衣怀疑,谢翊是真心实意想给自己当“爹”来着
“在琢磨你是不是想要做坏事。”被吓着的猫儿,今日不讲道理地乱发脾气,“还在琢磨,到时候你会不会连累我。我可不想要一个没用的坏蛋师父,好丢人”
他小发雷霆,却又很快疲累;只一双乌溜溜直转的杏眼怀疑地望着沈长戚,仿似要把师父的心脏从胸膛剖出,努力倾倒。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坏水。
“修奴是什么?”沈青衣想起白日时与陌白的对话,不禁询问,“就像是...被雇佣干活的仆从吗?”
沈长戚笑了。
“宝宝。”
他刚这样叫,就被徒弟的爪子捂住了嘴。
“说了多少遍,不许这样叫我!”
沈青衣努力伸直胳膊,却依旧觉着姿势别扭。他撑起身子,干干脆脆地跪上了男人的小腹,肃着脸强调:“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说起来,沈青衣突然察觉。
他的姓、他的名,显而易见是沈长戚取的。
但对方平日里叫他乖徒弟。肚子里憋着坏水的时候,又喊他“宝宝”。
这人似乎...从未叫过任何一次他的本名。
“你为什么不叫我名字?”沈青衣问。
修士伸手抓住他的腕骨,另一只手虚虚抱着他;只是支着手肘坐起,沈青衣便跟着摇晃了一下,慌慌张张地企图保持平衡。
“这个名字,是我给你起的。”沈长戚说,“...只是随意一起,不算个好名字。为师不忍心这样叫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沈青衣怎么没看出对方能有这么好心?
他怀疑地盯着师父那张斯文俊逸的脸。对方玉树临风的皮囊中装着一副黑心肠,乘着猫儿认真思索之际,猛得收紧胳膊。
沈青衣猝不及防,重又摔回对方怀中,甚至连嘴巴都磕破了一个口子。
他捂着嘴,又被沈长戚强行拉开。对方低笑着凑近,含住了那道小小伤口。
修士的灵力缓缓传来,轻柔地抚慰治愈伤口,沈青衣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却依旧很不开心地推着男人的脸,含含糊糊道:“不许亲我了!”
毕竟从那夜之后,猫儿被“黄瓜”吓得要命,自然会对某些人严防死守。
他很害怕男人,又在许多瞬间表露出毫无防备的信任姿态。他畏惧怨恨、却又依赖需要着沈长戚。这般复杂的情感比烈酒还要醇厚迷人,诱惑着沈长戚醉倒在那双乌色的眼眸之中、
沈长戚看着徒弟伸手随便抓过换下的外衣。擦完脸后,将衣服团成一团,故意报复着摔在他身上。
他对此毫不在意,反而更想把对方扯过来好好欺负揉捏一番。
“修奴,”沈长戚说,“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普通奴役。他们是父母祖辈做过无法弥补的恶事,于是世世代代罚作成奴。”
他笑了一下:“乖徒弟,你知道吗?修奴这种东西,只能当做消耗品。他们的境界、寿命,自出生开始便由他人决定。”
修士瞥了眼被扔在地上的破烂花环,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着说:“何况,他们这些人一旦成了自由身,多半会去做些坏事庆祝。师父养你到大已经很辛苦了。要是你被坏男人弄大了的肚子后,再回来找我...”
沈青衣蓦然睁大眼,听自己的师长说。
“那我可得额外再收些利息,才能帮你去养那个孽种。”
猫:......
只是一瞬间,猫儿的眼泪就砸湿了两人的衣衫。
猫儿想要一个家长,但是沈是坏家长[白眼],猫猫恨他!
阿青的猫塑是黑足猫[求你了]没有巴掌大的杀手小猫[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