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安词不懂她内心戏,她说明自己的目的,来拿挂号信,告知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后就告别,跟江秦亿一起离开。
方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想着明天或者后天就上门,借着确认信息的名义撇开江秦亿,私底下问问安词到底过得怎么样,是否需要帮忙。
拿着挂号信,安词跟江秦亿坐上公交车回招待所。
因为没有行李,也没碰到上下班高峰期,他们在公交车上很是放松。
他们到了招待所,在前台拆开挂号信,把里边的结婚证拿出来,登记。
前台人员接过查看,顺嘴说了一句:“都用挂号信邮寄过来,很宝贝呢。”
安词笑了笑,没解释。
登记好,江秦亿抗着麻袋,提着手提袋,安词只拿了一个挂号信,他们去了房间。
不大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甚至椅子都没有第二把。
宝市只是个三线城市,这儿的招待所更是普通招待所,环境真好不到哪里去。
东西放好,安词看着江秦亿问:“你肚子饿吗?”
江秦亿摇头:“不饿,阿词是不是饿了?”
说着他已经打开自己的袋子:“我这里还有肉干。”
安词摇头:“不饿的,而且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江秦亿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正襟危坐。
安词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江秦亿,同时告知的还有原身之前在安家的待遇。
她的计划,已经实施的部分,全盘托出。
“我这次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我要处理完才能回去。”
她已经不是下乡知青,有介绍信,只要不是恶意滞留,不管她呆多久都不怕被遣返。
江秦亿伸手摸摸她的脸:“先休息一下,一切等明天再说。”
安词也是放松下来,却说:“不,应该先洗澡。”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脸嫌弃:“牛车,大巴车,脏死了。”
也不知道方华当时怎么没有嫌弃,竟然没有推开自己?
江秦亿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不是更脏?”
是很脏,味道比安词的还重,所以要洗澡,在招待所小小的浴室里一起洗。
洗完澡,又休息了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
为了吃一顿好的,安词爬起来要出门。
她穿好衣服:“宝市地方虽然小,但还是有一些特别的食物,我带你去尝尝。”
“嗯,好。”江秦亿也起身穿衣服,顺便还问安词她身上的衣服够不够厚。
厚当然是够厚的,她几乎把所有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不过都是旧衣服,很多补丁,甚至因为在南市生活比宝市好,她还长高,所以短了一点点,用手套才勉强全部遮住。
江秦亿对此不满意:“明天我们去买衣服吧。”
安词没拒绝。
傍晚很冷,还有风,人一出门整个人就精神了。
安词根据记忆里的路线,带着江秦亿去国营饭店。
他们点了两个菜。
她给江秦亿解释:“这边饭菜的分量比南市要多,要是点三个我怕吃不完。”
江秦亿忽而笑了:“我知道的。”
安词一顿,最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他当然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宝市,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她还请他吃了饭,虽然不是这一家。
江秦亿佯装伤心:“我跟阿词的每一次相处都记得清清楚楚,阿词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原本还不好意思地安词因为这句话挺直了腰杆:“因为现在的生活更让我印象深刻。”
这次是江秦亿不好意思了。
刚刚阿词的话的意思是,她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对吧?
这个想法让江秦亿心底冒泡,那咕噜咕噜的泡泡就跟泉眼里冒出的水一样不停歇,要不是场合不对,也不能在阿词跟前暴露那样不值钱的模样他可能都要扭起来了。
江秦亿不知道他虽然没有太多外显的举动,但他的沉默和泛红的耳朵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
安词开心地扭了扭身,那是从心底冒出的愉悦。
吃了饭,他们手牵手回招待所,虽然下午的时候睡了一会,但晚上他们还是早早上床休息。
明天是一场硬仗。
去‘打仗’之前,安词他们去找江秦亿认识的人。
该说不说,运输队的人是真厉害,只要到过的地方都能有一两个熟人,而现在这样的熟人就派上了用场。
买布票,然后去百货大楼,安词确实该买一些衣服,免得太磕碜了。
不过最后去工厂的时候安词穿的还是有补丁的衣服,甚至江秦亿也把自己倒腾得磕碜一点。
安词理直气壮:“只有惨兮兮的他们才能同情。”
江秦亿觉得自己媳妇说的很有道理。
安父安母在厂子工作了十八年,已经升了管理组,是厂里的老员工了。
而这十八年,厂里的领导也是换了一轮又一轮,高升的,平调的,甚至落马的,都有。
安词不需要找什么熟人,因为这件事能做主的只有厂长,她拿出父亲的烈士证明,让拦着他们不给进门的保卫科通报。虽说没有告知具体信息,但因为烈士证明,依旧得到了跟厂长见面的机会。
他们坐在会客室,跟前都摆着一个搪瓷缸,里边装了白开水。
厂长来得不算太晚,应该就跟引路的人说的那样刚刚在开会,耽搁了一会。
安词和江秦亿立马站起来,同时问候一句:“郝厂长。”
给他开门的人的问候他们都听得到。
郝厂长笑容满面地跟他们握手,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你们好你们好,等久了吧?刚刚在开会,着实没法离开。”
安词连忙说:“是我们唐突了。”
江秦亿就在一旁看着,没吭声。
郝厂长伸手示意:“坐坐坐。”
说着他自己在另外一边坐下。
安词和江秦亿在他坐下后也坐了下来。
郝厂长看着江秦亿,又看看安词:“那个,我只是听说有烈士后人要见我,不过具体是谁我不清楚,好像我也没见过二位,不知道是厂里哪位烈士的后人?”
烈士是华国近现代以来为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国家富强及维护世界和平英勇献身的人员统称,如果厂里的员工保护厂里的财产死亡,条件符合的情况下,厂里也会申报评定烈士。
安词连忙把拿出挂号信,把里边的烈士证明拿出来。
郝厂长探头一看,微怔,视线落在安词身上,明显不懂她要做什么。
安词微微扬起嘴角:“郝厂长,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词,是生产车间6组组长安贵和质检组组长李香的养女。这是我的丈夫,江秦亿。”
江秦亿微微点头,没有开口插话,主场留给安词。
“我的亲生父亲叫宋君培,亲生母亲是安兰,是安贵的妹妹。当年我父亲在牺牲,母亲生下我之后随着父亲一起去了,组织把我送回来,养在养父安贵的名下。”
“当时组织对我是有安排的,养父母的工作和现在他们住的房子,是我父亲牺牲的补偿。”
安词拿出盖了厂子章子的协议,放到郝厂长跟前:“这是当年签的协议,有章子,还有几位领导的签名和手印。”
郝厂长表情严肃,很是小心地拿过协议。
被保存得很好,没有脏污,没有折痕,只是因为时间太长有些泛黄,应该在保存上花了不少心思。
他仔细看协议内容,不放过任何一个字,正如安词所说,工作以及那三室的房子,确实被写在协议里。
而且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安词18岁之后厂子要配合安词更改房产信息。
安贵和李香这两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怎么都对不上脸。
郝厂长已经想到眼前的人找自己代表着什么,觉得很是棘手。
但是这是盖了章,摁了手印,签了名,甚至他们这边应该也有备份的协议,没法抵赖。
郝厂长立马有了决断:“安词同志,现在有什么是我们厂子能够配合你的?”
有麻烦就解决麻烦,先弄清楚目的,再看看怎么处理,不能给厂子丢脸,也不能苛待烈士后人。
安词笑容多了不少真心:“郝厂长有所不知,我高中毕业后找了份临时工的工作,但后来没有了,家人帮忙报名下乡。我的丈夫,江秦亿同志就是在南市下乡地认识的。”
她看向江秦亿,对视的两人眼中都有笑,然而郝厂长笑不出来。
下乡这个词他当然不陌生,为了家里的孩子不下乡,不少工人都办了退休,把工作给了孩子。
但是安词下乡,深究起来这件事就棘手了。
安贵和李香的工作是因为安词的父亲是烈士才得到的补偿,虽说当年的协议猜不到现在的下乡政策,没法在里边写明安词今后要在厂里上班,但作为得了十八年好处的安家夫妇,本应该在安词需要下乡的时候站出来,把工作给安词。
等等,他好像记得刘副厂长说过,厂里一对夫妻想要把工作传给儿子,调档案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工作因为有协议不能转,难道就是安贵和李香?!
郝厂长还想到另外一件事。
安词是烈士遗孤,按现在的政策,独生子女不用下乡,如果那对夫妻不想把他们自己的工作转给安词,那么直接把安词的户口独立出来,安词就能通过正当政策避免下乡的命运。
安贵和李香没有使用这样的办法难道只是因为没想到这一点?
郝厂长询问安词:“安词同志,刚满18?”
安词点头:“年前满18。”
郝厂长可以肯定了,安贵和李香要藏的,是安词的身世,是那三室的房子以及他们的工作,甚至想让安词顶了家里必须下乡的名单!
两黑心肝的玩意!
郝厂长决定直入正题:“安词同志,你直接说自己的需求,需要厂子配合的地方我们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