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红色卡纸,因为没有好好展平放着,被包裹禁锢有了弯曲的折痕。
A4纸大小的金色麦穗和齿轮环绕纹饰的边框,上边的‘革命牺牲军人家属光荣纪念证’字样让安词眼眶骤然一红。
哪怕灵魂换了,来自未来的安词见到这样的东西,依旧会因为先辈的牺牲热泪盈眶。
上边有宋君培的详细信息,还有公章。
上边的编号,哪怕是上了一层保护的软膜,安词抚摸上去的时候依旧能感觉到轻微的凸起。
安词问:“这一层膜,是奶奶弄的吗?”
安老太太飞快地看了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不是。”
不是安老太太弄的,也不可能是公家弄的,所以很大概率是安词的亲生母亲安兰的手笔。
安老太太又看了眼,发现她一直拿着那张烈士证明不松手,忍不住提醒:“下边还有其他东西,都是组织送来的,我只看了眼,没动。”
甚至没看完,急匆匆地就把那张烈士证明放下,再次把包裹系好。
往后每次翻到这包裹最多也只是移了移位置,没有再次打开。
安词闻言把烈士证明放下,开始查看其他东西。
东西真不多,除了不知为何放在最上层的烈士证明,就剩下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铁盒,拿起来的时候内部发出细微的声响,但不是撞到盒子内壁的声音,而是物品碰撞发出的闷响。
倒是没生锈,不过还是稍微费了点力才把盖子打开。
里边东西不多,每一样还都用布包着,盒子内壁都做了软包,所以才没有碰撞内壁发出的声响。
安词扣了扣盖子上的软包,不知道是什么粘贴手段,这两下竟是没扣下来。
没再理会,而是翻看被布包裹的东西。
银镯子,小小的,应该是为安词准备的,不知道是出自安兰还是宋君培之手。
勋章,1枚,2枚,3枚,4枚。有两枚安词认识,放置的时候不小心弄反了,发现背后刻有宋君培的名字和日期。
安词微微一怔,上次她拿到的时候没发现这些,是脏污还是锈了?
手上的这一枚倒是保存得很好,如果把这一层膜去掉,应该就跟新的一样。
从烈士证明到勋章,安兰很努力了,努力保护这些能够证明宋君培的东西,保护他的荣誉。
但她确实在生下安词当天自杀,安词甚至能够想象当时她情绪上的崩溃。
一一检查勋章,安词开始拆其他东西。
一些小玩意,安词看不出用途,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把里边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在炕上,安词看了一会又一一包起来,再次放好。
烈士证明依旧放到包裹里,不过没有随意放置,而是围着长方形铁盒放着,系的时候也没有很紧,尽可能减少折痕的出现。
安词抬头看着早就已经装好东西却假装在那忙碌的安老太太:“奶奶,不,应该是外婆,这些东西我能收着吗?”
安老太太头也不回:“你18了,该给你了。”
安词勾唇一笑:“谢谢奶奶。”
东西到手,她可以离开了。
不过现在不是提离开的时候,至少要等晚上正大光明地跟他们道别,免得出什么幺蛾子。
安词欢欢喜喜地把东西收到自己的破麻袋里。
破麻袋装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些特产和补品什么的都已经分了,只剩下她专门带着的满是补丁的衣服。
她把这个包裹放在最中间,不是最底层也不是最上层,虽然可能会压一些,但只有放中间才能让她安心。
安老太太看她开心的模样,忽而说:“虽然阿兰是你的亲生母亲,但...”
安词很没有礼貌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的,奶奶。”
安老太太看着她那笑容,最终只是点头,没说什么。
安词没有任何欺骗老人家的良心不安。
安老太太有午睡的习惯,安词赶紧把东西都收好,然后躺着一起睡。
别说,虽然早上她起得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的大石落地,她还是睡着了,奶奶什么时候起来离开都不知道。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看了眼时间后就把腕表收起来,这东西可不能外显。
她出了房间,堂屋没人,院子里也没人,想了想又转了回去,轻轻敲了敲阿翠嫂子的房门。
没有回音,安词转身离开。
安词这次没有闲逛,而是有目的地去找原身的朋友。
毕竟在村子里住了那么久,村子里很多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镇上,因此原身的朋友们对她的到来很是欢迎。
就跟早上闲逛的目的一样,安词找这些人也是为了散播一些关于自己的事,势必要坐实自己不是不想回这里下乡,而是宝市知青办为了指标调整了她的下乡地点这件事。
不过这些人和村子里的叔婶不太一样,能够更深入地聊一些事情,她也需要借她们的口说一些同龄好友之间的悄悄话。
比如,原本下乡的安置费用已经被安排好,不过因为她下乡的地点有了更改,所以这笔钱没有给她父母。
还比如,知青办给的被子也已经被预定,只是跟安置费用一样,最后是她自己用了。
安词好像完全不懂这些背后的含义一样,开口说:“南方的活虽然苦了一点,但冬天短,那被子团起来也是够新知青过冬的。”
她当然不缺被子,她说的话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水分,哪怕现在这个时间点,乐江大队冬天的温度比未来冬天的温度要低,但团一团,新知青确实能凭借那一床被子过冬。
安词两个发小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说什么?她们都已经长大,知道一些话,尤其是破坏家庭和谐的话是不能说的,说了可能就成罪人。
安词自己没有察觉,她家人的计划因为知青办调度落空,事情没有发生,她们现在说可能会引起不快,吃力不讨好。
为了避免出现误会,她们转移话题,询问其他情况。
比如南市怎么样?那边乡下好不好?吃的怎么样?种的什么东西?这些完全没接触,从未听说过的信息,对她们来说都是增长见识。
安词在‘好友’要做饭的时候告辞:“大伯母去秦老家帮忙了,我也要回去做饭。”
另外一个‘好友’也起身:“我也该回去了。”
出了门,分道扬镳,安词甚至在想这可能是她们的最后一面,因此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然后笑着挥手道别。
安词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安老大爷和安老太太都坐在院子里,看到安词回来安老太太伸手招了招,跟召唤小狗一样把安词招了过去。
“奶奶。”安词乐呵呵的,心情很不错。
安老太太问:“去找文芳她们了?”
“嗯,碰到了小草,然后跟小草一起去找文芳聊天。”
安老太太点头:“你难得回来一次,趁现在有空是该跟她们聊聊天。”
安词觉得这话不太对劲:“是聊了不少,不过都是她们问我在南市的事。”
安老大爷不由得看了看她,却也没开口。
这一眼,让安词有了询问的心思。
“怎么了吗?”
安老太太沉吟一声,说:“文芳那孩子,在小草家的牵线下,跟秦老的孙子相看了。”
安词沉默一瞬,秦老的地位不低,因此他的儿子和孙子们都有出息,都是在大队或者公社里担任一些职务。
而且能跟秦老成为亲戚,对女方家来说也是顶顶有面子的事。
明白他们想说什么的安词随口一句:“文芳没说,她跟哪个孙子相看的?”
安老大爷这时候开口:“德贵家的老五。原本是相看老四的,后来跟老五看对眼了。”
相看老四跟老五看对眼?
本就认识的人,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乌龙?
看破不说破。
而现在,安家二老打起了还没结婚的老四的主意,这是有意让她相看嫁过去?
安词心底嗤笑。
哪怕不是同一届,但毕竟一个村子,谁还不知道谁?
德贵叔家的老四是什么货色她是知道的,虽然算不上多差,但好的也只是占了秦老的孙子这个身份,跟江秦亿比起来那是完全没得比的,或者说整个村子里,甚至是宝市她认识的人里,就没一个比得上江秦亿的。
要说二老起了坏心思那肯定不是,但他们想要让安词跟德贵叔家的老四相看定然也有私心。
约莫就是看‘秦草家的牵线’德贵叔家的老五,想起自己跟秦草也是朋友,所以想要秦草也给牵线,跟秦老攀上点关系。
为了避免坏了之后的计划,安词暂时不能暴露自己已经结婚的事,所以她需要想个理由拒绝。
她装作没听出他们的意思:“那德贵叔家的老四还单着?我记得,他跟秀西堂姐同龄?他们熟吗?”
一个问题把二老干沉默,这让安词猜到其中肯定有内情。
也对,这么好的亲事,他们肯定想过大伯家的女儿,秀东堂姐已经嫁了,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秀西堂姐。
但现在他们来问自己,有意让自己去相看,这说明秀西堂姐那边行不通。
不知道是谁没看上谁。
安老大爷抽了口焊烟:“去做饭吧。”
没回答直接打发自己去做饭?看来内情不简单。
不过安词不好跟二老打听,她还有更在意的事,不能因为打听八卦引火烧身,所以她乖乖去厨房做饭。
院子里,二老沉默许久,最后安老太太开口询问:“老头子,我平日里偏心吗?”
安老大爷沉默,他知道老伴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安老太太继续说:“要不是感觉到我偏心,安词怎么会问秀西?”
秀西和德贵家的老四真没什么关系,也没相看过,只是今天下午跟老头子聊了聊,安老太太觉得得给女儿唯一的孩子找一门好亲事,想来想去,德贵家的老四最适合。
秦老的后人,在队里有活干,妯娌是安词的朋友,相处起来应该不差。
她跟老头子一下午都在合计这件事,从各个方面思考德贵家的老四到底是否值得托付,但是安词的反应就跟给安老太太浇了一盆冷水一样让她清醒过来。
安老太太叹气:“那孩子,以前不会这样。终究是有怨气。”
安老大爷也是这么认为,但他不能把话说出口。
要是顺着老伴的话说下去,她胡思乱想之下情况肯定变得更糟糕。
所以他说:“别多想,可能就是因为秀西和德贵家的老四是同学,所以随口问一问。”
安词没偷听,想要安安稳稳过今晚的她正认真做饭。
不知道是哪朵花回来摘了菜放在厨房,倒是省了她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