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安词终于能上床休息了。
虽说这房间不大,装的东西也多,白日的光线也不算太好,还是老人住的,但因为收拾整齐打扫干净,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安老太太出去洗漱这段时间,她很快睡着了。
是真的累,火车上没法睡,哪怕是需要介绍信的年代火车上的人依旧多,味道同样不好,呆得并不舒服。
虽说这里同样是她的‘战场’,但以她高调回来和安老太太他们的态度来判断,至少在这里睡觉是能安心的。
她甚至不知道安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安老太太也没在房间,只有叠放在一旁的被褥证明昨晚上她不是一个人睡。
起身,安词去洗漱。
这里刷牙没有牙粉,安词已经不适应,但也只能安慰自己就这几天时间。
大概是因为之前太累了,她起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大人们就不说了,虽然不是农忙,但可能都有自己的事,小孩子完全不见踪影应该就是去玩了。
也就趁着这个时间去玩,等农忙到来,哪怕是已经上学的孩子也需要在下课后打猪草。
安词去厨房看了眼,没有自己的早餐。
想也知道,那么多人看自己不顺眼,确实可能‘忘了’。
她没在意,去洗漱后拿出在县里供销社买的饼干垫垫肚子。
阿翠嫂子自然是在家的,医生交代的是要卧床休息,安家上上下下都很看中这肚子里的孩子,自然进遵医嘱。
安词先敲门,得到应声后才进去。
阿翠笑着:“起来了。”
安词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看起来略微不好意思:“赶路太累了,想着早点休息早点起来帮忙,倒是没想到确实很早就睡,今早上却还是起不来。”
阿翠噗呲地笑了:“没事,现在地里没活。振兴他们和爸妈去帮秦老他们修院子,爷爷奶奶大概是出去逛逛。至于大花她们,唉,虽然是女孩子,但都野,不着家。”
安振兴是阿翠的丈夫,也是安词的大堂哥。
兴邦立国,大伯父有三个儿子,所以她那双胞胎弟弟是国和华。
确认了消息,安词跟阿翠嫂子又交谈了一会,离开了。
这是安词第一次来这个村子,但原身在这里的时间不短,而且是初中毕业才离开,因此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能跟脑海里的记忆对得上号。
不认识的,稍微询问一下,也就知道了。
虽然她不擅长交际,但为了达到目的她还是挑开话题,然后听着这位叔那位婶或者哪家的新媳妇各种各样的询问和试探,以及,一些幸灾乐祸。
家长里短的嚼舌根,不管是农村还是市里都有,安词只提取关键信息,其他当耳边风。
就这么几步一个人走走停停,等她到秦老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秦老是村子里最有威望的老人,不清楚是不是年纪最大,在原身的记忆力身体还算健朗。
大队长调节不了的矛盾,只要秦老出面就能解决,不论是村子里还是公社,都不例外。
因此,秦老家要修院子,村子里大部分青壮年都来了,他们很乐意在秦老跟前露脸。
看到安词的时候不少人都打了招呼,哪怕是原本没跟安词说过几句话的人,也因为安词离开三年‘热情’了不少。
安词笑着应和,露面的目的达到,只是对三个堂哥和大伯笑了笑,离开了。
回到家,她发现外出玩闹的小孩们都回来了。
现在的小孩大多需要做事,很多身高没灶台高的孩子也会踩在凳子上做饭,大花虽然有灶台高,但真高不到哪里去。
安词一看哪里好意思?
自然上前接过锅铲,但毫不客气地指挥她们姐妹去弄其他事。
大花带着妹妹们乖乖听话,妹妹们当初年纪小不太记事,但大花是知道的,姑是好人。
去秦老家帮忙的几个大人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看到奶奶指挥大花给她妈妈端饭的时候,安词后知后觉大伯母今天没在家大概是因为她回来了,所以把做饭的事交到她手上。
安词:...
无意识地被算计,偏偏她还没法反抗。
安词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忍耐。
碗筷是大花带着妹妹们洗,安词撒手不管。
安老大爷吃了午饭就坐在院子里抽焊烟,也不嫌冷得慌。
安词揣着手,躲进房间里,看着正在弄针线的安老太太嘴角一撇。
“我来吧。”哪怕不清楚这是不是又一次算计,但她想要达到目的,还是表现得贴心一些比较好。
她过去,接过放针线的小篮子:“奶奶要穿什么颜色的?”
“就这衣服一样的色。”安老太太把衣服递了过去,安词注意到确实有缺口,是需要缝补的,老老实实配线。
虽说新三年九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如果补丁是同样颜色,线也能配到一个色,那自然是最好的。
老人家眼神不好,不仅仅是穿针有麻烦,配线也不如年轻人方便。
安词穿好线,又接过剪刀,拿着碎布在缺口那里比划两下,刚下手就被安老太太那皮包骨的手打停。
“浪费!”说着把剪刀和碎布都抢了过来,照着那个缺口剪布料。
安词眨眨眼,然后不经意地询问:“我爸妈没给奶奶养老钱吗?”
没说给或者没给,安老太太这么回答安词:“谁挣钱都不容易,一分一厘都得花在刀刃上,不能浪费了。”
安词倒是没否认这话,但也趁着这话头就问:“当年我亲生父亲牺牲的时候没有抚恤金吗?”
剪刀裁剪布料的‘咔嚓’声戛然而止,安老太太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哪怕看不到表情安词也知道那满是褶皱的脸表情凝滞,略微浑浊的眼中定然有着震惊。
安词从她手上再次把剪刀和布料拿了过来:“奶奶,我18了。哪怕不是你们,其他人也会告诉我真相。”
安老太太听到这话才抬头,这次轮到她看不清安词的表情。
18了,昨晚上她刚跟老伴说,安词18了。
最终,安老太太只能轻叹一声。
安词忍着心底的激动,因为她已经从安老太太的反应中猜到一些情况。
跟她想的一样,安老太太对这具身体那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是有感情的!
不仅是母亲,甚至是父亲,安老太太都没有排斥的心里。
所以遗物真的有可能就在安老太太手里,甚至安老太太并不介意告知自己真相!
安词强行压制心底的激动,缓缓开口:“有人给我邮寄了他们的照片,我跟妈妈还挺像的。“
在安词抬头的时候,安老太太只有一个想法,确实很像。
在她恍惚的时候安词问:“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话音落下,之后是片刻的沉默,安老太太才开口给安词解答。
安词出生于1955年,她的生日也是她亲生母亲的忌日。
不是难产出意外,相反,安词的出生很顺利,但就是那么顺利的出生,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一天,她的亲生母亲一刀扎在自己的大动脉,军区医院也没能抢救过来。
这些细节安老太太知道,但安老太太不会跟安词详说,只是说在她出生后不久她的妈妈就自杀了。
“阿兰确实不够坚强,愧对于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恨她。她实在撑不下去了。”
安词的母亲安兰出生于动荡年代,后来战争让他们一家子分离。安兰流浪,挣扎了许久,被安词的父亲,宋君培一家收留。
那一家满门忠烈,鬼子投降的时候只剩下宋金培一人活着,当时他18岁,比安兰大6岁。
国家胜利了,但并不是真的稳定,宋君培留在部队,安兰开始找家人。
后来找到了,曾经的经历却是烙印在她的脑海里,身上,因此她又离开了。
“再次听到消息就是她的死讯,因为宋家没人了,组织的意思是你最好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扶养,当时老大家里已经三个孩子,而且还都是男娃,所以把你记在老三名下。后来的事,应该也就不需要我说了。”
这话的水分很大啊。
有工作,有房子,怎么就这么随意地给了幼子而不是长子?
大伯确实有三个儿子,但也正因为有三个儿子,所以更需要稳定的工作才对。
这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安老太太不仅仅是不说,还在试探她知不知道内情。
安词很庆幸她不是原身,因此听到这样的‘故事’没有任何表情上的不对,表情管理相当完美。
她的目的并非探查具体内情,她要的是她亲生父亲的烈士证明,但又不能直接提出要那东西。
于是安词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的妈妈,有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或者,遗物?”
“有的。”安老太太明显放松了很多,很是利落地起身,去翻柜子。
那东西是遗物,当然要收到最底层,安老太太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翻出来是什么时候。
因为叠放的东西太多,寻找得很是艰难,几乎把整个柜子的东西翻了出来。
不过东西一直在这里,哪怕叠放在上边的物品再多,也有把东西翻出来的时候。
在安词的翘首以盼下,一个包裹被拿了出来。
一块布绑起来,目测甚至只有一件棉裤团起来的大小,着实不大。
这么一看,没有多少东西。
安老太太把袋子往安词跟前一放:“都在这里了。”
好似害怕对上安词的视线一般,她没敢看安词一眼,低着头开始整理东西。
此时的安词满心满眼都在那小包裹上,自然不去深究她的异样。
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映入眼帘的竟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烈士证明。
果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