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收到了拉吉普特奶奶的回信,同这封信一起来的,还有来自α城某位好心太太捐助的机器人——马特医生的一封。第一封信中只是说些家常,鼓励我好好学习,可第二封信却让我发现了拉吉普特奶奶现在的糟糕处境。我的心情一下陷入沉重之中,因为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了,我变得更加沉默起来,沉默中暗含着更多对自己目前及未来处境的思考。
这些天来,我也一直思考着究竟什么是“朋友”。我早上祷告时思考,白日上课时思考,晚上睡觉时也思考,只是很可惜的是,始终没能得出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不过自己倒是终于弄清楚了学校里存在一种与“朋友”这个词相近却又矛盾相反的东西。我在与吉米的交流中称之为“小团体”,虽然我的想法弄得吉米似乎很是紧张兮兮,但我一旦来了兴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总是沉默不语而是总想把一些事情对某个人倾诉一番。
我并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除了吉米外可以再告诉谁,所以我就只好兴奋异常地突然联系它,告诉它:啊,我发现我们这个大教室存在四个,不,加上我,可得算五个小团体!啊,你瞧,米莉小姐她们一伙是“大反派”,雷迪娜小姐她们一伙是“老贵族”,茉伊拉小姐一伙是“新势力”,男孩子们一伙是“低头者”,而我则是“孤独的外乡人”。但这种兴奋并无任何意义,因为这不过是大家都心知杜明的事,“大反派”与“老贵族”们常常直接开战,“新势力”们则冷眼旁观,暗中插手。这些争斗最明显的体现,除了上次的告密事件,更直接的展现便是在大教室走廊外的那个宣传栏上。那个宣传栏本是主的地盘,在艾希瓦娅小姐的安排下,那些男孩平常贴一些《真理经》的训诫段落。可不知何时起,竟逐渐成了几大“团体”将各自所钟爱的SBA(注释:星球战斗联赛,英文 STAR BATTEL ASSOCIATION——联盟以主的意志建立的战斗职业竞赛,它几乎是全联盟每一位有梦想者向往的舞台。)中鼎鼎有名的斗士或者战队的各种大照,就如打伏击一般“争分夺秒”地粘贴于其上,以供大家瞻仰。其中最多的是SBA中鼎鼎有名的几位“五级”人物:“魔王”、“龙种”、“大力神”、“外星强人”与“神仆”,他们作为顶级巨星,可能会出现在任何现存的各种传播媒介中,像有线电视啦、录像带啦、收音机啦,但现在却突兀地出现在了主的“头上”。但我想,主也许并不会介意,因为在我看来,这正是她自己所提倡。当然,这些美妙的贴画往往总不知何时不翼而飞,当你第二天去瞧时,其不是变为祷告经文,就是必然变成了另外某位的健硕到连脸都快看不见的庞大躯体,或者联盟某大城的壮观海岛赛场等等。当她们终于连对方的偶像都懒得去撕走,变得越发直接后,很快宣传栏就由近乎平面的一块薄板,终于变为了令人惊奇的立体状事物,简直棱角分明。就在我对她们的热情与疯狂大为赞叹时,更有甚者,直接将自己的照片连同那些巨星一起并排贴在上面,在我看来,这就显得极有趣了。当她们自鸣得意以为虚荣心终得满足时,我向着吉米讥讽地表示,哈,我怎么看着,都那么像遗照啊。“低头者”男孩们就很无趣了,如我给他们起的名头一样,几乎在任何“团体”面前都小心翼翼,他们过得可真够惨淡的,即便我总愿抱有更多的同情心,却也总忍不住暗暗地嘲弄着他们,然而,当最后认识到自己才是最可悲的那一个时,这种偶尔的兴趣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也想过米莉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但在接下里一周里,我所紧张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发生。生活依旧枯燥无比,我依然保持着与“新朋友们”的距离(即便那件事之后我与她们之间的友谊更近一步,然而却并没有更多地相处机会。因为“α城中学战斗联赛”的来临,她们不得不将所有的空余时间投入到训练中),依然被大家很容易的“忽略掉”,依然一个人独来独往,除了偶尔在椎名杏子老师的世界语、哲学、宇宙与地球学等课上开始被点名回答问题,以及“那件事”之后,雷迪娜小姐在学校突然消失不见,生活就再无波澜。我的心便也由对身边世界的警惕慢慢变得平静下来,在空余的时间,除了陌陌地泡在图书馆外,就是偶尔满足下自己突然升起的对逛遍整个α城的兴趣。当然,我得先逛遍整个老德里大学校园,说不定能找到那个人呢?自己对艾希瓦娅小姐的回答始终怀着些许疑问。教堂便是我首先去的地方,不幸的是,我感到大为扫兴——三尊化身就同小镇上一样,依然是全是女性模样。即便里面的雕塑更为高大,装饰也足够精妙绝伦,却依然没能让我升起对主的半分敬意。
老德里大学的校区大得惊人。据我流浪于某处林荫道的一角,在潮湿的石碑上看到的记载上所说,老德里大学在战前就已经存在几百年的光荣历史了,它从那时的一个较为知名的医学院逐渐成长为如今包容万象的庞然大物。战前的老德里大学已是声名显赫,以其先进的医学与宇宙学闻名于世,其声誉在战中时又因为其它各地的大学躲避战乱,纷纷暂迁移至此组成联合大学而达到顶峰。可是直到自己一路行走到最为知名就叫“伟大的广场”的广场,身边也并无太多热闹的场景。广场上有着稀稀拉拉的些许或练琴读书、或聚友同行、或鼓捣着各种看上去很是聪明的自制小机器人的青年女学生们,即便偶尔看见几位男性,无一例外都是被女孩们宠溺着谈着恋爱。这些都显而易见地说明了偌大校园现如今的糟糕状况。只是广场旁的一个排球场内现在似乎有些不同,那里正围着一群人,喧闹异常。我向来对于人多的地方并无特别的兴趣,但在的确无聊之时,也愿意偶尔凑凑热闹。我离开广场走向那座深绿色的排球场,在我走进人群之前,我的目光被几张悬挂在球场拦球网上的巨大宣传海报深深吸引住了。这些海报做得可真不错,不仅引人注目而且上面的内容意思简单明了,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大字:α城中学战斗联赛!下书主的那句著名的誓言:吾以战斗之名,赐尔等永世和平!这句话成功地让我停留了一下目光,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我叹息着一边走进球场内,一边想着米莉对我说过的一句很有意思的一句话:“喜欢‘外星强人’的家伙大都非同一般”。她的确是位非同一般的女孩,可我再普通不过,所以我不太认同这句话。在我看来,即便她是“大反派”中的带头人,即便同我一样始终被那群大多数所远离,但她的被孤立从根本上区别于我,她的孤独中带着大家对她暗含的敬意。有些人就是这样,她在生活中总是霸道、咄咄逼人,甚至会损害人们的切身利益,却总能够让他们在怀着愤恨之情时又坦然接受。可我是不愿意的,自己对她抱着极其复杂的感情,我欣赏她却又厌憎她,想亲近她却又更想远离她。我的这种态度却让她欣喜若狂,非拉着她的那两位朋友在空余时间乐此不疲地“打扰”我。这让我实在感到迷惑不解。我总觉得我们就像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一样,不可能成为朋友。
直到后来我才终于明白——即便是在不同的世界,也会有着人生的交集,至于交集以外才是我们真正的不同世界。而我们之间的最大不同只不过是在对待人生时态度上的被动与主动,显然她属于后者。说起来,南茜和大蕾虽然更让人好接近些,可总觉与她们无话可说。朋友须是可以谈得来的,她们显然并非我可以谈得来的对象。此刻,米莉的能力便展露无疑了,她能够同我畅谈而不觉得枯燥,也能同南茜和大蕾彼此交心,她似乎是位天生的领袖。
我们的谈话次数很少,但每次都总是很有趣,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让我产生了某些变化。比如在最近,因为同她那莫名其妙的对话而激发起来的兴趣,我特地去找来从不感兴趣的关于男性的书读了一些。
当时,她突然说道:“乌衣,也许我们是同一类人!”
这便让我很是迷惑不解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能像真正的大人那样,”她的解释是。
我问她,是否意思是我们都很成熟。她表示认同,说我的话一针见血,果然有她的风范。可我回答说并不觉得自己很成熟。
“就拿对待男孩们的态度来看,我们比那些虚伪的家伙们总多些对他们的尊重,”她似乎对此感到很是骄傲,“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那些男孩们的了,”随后她补充了一句。
我虽然有些讥讽地想着她的这句话,在我看来,她的所谓的尊重不过是对于他们服从下的怜悯,而我可出自于本心,但我就这样,突然有了了解男性们的极大兴趣。当然,其中也有别的原因。
昨日大寒,老妈让我同她去修曾祖父母和祖父母的坟,以往都是老爸去的,可昨天因要给办喜事的邻居们帮忙,所以他去不了。修坟是个体力活,我们带上镰刀、砍柴刀还有一把铁秋一齐上阵,无非做些砍掉坟上及周围的杂草树木,拿着铁锹围着坟再修理出一圈小水沟并把土往坟上意思意思的事(按老妈的话来说)。我们干得不亦乐乎,老妈更是一边干一边喋喋不休,说些像什么您们在底下的钱用不完啦,您的小儿子今天有事来不了是您们的孙子来的啦,您们一定要好好保佑我们家庭和和气气、健健康康、都发大财的啦之类的。我是相当佩服老妈,她可真能讲,从开始修坟到最后烧纸放鞭炮她都不带停的。我却在忙着想着另外一个问题--做这件事的意义!最终我还真得出了一个结论,而且还自认为相当高,那就是,在如今世界范围内,如果非要找到什么好的标准来判断某个人是否属于中华子女的话,是否把光宗耀祖看得重要便是极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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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