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桌子旁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期间花茉茉到厨房炒了些小菜来下酒。
赵城问了孙泽,才知道孙泽在康乐伯府的家塾中读书,休了学假才回洛州住。
赵城道:“我家也有家塾,不过肯定是比不上伯爵府的。若你来我家上学,便不必总是往京城跑,住在自己家岂不爽快?不过孙家是书香门第,怎会没有家塾?”
孙泽道:“原本是有的,我年纪尚小时也在家塾中识字,只不过上一年家塾的老先生上了年纪,一病不起,近年来孙氏子弟适龄读书的并不多,便关了家塾,我就到外祖家读书了。”
孙泽又道:“其实我并不喜欢伯爵沈氏的书塾,也不喜欢住在伯爵府。只因伯爵府与我沾亲带故,我又不好抗拒母亲,便在那里上了一年学。若是你们赵家愿意收留我,我便到你家的书塾去,我们也可以一同念书。”
赵城笑道:“什么收留不收留,你要来,我自然是欢迎的,等姐姐出嫁了,你与我也算是亲戚了。不过,我听说康乐伯才高八斗、志趣高洁,平生最喜山水,收留了许多稀奇植物,又酷爱奇珍异宝,藏着一屋子的古玩,还给他收藏的植物、宝物题了无数首诗、词。康乐伯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想来他的子孙也不差,康乐伯府的书塾应是陶冶情操的极好之处,最适合读书人,你为何不喜欢?”
孙泽叹了口气:“外祖父虽好,可伯爵府其他的人不好相处。外祖父有八位孙子女,我认为最出众的有两位,沈洵和沈溯。沈湛居中,其成就不高不低,最小的孙女儿沈渝,年方十岁,十分聪慧,以后说不定能超出哥哥姐姐。其余几位才智平庸,却又心高气傲,常常目中无人,我并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同他们一起上学。哦,五姑娘沈淳不在此列,她虽资质平平,却安守本分,只是太木讷了。”
赵城道:“听你这么说,沈七公子似乎是一事无成。”
孙泽道:“倒也不是,只是湛哥哥不是当官的料,而且无心仕途,他偏爱风花雪月,总向往着四处游历,这一点倒是像我的外祖。”
赵城叹道:“我也不知姐姐与沈七公子是否相配,姐姐虽然有贤淑的名声在外头,私底下却是很不安分的。”
孙泽紧张起来:“如何不安分?莫不是她已经有了湛哥哥之外的心上人?”
赵城连连摇头:“不是,姐姐的性子豪爽,在母亲和外人面前温柔娴静,在我面前却毫无顾忌,她闯的祸都让我替她担了,她自己倒是落了个好名声。她不肯乖乖上学,才艺女红之类的也是马马虎虎地学,可她还是比别人优秀许多。我一直无法想通这是为何,也许她是神仙下凡,一点就通吧。近日她还写了个戏本子,现在各处戏院都在争相演唱呢。”
孙泽叹服:“你姐姐真乃神人也。我也写过戏本子,不过梨落园老板把本子扔了出来,我原以为梨落园老板那锐利的眼珠子是容不下任何外行人写的戏本的,没想到近日唱的那一出大戏竟是你姐姐写的,梨落园老板这几日眉开眼笑的,见我去听戏还忍不住嘲笑我。”
赵城道:“你也写过戏本子?看来你与我姐姐算是意趣相投了。”
此时,花茉茉端了三个小菜回来,有糖醋花生米、酸辣土豆丝和红烧小鸡腿,还多拿了一壶牡丹清。
孙泽忍不住道:“茉姐姐,好香!”
花茉茉又从橱柜里取出三个碗,从隔壁桌子拿过装着筷子的竹筒,三人各拿了碗筷。
花茉茉另拿了个勺子,先是盛了一大勺花生米到自己碗中,接着对赵城道:“你姐姐最爱喝我这儿的‘淤莲’,明日摆订婚宴,她要的十坛我明日就给她送去,你今晚回去叫她别来催我。”
赵城惊讶道:“淤莲?她不是爱喝牡丹清吗??”
花茉茉扬起嘴角,用“你这个傻子”的眼神看了一下赵城。
赵城瞪大眼睛:“她能喝这么烈的酒??”
孙泽忍不住鼓掌叫好:“你姐姐真乃神人也!我如今对淤莲一滴都不敢碰,半口便能睡上三天三夜,母亲请了好几个郎中为我看诊,最后还罚我跪了好几日祠堂呢!”
花茉茉笑道:“倒也不至于成神,不过她是我见过少有的千杯不倒的人。我每回给她送酒,明面上送的是牡丹清,其实大多是淤莲。许多人都经受不住淤莲,喝一口便倒,你姐姐倒好,第一次来问我要淤莲,三壶喝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还问我有没有更烈的。”
孙泽此时对赵城的姐姐充满了敬佩,他来了酒铺多少次,还是只敢喝牡丹清这种最淡的酒。
孙泽问赵城道:“敢问你姐姐的芳名是?”
赵城道:“赵浈,字浅官。你还不知你未来表嫂子的名字?”
孙泽带着歉意道:“实在对不住,之前没有想到浈姐姐是这样的奇女子,便没有记住。城哥...阿城哥,我欲向你姐姐请教如何写戏本子,不知是否可以?”孙泽看到赵城奇怪的脸色,只好憋住了“城哥哥”的第二个“哥”字。
赵城调整了一下表情,道:“这你要问过我姐姐,她应该是愿意的。只是这段日子要忙订婚的事,她无法抽身,等订婚结束之后,你再向她请教吧。”
孙泽喜笑颜开,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心地道:“得知这世间还有浈姐姐这样的奇人,真是幸事。”
赵城道:“都说京城繁华昌盛,能人异士众多,难道京城没有你口中的奇人?”
孙泽道:“自然是有,不过我认为不多,你姐姐比京城的许多名人要好太多了,他们中的许多人,要么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么就是靠装疯卖傻来哗众取宠,我并不喜欢。”
孙泽又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有一人,我认为是京城女子冠首,就连男子也没几个能比得上她,可惜我还没见过她。她名满天下,想必你也听过她。”
赵城问:“究竟是谁?”
孙泽道:“周氏有后,倾国倾城,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精通六艺,尤善射。”
赵城道:“崇德侯周氏二姑娘,周吟君!”
孙泽叹道:“是她,可惜我在京城这一年,也没能见到她一面。”
赵城不解道:“难道连伯爵府的人也不能见她?”
孙泽道:“并非是不能见,只是她平日繁忙,需打理周家的事务,还有许多的应酬。近日户部的尚书大人还向皇上提议,要周二姑娘到户部帮几个忙呢。不知你是否听说,昨日宫里查出了大亏空,怀疑户部有官员和宫里的妃子勾结,太后娘娘被气得卧床不起。”
赵城道:“想是消息还没传太远,我并不知,竟有人如此大胆?”
花茉茉道:“这种事,还要烦请周二姑娘么,刑部难道没人了?”
孙泽道:“刑部近日的事情也多,抽不出几个人手,皇上下令让户部尚书自己揪出犯人来,三日内揪不到就下狱流放,尚书大人不得已才求了周二姑娘。周二姑娘是天纵奇才,处理这样的事必定是游刃有余的,只可惜她身边没有得力的帮手。”
赵城道:“周二姑娘的哥哥,难道不能帮忙么?”
孙泽道:“周大少爷周隐和,入职吏部,不好插手户部的事。周二姑娘还有两个妹妹,一个疯了,一个还太小,不拖累她就不错了。”
赵城道:“你说疯了的那位,想必是周三姑娘吧,她实在是可怜,若不是幼时遭变,或许能与周二姑娘一样出色。”
三人边吃边谈,期间孙泽不顾赵城劝阻,喝多了点酒,将楼下刚进酒铺的十三岁的小姑娘当成了他妹妹,差点把人家赶出酒铺。
“孙弗娴!谁许你出来买酒的?”孙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楼下的小姑娘大喊,喊完之后跌跌撞撞地跑下楼,直接冲向小姑娘,“小小年纪,不许喝酒!快回去!回去!”
“阿泽!”赵城赶紧冲下去拉住他,“那不是你妹妹,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