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人在死后,灵魂会被无常鬼缉押至地府审判,善者发配转生,恶者则下八大恶狱,永世不得超生。
无常鬼往往成对出现,白者长舌高瘦,持拘魂锁,引善魂;黑者面容凶悍,持哭丧棒,捉凶鬼。
陆九瘫坐在客栈的板凳上,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前的勾魂使者伸出长长的指甲,牵住黑漆漆的拘魂锁,拘魂锁上的红铃震了震,像是有生命似着,长出无数条小手,把老翁的精魄从耳鼻嘴中勾了出来,送到它的主人面前。
谢安撑着白伞,看着老翁残破、像是受到某种诅咒的精魄,脸色越发阴沉。
他脚下缠着黑雾,阴气十足,与传说中“慈眉善目”“满面笑容”的描述毫不相干。
“......”
陆九不敢相信,自己从棺材里救出来的,居然是所谓的“白无常”。
一片混乱中,求生的本能令陆九抬腿就想跑,耳边却突然传来锁链震动的声音。
抬头,被谢安锁住的老翁居然扯断了拘魂锁,张开血盆大口,毫无预兆地扑向他所在的方向。
此人的精魄明明已被勾出,肉身却丝毫不受影响。
陆九脸色一变。
老翁的眼珠呈现出**的白色,牙齿尖利,嘴边流出腥臭的口水,直奔他的肩膀而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陆九根本来不及反应,回过神时,谢安已经挡在了身前。
白无常的肩膀流出黑水,滴滴答答落在客栈的石砖上。
谢安深吸一口气,攥紧拘魂锁,锁链直直贯穿了老翁的脑袋,把他整个人挑了起来,丢到不远处。
陆九坐在凳子上,谢安倒在他怀里,他抓着谢安的双肩,感觉怀里的人也就一把骨头那么轻,身体虽然缠绕着阴风和黑雾,但是白衣里面的皮肤,却是有温度的。
他突然没那么害怕了。
低头看向谢安的伤口,老翁下嘴不留余力,他的肩膀被啃下一大块肉,露出其中森森的白骨。
“嗖”地一声,拘魂锁飞回谢安的袖子里,客栈内的阴气散去,谢安双眼紧闭,满头虚汗,变回白净公子的模样。
他的伤口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看得陆九一阵揪心。
……为什么要挡在他前面。
“唔……”
陆九抬头,不远处,阿萍仰面躺在地上,手指不断抽动,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他怀里的谢安似乎也听到了,撑起身子,伸手挑起阿萍的精魄。
那淡绿色的灵魂一脸惊慌地从她的身体里升起。
谢安指着老翁的残躯,声音沙哑:“你从哪儿捡到的这具尸体?”
面对地府无常鬼之首,普通人的精魄只能有问必答:“……清水河岸。”
思索片刻后,谢安起身,抬起手中的白纸伞。
“我……我还不想死!”
见谢安要将自己收入伞中,阿萍的灵魂惊恐地喊出声。
谢安嗤笑一声,俯视着阿萍,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
“江萍,你这一生犯下无数恶行,本该由牛头马面押送到地府,入无间地狱,能遇见我,不受铁叉过魂之苦,已是极为幸运。”
“不……这不是我的错,都是因为这吃人的世道,要想活下去,我只能走这一条路……”
“这些话,留着跟秦广王殿下说吧。”
谢安撑开白伞,下一刻,江萍的精魄被生生吸入伞面,带着无尽的哀怨与痛苦。
客栈中只余一片死寂。
谢安睫毛微颤,手中的白伞化为扇子,掉在地上。
清水河岸……
“喂!”
陆九晃了晃他的肩膀。
窗外的乌鸦在叫,不知何时,老翁的尸首已经消失,客栈外出现许多黑影,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果然,一切都不是意外。
谢安深吸一口气,指尖夹起一道符,抬头看向陆九。
与方才冰冷的无常历鬼不同,他眼含笑意。
“阿九。”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