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弟才不是黑莲花 第42章 042

练剑场内，望泠的身影在剑光中穿梭，铁剑划破空气的锐响此起彼伏，每一招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凌厉。

李玄通负手站在朱漆回廊下，锦缎长袍在晨风中微晃，眼神落在那道浅绿身影上，颇具审视的意味。

“家主您瞧！”身旁的家丁总管赵伯满脸谄媚地弓着腰，声音里满是讨好，“望泠小姐这剑招越发精纯了！”

另一个小厮赶紧接话：“可不是嘛！再过半月昆吾宗的仙师们一到，准保一眼就看中咱们小姐，到时候咱们李家也能跟着沾光！”

李玄通缓缓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冰凉的触感没能压下眼底的阴翳。

他斜睨了众人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认的森寒：“她在李家只待了一年，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灵材供养。若真被昆吾宗选中，远走高飞之后，你们觉得她还会记得回昭陵扶持李家吗？”

赵伯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拱手道：“家主说笑了！小姐最是重情重义。她既蒙李家栽培之恩，将来必定饮水思源，反哺昭陵百姓，光耀咱们李家门楣啊！”

其他家丁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夸赞望泠的品性。李玄通却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练剑场上腾跃的身影，眸色幽深如潭。

三日后的巳时，望泠刚结束早课，就被侍女引到了李玄通的书房。檀香袅袅的房间里，李玄通正临窗翻看卷宗，见她进来便放下毛笔，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望泠，快坐。”

望泠依言坐在紫檀木椅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

“你的剑法近来进步很快。”李玄通亲手为她倒了杯灵茶，热气氤氲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语重心长，“再过几日昆吾宗的人就要来了，以你的资质定能被选中。只是望泠你要记住，这份机缘并非凭空得来。”

望泠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微微收紧：“弟子明白，全赖家主栽培。”

“你能明白就好。”李玄通点点头，语气陡然加重，“若没有李家，你现在还只是铁匠铺里那个满身煤灰的小丫头，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修仙法门，更别提被昆吾宗看中了。这份知遇之恩，你可要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望泠垂眸看着茶杯里晃动的涟漪，轻声道：“弟子不敢或忘，李家的恩情，望泠此生铭记。”

李玄通满意地笑了，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城外笼罩在薄雾中的山峦，语气陡然变得慷慨激昂：“你可知李家为何世代守在这魔气肆虐的昭陵？多少仙门世家劝我们迁去灵气充裕的南方，可我们不能走啊！”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自以为是的悲悯：“昭陵百姓世代在此繁衍生息，若连我们这些修士都弃他们而去，谁来抵挡城外的魔气？谁来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凡人？望泠，修仙者修的不仅是灵力，更是心怀苍生的大义啊！”

望泠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李玄通的话语如同潮水般涌来，讲述着李家历代修士对抗魔气的壮举，描述着凡人被魔气侵蚀的惨状，每一个字都在试图将守护昭陵的责任压在她肩上。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几个入魔修士临死前的眼神，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来，把这个吃了。”李玄通从锦盒里取出三粒圆润的丹药，莹白的丹丸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这是为师特意为你炼制的固元丹，用百年灵参和月华草炼制而成，能助你在选拔前稳固境界，以备昆吾来遴选弟子之时可以。”

望泠看到丹药的瞬间，胃里突然一阵翻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摇着头说：“多谢家主好意，只是弟子近日修炼略有浮躁，想靠自身稳固境界，不敢依赖丹药。”

李玄通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怎么？莫非是对李家的丹药有疑虑？还是觉得李家对你照顾得不够周全，心里有什么不满？”

他将丹药递得更近，丹丸散发的甜香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固元丹可是用了三株百年灵草，耗费了三位丹师七日心血才炼成，寻常弟子连见都见不到。老夫特意为你留着，就是希望你能在昆吾宗面前展露最好的状态，这难道有错吗？”

李玄通的语气虽然和缓，可眼中却浸透了满满的压迫感。

望泠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她想起谢琅那句“别吃丹药”的警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可李玄通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身后侍女们屏息凝神的模样，让她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沉默了良久，她终于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丹药放进嘴里。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可那股甜腻的腥气却直冲鼻腔，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着恶心，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家主。”

“这就对了。”李玄通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却有些沉重，“你要记住，老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李家，更是为了昭陵的苍生。”

离开书房时，望泠几乎是逃出来的。

她快步穿过回廊，胃里的腥气越来越浓重，让她忍不住扶着墙壁干呕起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地上，斑驳的光影却驱散不了心中的寒意。

她快步穿过回廊，胃里的腥气越来越浓重，让她忍不住扶着墙壁干呕起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地上，斑驳的光影却驱散不了心中的寒意。

良久，她才直起身子，思忖了一下后，往杂物房走去。

还未靠近，望泠就听到杂物房内传来嘈杂的争抢声。

她放缓脚步，透过破旧的木窗往里看。

昏暗的房间里，几个半大的小杂役围着一个豁了口的木盆，盆里是寡淡得能照见人影的糙米饭，零星飘着几点发黑的菜叶，连一丝油花都看不见。孩子们你推我搡，有人被挤得摔倒在地，却立刻爬起来继续争抢，生怕晚一步就只能饿着肚子。

而谢琅，正靠在墙角的草堆上，眼神冷淡地看着眼前的混乱，既没有加入，也没有丝毫动容。直到他瞥见窗外的望泠，才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目光落在望泠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瞬。

望泠看着他有些蜡黄的脸色，又想起杂物房里争抢糙米饭的场景，心口一阵发紧。

她拉过谢琅的手腕，轻声说：“跟我来。”

两人绕过巡逻的修士，一路来到望泠居住的雅致小楼。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与杂物房的霉味截然不同。

望泠让侍女端来食盒，打开的瞬间，热气裹挟着香气散开——雪白的灵米糕上撒着细碎的坚果，清炖灵鸡汤里飘着鲜嫩的菌菇，还有两碟精致的凉拌灵蔬，油亮的酱汁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快吃吧。”望泠将筷子递给他，自己也拿起一块灵米糕小口吃着。

谢琅看着满桌的食物，又看了看望泠，沉默地接过筷子。

灵米糕入口清甜，带着浓郁的灵气，与他平日里吃的麦饼和糙米饭天差地别。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同的。

他如是想。

待他吃完了两块，望泠才轻声提起：“刚才家主给了我固元丹，说是用百年灵草炼制的。”

谢琅持箸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食欲瞬间消失。

“阿琅，你怎么不吃了？”望泠察觉到他的异常，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你当初不让我吃李家的丹药，到底是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固元丹里……有什么问题？”

谢琅沉默了很久，久到望泠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才缓缓抬起头，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沉重：“我在丹房打杂的时候，见过他们炼药的材料。”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那些所谓的百年灵草和天材地宝，根本不是什么草木，都是……人的灵根。”

“啪。”

望泠手中的竹箸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的灵鸡汤和灵米糕仿佛都变成了那股诡异的腥气，让她忍不住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人的灵根？”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是那些被我们斩杀的入魔修士的灵根？”

谢琅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们死后，灵根会被送到丹房，和其他药材一起炼成丹药，最后……送到你的手里。”

“呕——”望泠再也忍不住，冲到窗边剧烈干呕起来，胆汁都快吐了出来。

她想起乱葬岗上王师兄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被铁链捆着的入魔修士痛苦的嘶吼，原来他们的灵根最后都变成了滋养自己的丹药？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望泠转过身，泪水汹涌而出，声音里满是痛苦与诘问，“你明明知道！我一直以为我们在守护苍生，我以为斩杀入魔者是在保护百姓！可现在你告诉我，我不过是在吃人的灵根修炼？我和那些残害苍生的魔修有什么区别！”

谢琅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他上前递过干净的手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所以我之前不敢告诉你。”

对于从小长在断尘渊的谢琅来说，弱肉强食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可他看着望泠眼中从未熄灭的、对苍生的执念，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后来那个纵横十三州、眼神清冷的顶尖剑修，不是天生冷漠，而是被这样血淋淋的真相一次次碾碎了天真。

“我知道你以苍生为念，”谢琅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可有些真相，太残忍了。”

望泠接过手帕捂住嘴，泪水止不住地流。她一直坚守的道心，在这一刻摇摇欲坠。原来这修仙之路，比她想象的要黑暗得多。

第二天清晨，望泠还在昏沉的睡眠中，就被外面凄厉的嘶吼声惊醒。她披衣冲出去，只见几个修士正押着昨日在杂物房争抢饭菜的小杂役走来——他们双目赤红，嘴角流着涎水，疯狂地抓挠着周围的一切，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显然是入魔了。

望泠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