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雨声更急了。
赵大花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石屋里的憋闷,对未知剧情的困惑,对重复死亡的恐惧,以及此刻被无视的恼怒,混杂在一起,冲垮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
“妈的!听没听见啊!”她几乎是吼了出来,之前敲门的力道软绵绵让她自己都来气,这次她带着一股发泄的意味,握紧拳头,用力砸在了门板上。
“砰——!”
一声巨响,完全超出了敲门的范畴。
那扇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门,仿佛被一头蛮牛撞上,门轴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整扇门竟然猛地向内,直直地朝后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院里的泥地上,溅起大片泥水。
门……飞了?
赵大花举着拳头,僵在原地。雨水打在她愕然的脸上,她眨了眨眼,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门洞,以及门里堂屋门口,同样目瞪口呆、手里还端着饭碗的王老五。
王老五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看看地上那扇破门,又看看门口那个瘦小的、湿漉漉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迅速转为惊恐。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赵大花也懵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小小的,脏兮兮的,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我……我去?”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力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这绝对不在她的游戏设定里!
守村人在这个阶段,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孩,顶多比别的孩子坚韧点,耐摔打点,但绝不可能有这种非人的力气!
一拳把门砸飞?这画风不对啊!
难道……是那个石屋?是那些“电影”片段?
还是之前几次死亡重生积累的“异常”?
王老五终于回过神来,手里的碗“啪嗒”掉在地上摔碎了,他指着赵大花,声音发抖:“妖……妖怪啊!”
他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泥水里,也顾不上地上的碎碗碴子了。
赵大花看着王老五那副吓破了胆的样子,又看看自己的手,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跨过门槛(现在也没门了),走进院子。
王老五吓得手脚并用往后蹭。
“王叔,”赵大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虽然她心里也翻江倒海,“你看,我没骗你吧?这天气,真的要发大水了,赶紧收拾东西,带上家里人,去后山高地!”
她指了指天上滂沱的大雨,又指了指村外那条已经开始汹涌浑浊的河流。
王老五看着她,又看看那扇飞出去的门,脸上的恐惧稍微褪去一点,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敬畏。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真是大花?你咋……咋这么大劲儿?”
“我……我天生神力!”赵大花顺口胡诌,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你信我!赶紧的!再晚就来不及了!”
或许是那扇飞出去的门太过震撼,或许是赵大花语气带着某种说服力,王老五竟然没有像前几次循环那样嗤之以鼻或者破口大骂。
也许他怕的是赵大花的拳头?
王叔呆呆地点了点头,手脚发软地从泥地里爬起来,朝着屋里喊:“孩儿他娘!快!快收拾东西!大花……大花丫头说发大水了!快!”
屋里传来女人疑惑的声音:“你疯啦?听个孩子胡说……”
“不是胡说!”王老五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院门,“门!门都被她……一拳打飞了!这是神仙显灵!菩萨附体了!快听她的!”
赵大花:“……”
好吧,不管过程如何,结果似乎……达成了?
她看着王老五一家开始慌慌张张地收拾细软,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至少行动起来了。这比她预设的,需要死上三次才能说服第一家村民的进度,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力量……这种超出常规的力量,似乎打破了原有的游戏规则?
赵大花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握了握拳头,赵大花感受着里面似乎蕴藏着的、陌生的力量。这力量让她感到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打破困局的、野蛮的希望。
她转身离开王老五家的院子,走向下一户人家。
雨水依旧冰冷,但她的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下一家是村尾的李寡妇家,家里只有她和一个生病的婆婆,在洪水事件中属于最难说服的几家之一,因为李寡妇性格固执,且母亲行动不便。
赵大花走到李寡妇家那扇更厚实些的木门前,这次她学乖了。她没有再用拳头,而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门板上轻轻一戳。
“咔嚓。”
一个清晰的指洞出现在门板上。
赵大花:“……”
屋里的李寡妇听到动静,警惕地问:“谁啊?”
赵大花看着那个指洞,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李婶,是我,大花。要发大水了,快带你娘去后山吧。”
“胡说八道什么!下点雨就发大水?快走快走!”李寡妇不耐烦地回应。
赵大花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门板。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脚,轻轻踢了一下门边的石墩子——那是李寡妇平时用来坐着的。
石墩子“咕噜噜”滚出去好几米远,撞在院墙上才停下。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李寡妇惨白着脸,从门缝里看着赵大花,又看了看滚到墙角的石墩子,嘴唇哆嗦着:“你……你……”
“李婶,”赵大花面无表情地说,“收拾东西,我帮你背你娘。快点,水真的要来了。”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寡妇看着那个滚动的石墩,又看看赵大花那双在雨水中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最终,恐惧压倒了一切。她猛地拉开门,声音发颤:“好……好……我这就收拾,这就收拾……”
赵大花站在雨中,看着李寡妇慌慌张张跑回屋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用暴力威胁?这根本不是她设计的守村人的成长方式。守村人应该是用智慧、勇气和坚韧赢得信任,而不是用这种近乎妖魔化的力量强行压迫。
但是……有效。
而且效率极高。
她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雨势似乎更猛了,远处的河水的咆哮声也越来越清晰。
“不管了,”赵大花咬了咬牙,“先活下去,先让更多人活下去。规则……好像已经变了。”
她不再一家一家去耐心“说服”,而是开始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通知”村民。
有时候是徒手捏碎一块砖头,有时候是轻松举起一个磨盘,最夸张的一次,为了震慑一群聚在一起嘲笑她的村民,她一脚踩碎了村口半截埋在地里的石碑。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村子里蔓延开来。
但伴随着恐慌的,是行动。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行动,与其说他们是相信这个突然变得力大无穷的“傻大花”的警告,不如说他们是怕了她的拳头她的力气。
村里人拖家带口,顶着暴雨,踉踉跄跄地朝着后山高地转移。
本来赵大花是想去背李婆婆的,可是她现在个子太小,背上有个人,那人的脚也得拖到地下。
李寡妇也怕了赵大花的力气,找出个独轮车就把老婆婆放在上面,自己推着。
赵大花的身影在雨中穿梭,她帮着背老人,抱孩子,甚至徒手清理掉路上被风刮倒拦住去路的大树。
她的力气仿佛无穷无尽,但精神上的疲惫却越来越重。
每一次使用这种非常规的力量,她都感觉自己和这个熟悉的世界的联系变得怪异一分。那些村民看她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可能有点傻气但本质善良的孩子,而是充满了恐惧、敬畏,以及一种看待非人存在的疏离。
她甚至注意到,天空的颜色似乎比之前几次循环更深沉了,雨水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远处山脉的轮廓,在雷光电闪间,偶尔会扭曲成一种不自然的形状。
这个世界,因为她打破规则的行为,正在产生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化。
但是,赵大花现在顾不上泽泻东西,先让活着再说。
最后一家行动不便的老人在赵大花帮助下,登上后山高地时,浑浊的洪水如同黄色的巨兽,轰然冲垮了河堤,咆哮着吞没了村庄的低洼地带。
她曾经“出生”的那个土房,王老五家没了门的院子,李寡妇家……顷刻间被淹没在滔滔洪水之中。
村民们站在高地上,看着脚下的汪洋,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嚎和惊叹。
然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站在人群边缘、浑身湿透、沉默不语的赵大花身上。
眼神乱飞,有人窃窃私语,不用听,赵大花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赵大花没有看他们,她的目光越过了汹涌的洪水,投向了村口的方向。
赵大花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小拳头,那里面蕴含着可以打破门板、踢飞石墩的力量。
洪水事件,以一种完全偏离剧本的方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