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漫卷,瓦釜雷鸣。
刀刃与日轮神鞭的敲击声震响天际,飞溅的火花散落在乌云里,仿佛要将天幕贯穿。
白虎身姿飒爽,刀法纯熟,手腕一转,刃口倒穿,“滋啦”一声猛朝日轮神鞭回旋,正在这时她身体忽然暴起,“滋滋”的雷鸣声灌入耳中,羲和像是被困在无数个被雷电编织的网中,奔腾不息的雷光将她的呼吸攥紧。
羲和受雷霆之势所迫,应接不暇,后退时又正好退如她的埋伏处,后腰被刀柄击中,卧倒在地。
“羲和……”白虎收起攻势,打算往前瞧瞧她的伤势,却不料她捂着心口,面色苍白,痛苦地嚎叫着,甚至控制不住法力,身体不断往地面下坠,手也没了力气,日轮神鞭脱离她的手,也重重地往下砸。
白虎脚踩云光,将日轮神鞭踢到自己手心,又挥动衣袖,翩然而下,于半空中接住她。
“羲和!”白虎惊慌唤着她的名字。
听闻一声声的呼唤,羲和挣扎着将体内紊乱的气息理顺,一睁眼,她便看到白虎担忧的眼神,以及她额上缀着星辰的装饰。
“我没事……”羲和呼吸沉重,嘴角却微微扬起笑意:“我能感受到我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正在快速衰老、消亡。”
顿了顿,她的语气变得飘忽:“这说明帝俊快撑不住了。不管你还有什么打算,都不能……打乱我的计划。”
她以自己的血液为引,在转世的帝俊身上下咒,是以姬俊命途多舛而生机早衰。
白虎眸光轻颤:“捧灵犀而灭帝俊,这件事也不知是好是坏,灵犀自从被射落西海,性情大变,也让你和帝俊之间的争夺进入不可逆转的地步……更何况,小桑……”
她话未说完,羲和急促地摇摇头,麻木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小桑她是愿意的,证此生死道,她也算死得其所。”
“你也就安慰你自己。”白虎的语气冷淡下来。
“砍建木、固天柱,她注入天柱的生机甚至还复活了早早就被献祭在大地中的后土,她的生死道注定大成。”羲和呵呵一笑,歪着脑袋道:“帝俊亲手炼制冰弓神箭,让后羿杀掉自己九个孩子,小九侥幸独活,却变成了魔物。小桑见到小九第一句话说的就很对啊,有仇就去报,是仇敌就把他杀了呀。她说的很对、很对……我就不信这次帝俊还能逃掉死劫!”
灵犀当年被后羿射下,却意外保住一命,但仍旧被法则之力困在西海,他偶然见到桑姬途径西海,便幻化作赤松子模样,从而让桑姬将她的封印解开。
灵犀解开封印找到羲和的时候,她也十分震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当即决定让灵犀暗中引诱桑姬,达成合作,不断寻找杀死帝俊的时机。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离灵犀很远,只能遥遥地传话,这么对他说道:“九金乌已经死了,而现在的你只是一只怪物,只有报了你的仇,太阳神之位空缺,你才能重获新生。”
他收敛着黑色的鸦羽,疯狂地抑制着体内陌生地、会带来灾厄的力量,孤注一掷地展开计划。
如今她们即将得偿所愿,想必她的孩子也像她一样欢欣雀跃吧。
她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但是声音很快变得嘶哑。
白虎望着她逐渐灰败的脸色,皱紧眉头,她周身的气温正在急骤升高,心脏处流出熔岩般的液体,整尊神像是快要爆炸了。
白虎又看了眼颛顼宫殿的方向,那么久了,桑姬的魂魄仍然没有回归,难道如今帝俊、羲和还有小桑就要一同陨落了吗?
她催动符咒,催促着朱雀帮忙唤起帝俊体内的太阳真火,但是朱雀很久没有给她回应。
她只好试着在羲和身上施用秘法,但是被源源不断的熔浆阻隔住了。
“羲和,我也不希望你以性命为代价。”她轻声说着,滚烫的岩浆映红她的眼眸。
她脑子飞快地转,试着用各种方法暂时稳住她,快要精疲力竭之时,羲和身上涌动的岩浆忽而冷却,化作飞烟,她灰败的脸色转而变得正常。
东方的天际忽而亮起一片霞光。
羲和被白虎唤醒,她恍惚片刻,岩浆残存的白烟朝着白虎飘去。
“不行,帝俊快要归位了!”在白虎与烟雾的纠缠间,羲和抓住机会离开,往帝俊的方向直奔而去。
幽玄缝隙,姬俊梳理着身上的太阳真火,目光逐渐清明,心中却百感交集:“他想杀我,却又畏惧我,这一次他又逃走了。这些繁杂的记忆啊,真是闹心。”
顿了顿,他挥手将鸟形玉佩往空中一抛,朱雀终于脱离器物,显露身形。
似是想起了些什么,他正了正身子,故意带着几分疏离说道:“朱雀,久违了……你什么徒弟都收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朱雀挑了挑眉:“你说的哪个徒弟?”
姬俊沉默一瞬,幽幽说道:“当然是指那位颛顼帝的左膀右臂了。”嘶,是真的把他打下凡间了。被灵犀与羲和哄得团团转,和颛顼臭味相投,完了还乐呵呵过来守着他的转世。
把一个长辈当做小孩一样逗着玩,她很爽吗?
“当年轩辕黄帝把他们放到一起,为的是磨磨他们的脾气,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惺惺相惜的,闹出更大动静的。”见朱雀不说话,他接着补了一句。
直接来个绝地天通,神界多少大神在这一劫中陨落,这怎么敢的?不过以后古神没落,新神崛起,三界会怎么样,估计他也不知道了。
“先不管这个,以后三界的事,让颛顼去操心就行了。”朱雀轻咳一声,提醒道:“姬俊,你之前说帮你一把,就送小桑一场造化。”
“那灵犀的事就留给你去解决。”姬俊将体内的太阳真火尽数释放,幽玄缝隙轰然瓦解,他带着朱雀降落在西海边一块碣石上:“灵犀不知所踪,我现在只能遏制他体内的暗能量的扩散,不过我会让玄鸟注意他的下落……西海是当年封印他的地方,他恨之入骨,只怕千百年后这里会有一场大灾难,如何化解?估计要有神农鼎,还要有……”
朱雀正等着他说出答案,结果他话锋一转:“我没想出来,让你们神农家那位大聪明去研究吧,毕竟灵犀被法则之力困住,都能让她给放出来。”
又要被她杀,又要救她,姬俊本就气性高傲,气量狭小,话里话外对桑姬多有怨怼。
“首先,你要先救她。”朱雀望着西海海面上被风吹起的波澜,淡淡说道:“再拖下去,羲和就要赶过来了。”
姬俊脸色骤变,身影忽而消失。
朱雀耳边只听到西海海水奔腾的呼呼声,他现在只是一缕魂魄,哪儿也去不了。
天边的乌云遮蔽阳光,阴翳笼罩下,一卷画轴藏在了石头缝里。
不知名的小山丘上,桑姬近乎透明的身形出现在树林中。
是的,她一直特别低调,怕被天上的众神报复,她甚至一直不敢回去见颛顼。
只是,忽然降落在她身前的人,怎么那么眼熟?
“俊叔,您怎么过来了?”感受他身上的气势,桑姬攥紧了手中的红丝线。
不得不说,金乌、朱雀、凤凰,这三类神鸟本体长得都差不多,样貌都是往金红色羽毛上面去捏造,往往让人分不清。
而且帝俊酷似朱雀,九金乌酷似赤松子,每每让她有错乱感。
帝俊低声笑道:“来送你一场。”
“送我?谢谢。”桑姬不由摸了摸脖子,全是鸡皮疙瘩:“俊叔还真客气。”
她的瞳孔里倒映出帝俊慢慢向她走来的模样,却仿佛看到朱雀最后一次从她身前走远的样子,是那么干脆、那么决绝!
她睁着眼睛,贪恋地望着天地风景,却将手上的红丝线松开,几近透明的身躯仿佛将要被风吹散。
猛烈的法力将她笼罩,八百里霞光铺展而开,漫山遍野尽是红尘,万籁皆寂。
正在这时,她的身后也传来一道炽热的力量,她很熟悉,没想到羲和也来了。
这两道炽热的力量交汇在一起,在她体内循环运转。
帝俊抬眸望向她身后,张了张口:“太平绘卷!”
羲和擦去脸上的灰烬,她的力量顺着他的法力而转动:“太平绘卷,封!”
不一会儿,桑姬的身影消失。
同一时间的颛顼宫殿中,后土似有所感:“契机已到。”
一卷卷轴在桑姬本体的头顶上铺陈而开,其上日月同辉,大放异彩。
不多时,一切风平浪静。白虎降落在凡间,打扮得与凡人无异,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帝俊并没有归位,羲和也杳无踪迹。
“后来,白虎将我从石头缝里面搜出来,她一直没找到羲和或者灵犀的踪迹,我的本体和这缕魂魄也没能再连接上,便让她将我留在凡间的书铺中。”朱雀一口气说了很多,玄鸟偶尔补充帝俊的事迹,总算讲明了他那一缕魂魄的经历。
“白虎啊,我印象深刻。”精卫原本是坐在树枝上听着的,晃了晃腿,她跳下来:“她每次见到我都要问我愿不愿意和她学习刀法,可是一想到白帝,我就头疼,最后只能含泪给婉拒了。”
说着她一副痛心的样子,白虎神君刀法一绝啊,可惜了。
“精卫殿下,您现在可知道白虎神君的下落?”牛魔王显然也对白虎的刀法充满憧憬,兴冲冲问道。
“好久没见到她了呢。”精卫好奇地弹了弹他的牛角:“估计闭关去了。”
“先说正事,灵犀的事情后面如何处理?”眼看着话题要歪掉,瑶姬忙将精卫拉回来。
“西海的问题交给朱雀神君,有神农鼎和朱雀神君在,寒冰玉漱不成问题……我可以打个下手。”玄鸟不敢正面应对灵犀,便抢先给自己分配了工作。
朱雀点了点头:“我抓紧时间炼制。”
神农鼎立在众人中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九灵元圣放出的九幽界妖鬼,天庭众神不会坐视不管。”关稷雪手握千情伞,她打算出去帮忙解决这些妖鬼:“我先出去看看战况。”
说着,她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神思潜入那卷与自己绑定的画卷,上面的太阳和月亮不知疲倦地散发光芒。她询问神话系统:“你的名字该不会就叫做太平绘卷吧?”
画卷抖了抖,给出肯定的答复。
“你之前让我收集的是信仰值?你很缺?但是又能再最开始送我十连……现在想想很奇怪啊。”关稷雪对着画卷这里戳一戳那里戳一戳,内心默念羲和、帝俊,画卷无辜地任她鼓捣,再没有发生变化。
“好吧,我猜错了,羲和、帝俊并不藏在这里。”关稷雪叹了口气,总算停了下来。
不过一会,她又过来问:“还有一件事情很不对劲,你是羲和、帝俊所炼制的神器,能运用时空法则将那么多大神传来送去,还严格受到每个传送位只能召唤一位神明的限制。比如呢,我要召唤瑶姬,就不能通过瑶姬的召唤位,将精卫也一起召唤过来,那么那只小白鼠是怎么跟过来的?托塔李天王手中真的能有那么一件能无视时空规则的手镯神器吗?”
画卷抖了抖,再次给出肯定的回复:“那只手镯确实能不受到时空规则的限制。”
关稷雪的目光淡淡地向锦毛鼠瞥去,锦毛鼠敏锐地感受到了,睁大眼睛无辜地看向她。
她猛地出手朝着锦毛鼠抓去,锦毛鼠化作一抹流光溜走,但下一瞬,锦毛鼠还是被朱雀抓住了。
锦毛鼠呆住,气得直踹脚:“干嘛呢?”
关稷雪眯起眼,冲到她面前一顿乱喊:“羲和?帝俊?快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