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他死去。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
用我的小碟子,
我取走他的血。
谁为他做寿衣?
是我,甲虫说,
用我的针和线,
我会来做寿衣。
谁来为他掘墓?
是我,猫头鹰说,
用我的凿和铲,
我将会来掘墓。
谁会来做牧师?
是我,乌鸦说,
用我的小本子,
我会来做牧师。
谁来为他记史?
是我,云雀说,
若不在黑暗中,
我来为他记史。
谁会来持火把?
是我,红雀说,
我立刻拿来它。
我将会持火把。
谁会来当主祭?
是我,鸽子说,
我要哀悼挚爱,
我将会当主祭。
谁将会来抬棺?
是我,夜鸢说,
如果不走夜路,
我就会来抬棺。
谁来提供柩布?
是我们,鹪鹩说,
我们夫妇一起,
我们提供柩布。
谁来唱赞美诗?
是我,画眉说,
站在灌木丛上,
我将唱赞美诗。
谁来敲丧钟?
是我,牛说,
因为我能拉牦,
我来鸣响丧钟。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
全都叹息哭泣,
当他们听见丧钟,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启事
告所有关系者,
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鸟儿法庭,
麻雀将受审判。
——《谁杀死了知更鸟》
……
桑德斯在学校上完课后第一件事就是出了学校,然后回到了他那个小小的“温馨”的家。
就在今天下午上完课后,他的脑袋又开始痛了起来——自从他被诊断为人格分裂后,他的脑袋经常会这么间断的疼痛。而每次疼痛时,他的脑袋总会闪回很多画面。
那些画面,大多是他那个第二人格出来后做的那些事。
这次也不例外。
桑德斯在那些闪回的画面里,又看见了那乳白色的肉虫,还有一些他叫不上来名字的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在这次闪回的画面里,他还看见了一对情侣。男的luo着上半身,女的穿着一身牛仔衣。
他还看见了一把闪着银光的镊子,而在那把镊子上,一只肉虫正拼了命地蠕动着。
这种画面让桑德斯感到恶心。
他回到家后,先是进了自己的卫生间——他本打算呕吐一下,但是进去后,卫生间内的画面让他不由得呆愣在了原地。
在狭小的卫生间内,鲜红色的血液到处都是。血液喷洒在了墙上,留下一片狼藉的血痕。
血液还没有凝固,墙上仍旧有血滴不时地滴落,它们落在地上,同地上的血液一起流向低处,汇聚成了一片血泊……
这里,发生了什么……
桑德斯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死机,但很快,剧烈的疼痛感便袭上了他的脑海。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在我们共同的家里。”
桑德斯猛然想起了在学校时第二人格对自己说过的话。
无数的画面开始在他脑子里闪回,这一次,他的脑中闪现出了一张他万分熟悉的脸。
那是安瑞斯的脸。
在画面里,安瑞斯用着一种桑德斯从未见过的炙热的眼神看着他,张着嘴巴说着一些话。
说了什么话呢……
桑德斯记不起来。那就像是一个潜意识的大脑屏障,当他想要去回想的时候,大脑皮层就会隐隐作痛。
他觉得那些话一定是很重要的话。
画面仍然在桑德斯的脑中闪回着。
他看见他跟着安瑞斯从KTV里走了出来,他满身酒气地趴软在安瑞斯的怀中,被安瑞斯拖着坐上了一辆叫来的的士。
然后,安瑞斯跟着他去了他的家里。
再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桑德斯强忍着大脑的疼痛,他扶着墙壁,艰难地从卫生间里又退了出去。
他觉得他的第二人格一定做了什么事。那些事很可能就和他卫生间里那突然出现的血迹有关。
但是,该死的,他就是想不起来。
桑德斯浑身无力地坐到了沙发上,他看着自己的双腿——它们正在止不住地发颤。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响起了布兰妮的歌声。桑德斯循声看过去,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来自于吉米的电话。
桑德斯按下了接听键。
“桑德斯,我刚到安瑞斯家里去了。然后我得知,他昨晚根本就没回家。他的妻子,莎莉说根本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吉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莎莉她和我一样,也给安瑞斯打了电话,但是一样没有打通——她现在也很焦急。”
“所以我想先给你打个电话看看。因为平时就属你和安瑞斯关系最好,所以我想着……如果你有安瑞斯的消息了,记得给我们打个电话告诉我们一下……尤其是告诉莎莉,她现在真的很焦急。”
“嗯。”
安瑞斯,该死的。安瑞斯去了哪里他哪里知道。
桑德斯强忍着头脑炸裂一般的疼痛,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如果我有消息的话,会与你们联系的……”
该死的,安瑞斯,安瑞斯,该死的!他怎么会知道安瑞斯的消息他才不知道安瑞斯的消息……
桑德斯在内心里咒骂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又有画面在他脑袋中一闪而过。
这次的画面是一把沾了血的菜刀。
菜刀一下又一下地从空中挥舞着,切着案板上不知道是什么肉的鲜血淋漓的肉块。
肉块很快就被切成了一摊烂泥。
然后,桑德斯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衣的人,那人戴着一张鸟嘴面具,悠哉悠哉地将案板上的烂肉装进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
然后……然后……那装满了烂肉的塑料袋被放进了……
冰箱……冰箱……
桑德斯缓缓抬眼,看向了厨房里的冰箱。
他记起来,在今天早上他从冰箱里取蛋糕时,他在冰箱里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那个塑料袋里装着……那些烂肉吗?
桑德斯迟疑着,缓缓站起了身,然后一步一步迟缓地向着冰箱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都有无数的画面在他脑中闪回。安瑞斯的脸,安瑞斯的身体,乳白色的肉虫——慢慢钻进了一具没有头颅的身躯中。
桑德斯强忍着来自于脑部的疼痛,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冰箱。
在冰箱里,那个黑色的塑料袋仍然安然无恙地停留在那里。
就像伊甸园里那蛊惑人心的蛇一般,桑德斯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引力牵引着他慢慢伸手摸到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然后轻轻将塑料袋解封……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在昨天夜里,安瑞斯送他回到了家之后发生的事……他都想起来了。
就在浴室里,安瑞斯红着脸,对他说——“我喜欢你,桑德斯。”
我喜欢你,桑德斯……
他是怎么回应的呢?桑德斯的眼泪在眼眶里流转着,终于不堪重负地从中破出,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他记得,他当时戏谑地说道:“喜欢我?你不是有妻子吗?你们还有一个孩子…”
“只是名义上的罢了。”安瑞斯说,“我与她并不相爱。只是我并不想让父母失望,所以才娶了她罢了。你不知道,每当我与她做事的时候,脑海中想到的,其实全是你的脸…”
“这么说,搞的我很像是让你出轨的第三者一样……”
“不,你并不是第三者。我很早就喜欢你了,远在莎莉之前。你才是我的真爱。”
“真爱那你能有什么办法证明我是你的真爱”
这个问题显然让安瑞斯噎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眼神炙热地说道:“我愿意为了你去死,桑德斯!”
这句话似乎极大程度的愉悦了桑德斯的第二人格。只见他轻笑了一声,然后主动上前一步,拉住了安瑞斯的衣襟。
“你确定,你愿意为了我去死”
“我确定,桑德斯。”安瑞斯眼神无比坚定地说道。“我可以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是吗……那你在这等我一下……”
然后,桑德斯看见,他走出了浴室,进入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打开衣橱,从里面取出了那件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色戏服,接着穿在了身上。
再然后……他披着这一身黑色戏服,走进了厨房,取下了一把小刀……
安瑞斯就像一只全然不知道饿狼已经到来的小羊羔,仍然安安静静地在浴室理等着。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下一秒,他的喉管会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破。接着,那把小刀会掀起他的头颅……
而这把小刀的使用者,正是他——桑德斯……
桑德斯跪坐在了地板上,他看着黑色的塑料袋里装着的碎肉——只感觉世界荒谬到了极点。
他,杀人了。
这是桑德斯脑中不断盘旋的话。
耳畔,是第二人格放肆的笑声。
“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我说过,我会将一切麻烦你的人或事,通通解决掉的。”
“我是属于你的,桑德斯。”
“现在,是晚上了,让我来帮你处理这些琐事吧,包括……墙角那只偷看的小老鼠。”
桑德斯抗拒性地摇晃着脑袋,想要将第二人格的声音从脑中挥散,他颤抖着双手,想要从口袋中拿出医生开给自己的药片。但是他的手才刚刚触碰到那个药瓶子,他眼前便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