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24章 夜袭！草原上的母狮

荣现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

虞军与蒙军本身兵力差距并不大，而产生差距的原因恐怕就是不了解蒙军的战术，以及不利的地形。

但太子不知道阿日斯兰的存在。

最了解蒙军的，莫过于蒙国的自己人。荣现叫阿日斯兰过来，也不全是为了叙旧。大敌当前，他要好好了解这远方的客人。

排兵布阵、敌军将领，这些都至关重要，俩人一直筹谋了数个深夜。

荣现自从到了营中就几乎不曾阖眼，形势比他想的更严峻，来时只凭着想象猜测境况，到了这里才发现情形复杂得多。

根据阿日斯兰的描述，如今他们要面对三个部落的结盟合攻，人数上虽差不多，可这几个部落有无数重装铁骑。

虞军的兵种虽多，铁骑却少。如此硬碰硬，难怪先前一直打得节节败退。

二人正在对着沙盘商讨战术时，忽然来了个好消息。

荣洙的补给也紧接着送到了，运粮食的车马通常要慢上几天，想来荣洙也是接到旨意之后就安排送出了。

荣现不放心，亲自去检查了军粮。前车之鉴，后人之师，毕竟沈家做过相似的事......

随机划开几个袋子，里面的粮□□细无比，已远远超出了军用的标准，荣现颇有些意外。

为了拉他到同一阵营，大哥真是下了血本，这么多车的补给还只是第一阶段，看来这个皇商的旗号果真赚钱。

荣现暂且安了心，至少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作战了。

“王爷，可是咱们的补给到了？”阿日斯兰远远就看见一车接着一车的物资送到营中。

荣现点点头，挥手招呼阿日斯兰进大营，准备商讨下一步。

“如今局势，你认为我们有几成把握？”荣现并非不信任阿日斯兰，而是蒙军铁骑的厉害着实不容小觑。

“七成。”阿日斯兰十分笃定。

“如此战术，仅有七成？”荣现十分讶异，阿日斯兰此前谈论的用兵谋略连他也自叹不如，这小子简直是个奇才。

“剩余两成，在时机。”阿日斯兰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她快要等不及了。

阿日斯兰回过头，忽然跪地请命道：“请王爷允我阵前领兵，我必取敌将首级！”

荣现的眸光闪烁，他知道阿日斯兰多年来的心结，也罢，总该有个结果。

“三日之内，拿下将领首级......也要活着回来，这是军令。”

“臣，领命。”阿日斯兰的声音有了一丝兴奋的颤抖，走出大营的步伐也多了几分杀气。

夜，万籁俱寂。

有一支先行的队伍正悄悄接近蒙军的大营，然而他们并不深入，而是在近处刺杀几个小兵。

“敌袭！敌袭！”有人喊叫起来，很快周围的大营都亮起了灯光。

“怎么回事！”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从大营里出来，怒斥着外面的混乱，可先前喊叫的通讯兵已被割喉断气了。

周围火光冲天，处处是厮杀过后弥漫的血气。他暗道不好，迅速抬起头搜寻着幸存的部下。

“巴特儿将军！夜袭！是虞军夜袭！”远处有人通报着，然而刚通报完，他的身后就多了一道影子。

噗呲，匕首没入皮肤，发出骇人的声音。

这一切都在巴特儿的眼前眼睁睁地发生，他立刻进入了备战的状态，用蒙国语呼唤着同伴集合。

“都给我稳住了！所有人集合列阵，不要被冲散阵型！”

巴特儿拔出锃亮的弯刀，一边警惕着附近，一边大喊其他营地的人注意。

“巴特儿，别来无恙。”一道鬼魅似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巴特儿心里一惊，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他凭着下意识的判断回头劈去。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兵刃两两交锋。黑衣人手握虞刀，却借力卸势，撩起弯刀向一旁挥去。

巴特儿深知近战相搏的情况下弯刀并不具备优势，只有上马冲锋才是蒙军不败的秘诀。

“你是什么人？”他只能一边保持着防卫的姿势，一边用话拖延着时间，只要等到军阵列成，那这帮人就逃不脱了。

巴特儿上下打量这个黑衣人，却始终想不起来虞军何时有这么一位身形的头目。

眼见巴特儿认不出来，黑衣人嗤笑了一声摘下了面罩，月色下照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来。

“你......你是？”巴特儿打量着这人，似乎记忆深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却难以跟眼前的人重叠起来。

“米尼内日阿日斯兰。”眼前的黑衣人居然说着流利的蒙国语。

阿日斯兰......巴特儿喃喃自语这个名字，猛然想起来了。

他调整了姿势，半蹲紧握双刀，变为更具攻击性，脸上却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大可汗赶出去的那个小杂种，怎么，现在在给虞国当看门狗？管饭吗？”

阿日斯兰自上而下注视着他，始终神色自若，笑着从身后甩出一个东西来。

巴特儿下意识地接住，手上传来温热的手感。他低头定睛一看忍不住大骇，眼前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与他相望。

......这是本部有名的勇士巴图，此前战功赫赫，数次击溃虞军。

此等折辱，如何能忍？巴特儿怒而扔出头颅，双手弯刀上下交错，齐齐抡圆挥出。

可阿日斯兰并不恋战，一边有意引诱着巴特儿，一边吹响着哨子通知部队撤离。

“小杂种，你没那么好命走出这里！”巴特儿怒吼。

此时蒙军集结差不多了，巴特儿迅速召集人手，全力追击着虞军，他今日必要让这小子血债血偿。

本部的蒙人倾巢而出，只留下左部跟右部的人站在了原地，直觉让他们感到蹊跷。

这战术，似曾相识。

“扎那！蒙克！你们要是不听从本将军的安排，回去我定会向大可汗禀报！”

巴特儿的话远远地传来，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无奈之下只好挥手召集部下。

这三个部落虽然结盟合作，然而关系却十分复杂。

蒙国由无数部落组成，其中本部的大可汗地位如同中原的皇帝，而其余各部则各有自己的可汗分区统治。

如今来战的，是左部小可汗苏和手下的扎那将军，以及右部小可汗乌尔苏手下的蒙克将军。

他们各自为王，但又都受制于本部的大可汗。

作为分部，他们不仅无法得到好的资源，每年还需上供大把的物资，尤其是近几年，本部越来越贪得无厌了。

不过随着大可汗的衰老，各部落也开始蠢蠢欲动，每个部落暗地里都有着推翻本部一统草原的野心。

可在真正夺得权利之前，大可汗的命令仍然高于一切。

几个联合部落的铁骑纷纷被调动，远远地追赶着前头的虞军。一时间万马奔腾，大地隆隆作响，好似地鸣一般。

然而虞军奇袭用的是快马，渐渐与铁骑甩开了距离，连弓箭都射不到了。

阿日斯兰在最前方策马疾行，忽然拐着弯地吹了个调子，这支小队便陡然四散开来。

巴特儿并不上当，直盯着阿日斯兰而去。如此贼子为虞国所用，必有后患！

他完全被阿日斯兰吸引了注意力，只顾着追击，却没发现他们已渐渐离开了草原。

深夜的光线十分昏暗，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惹得黄沙漫天飞舞，连高悬的月亮都被乌云遮盖。

一时之间视野全无，虞军更是不知所踪。铁骑此时无法立刻停下，只得向前缓冲几步。

巴特儿带头停了下来，众人观察着附近的形势，一时不敢贸然行进。

沙沙——战马忽然嘶鸣起来，巴特儿使劲勒着缰绳，试图让马平静下来。

可马仍挣扎个不停，他这才发现脚下有着极厚的黄沙，让身负铠甲的铁骑陷在了原地，行进困难。

难道有陷阱？巴特儿示意了一下，队伍中随即走出几人进行探查。

“将军！周遭没有陷阱，只有沙子而已。”

巴特儿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竟然会被这个小杂种耍了。

“摆好阵型，随我强冲。”巴特儿一声令下，铁骑纷纷调整战马。

随着巴特儿一声怒喝，众蒙军向前发起了冲锋。

草原的猛兽来势汹汹，似乎可踏平城池。

砰！当！

远处传来不明巨响，可漫天的黄沙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将蒙军巧妙地隔成了前中后三个部分。

饶是巴特儿如何询问也听不清楚前方士兵在说什么，嘈杂的风声隐去了答案，巴特儿在中部焦虑不已。

砰！当！

又是数次巨响，巴特儿已率领大军冲到了最前方，这回他听清楚了。

“巴特儿将军！前面有战车阻挡！”前面传来哀嚎声阵阵。

“扎那、蒙克你们带好大军，我先上前看看情况！”

巴特儿双腿一夹战马的肚子，一路加速前行赶到了最前头，这时他才吃惊地发现，黄沙之下竟有数十辆重型战车。

这些铁战车摆成了大大的圆铁阵，诡异至极，让人看不清路数。前锋铁骑无法冲破圆形阵，只能停了下来。

还有些铁骑躲闪不及撞上了战车，马儿被击倒在地，落在地上的铁骑便被虞军吞噬了个干净。

巴特儿从未见过如此战术，正思考如何破阵时，突然！虞军里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

圆铁阵立刻四散开来，从那厚厚的屏障里面竟冲出了一支精锐铁骑，是温家军！

以铁骑冲铁骑？巴特儿嗤笑一声，既然埋伏至此，那便瞧瞧谁的铁骑更硬！

“强行破阵，踏平他们！”他一声令下，前锋的蒙军发出令人恐惧的吼叫声。

前锋铁骑再次集合，两边的精锐进行了硬碰硬的厮杀。

蒙军一边冲锋，一边借着冲劲挥舞弯刀劈砍着。银月弯刀的威力十分惊人，可谓刀刀见骨，削铁如泥。

前头冲锋的虞军已有不少被他们劈砍下马，可这些硬骨头不肯吭一声。

这其中有一些人没有立刻死去，胸口破了大洞也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手中的虞刀刺向马背上的蒙军，一命换得一命。

两方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有些人的身体被残留满地，有些人两两互杀，尸体交叠在一起，战场上一时变得十分骇人。

蒙军的作战方式用了几十年，每每出现都令人闻风丧胆。

今日虽然虞军使出了些小计谋，但巴特儿仍十分自信。他亢奋地低吼着，不许蒙军退缩。

蒙军的铁骑，绝不可能输。

可今日的温家军似乎有些不同，巴特儿说不上来，但感觉有人指点过作战。

他们并不与蒙军正面交锋，而是避开面对面的劈砍之后猛然回身，利用虞刀的灵活向敌军突刺。

弯刀的缺陷，难以顾及背面。

虞军仿佛忽然开窍了似的，几番冲锋下来，蒙军的先锋部队居然被虞军的铁骑灭了大半。

此时大部队终于到了，巴特儿这时已经忽然发现中了计，可现在他已骑虎难下了，除了冲锋强突他别无选择。

“巴特儿将军，你就是这么部署大军的。”蒙克皱着眉，在后方质问道。

“少指挥老子，你还不够种。”巴特儿被赶到这里，本就够窝火，居然还被分部的人说三道四。

在他们说话的空档，虞军借着夜色的遮掩，将战车悄悄横成了一排。

“所有人，临阵脱逃者死。”巴特儿啐了一口，准备打这场硬仗。

嗖——

没等蒙军准备好下一轮冲锋，一丝火光划亮了视野。

砰！

那火光落在地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是火枪！火枪！”有人率先喊了起来。

蒙军的战马集体受了惊，疯狂地扭动着，欲逃离这火场，所有人一时之间都在尽全力控制惊马。

掩盖在一字阵后面的居然是火枪营？！巴特儿咬牙切齿地看着远处，这到底是什么路数？

草原的战马最怕火，一时之间阵型全无，蒙军大乱。

呜——

蒙军还没从惊马的情况里解脱出来，就听得一声沉重的号角吹起，战车立刻退场。

趁着大乱，虞军所有精锐一涌而出，带头的阿日斯兰像锐利的爪牙，一下便撕碎了蒙军的阵型。

“建功立业，守卫边疆！开疆拓土，国之荣光！”

阿日斯兰怒喝着，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没有士兵能抵挡这样的荣光，一时之间虞军仿佛打了鸡血似的，纷纷随着阿日斯兰一起吼叫起来。

阿日斯兰挑衅地盯着巴特儿，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终于正面交锋了，巴特儿。

阿日斯兰用口形无声地传达着信息。

虞军从阿日斯兰的两侧涌出，各自形成数支小队，将蒙军冲散后进行分割。

一时之间蒙军被分成了无数的小圈，生生被虞军切断了联系。

这些小圈负隅顽抗，却仍然很快被虞军一一剿灭。

不好！

扎那跟蒙克互相递了个眼神，俩人吹了一声口哨。

左部与右部渐渐合二为一并在了一起，往后杀出了一条生路。

“扎那！蒙克！你们两个叛徒！”巴特儿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分不出神，此时此刻他正全身心地应付着阿日斯兰的围攻。

那二人居然不再听令，领着左部跟右部的人往回撤了。

“谁敢撤退！大可汗饶不了你们！”巴特儿的身上渐渐多了数条伤口，但他仍不肯撤。

“巴特儿自大轻敌，让我军损失惨重，这笔账我们替你禀报大可汗！”蒙克远远地喊道。

在场不少蒙军听见了这话，略微迟疑过后竟纷纷牵动缰绳，掉头回程了。

他们本就不是本部的人，何必跟着本部送死？

“混账！等我回去我们再算这笔账！”巴特儿怒喊，手上的弯刀使劲劈砍着，却肉眼可见的一次比一次无力，他流了太多血了。

“你还是等到托梦的时候说吧。”阿日斯兰缓缓骑着马过来，她的眼神直直地锁定着巴特儿。

“我妹妹，如今如何了。”她一字一句地审问着。

“你妹妹？如今不知送到哪里做侍妾了吧，待我此战赢了去，说不定大可汗也能把她赐给我。”污秽不堪的话语从巴特儿嘴里流出。

阿日斯兰向后猛然一勒缰绳，战马扬起前蹄，狠狠踹了下去。

巴特儿的马被猛然一下的攻击打断了骨头，哀鸣一声就向前倒去，巴特儿被马一甩，向前冲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阿日斯兰瞄准时机，双腿紧夹战马，拉进了跟巴特儿的距离，迅速挥刀！

锋利的虞刀自下而上挥砍，轻而易举地砍下了巴特儿的首级。

阿日斯兰下了马拾起这肮脏的玩意，又翻身上马高高举起，一遍又一遍用蒙国语喊道：

“巴特儿已死！此战蒙败！巴特儿已死！此战蒙败！”

阿日斯兰举着巴特儿的首级，在战场上来回地走着，这是在劝降。

剩余的蒙军见此情景，只好弃甲投降，毕竟将军都没了，他们这些小兵还有什么指望呢。

虞军纷纷呐喊欢呼起来，忍受了数年的恶气，今日酣畅淋漓地出了！

阿日斯兰被众人簇拥着回营，如同草原上的母狮一般，经此一战，她便是真真正正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