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安逸是那种生物钟很稳定的人,而且是那种一旦醒来就不太容易睡着的人。
于是等到许新河醒来的时候,他发现钟安逸已经刷好牙了,准备了早餐。
说是早餐,其实就是速冻包子喷点水放微波炉里转一圈。
钟安逸从小的口腹之欲就不强,他活得跟蜗牛差不多。
他之前也自告奋勇给许新河热过早餐,一人一个包子,许新河吃了一口就吐了。
他完全吃不来速冻菜包,馅甜得发腻,皮又厚,还冒黄绿的油。
钟安逸就拿过去,跟他说“抱歉”,然后自己慢吞吞吃掉了。
不仅早饭速冻包子加冲泡的芝麻糊。
钟安逸还不会随意吃外面卖的食物。
许新河以前晚课下课,正巧出地铁口,遇见了下班回家的钟安逸。
那一片都是卖夜宵的摊子,烤冷面,煎饼果子都有,估计专门就是为了卖给下班的上班族和下晚课的学生的。
许新河闻着重油重辣的香气都饿了,他想过去拍拍钟安逸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然而钟安逸反倒是将卫衣帽子捂得更紧了,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
平日里在他面前亮晶晶的眼睛耷拉着,眼珠子黑漆漆的,非常阴沉,全身上下都严严实实的。
许新河远远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心思吃东西了。
他过了一会才回家。
小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刚洗完澡的钟安逸歪歪倒在沙发上倒立,看见他来了愣了一下,然后就赤脚跳过来抱他。
许新河是个美术生,所以他更能理解,如何以画面中的场景人物动作塑造所谓的感情。
所以他不止一次觉得,钟安逸好爱他。
总是用行动来告诉他,自己一天到晚都在想他。
出门的时候,钟安逸还想跟刚睡醒起来倒茶的许新河亲亲,因为出了门就要面对那一片难受的b级信息素的气味了。
可是他嘴里是一股子菜包味。
他抓着许新河的手摸自己的头,说:“想要你亲亲我。”
许新河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梦一样。
最近他也在给各个学校投自己的作品集了,可能是离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所以他总是在想钟安逸,即便注视钟安逸的时候也在想。
他亲了钟安逸的额头,说:“希望今天你不会那么累。”
钟安逸又与他在玄关抱了一下。
好像甜甜蜜蜜的小情侣。
然而钟安逸出了门以后心情就非常灰暗。
因为他俩最近都太忙,没空洗衣服。钟安逸早上一翻,发现所有戴帽子的T恤卫衣都丢进了脏衣篮。
他的头发长到了遮住耳朵的程度,灰黑条纹的T恤领口有点宽大,露出洁白的脖颈和锁骨,这都让他感到有点不自在。
即便他戴着口罩,也遮不住优越的脸型和有些苍白的皮肤。
不过,遮住了他嘴里那股子香菇青菜包味。
于是他看上去又乖又忧郁。
他能感到周边人的目光跟信息素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钟安逸带着回避意味地俯下身子,手臂支撑在膝盖上玩手机。
然后听见对面的小孩讨论他是地雷男还是二次元阿宅。
钟安逸有些悲伤地想:自己其实只是个睡眠不足又没衣服穿的社畜而已。
地铁到站。
钟安逸觉得脖后的腺体有些发痒,他想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个抑制贴先将就一下。
他不知道老天爷到底为什么要赐予人类信息素这种无色有味,不但溶于水,还易于被皮肤吸收的东西啊,干。
他一边想:今晚回去就把衣服洗了,明天穿许新河的衣服出门吧,那样还舒服点,一边挑选着抑制贴的牌子。
他咬了下嘴唇,挑了自己常用的牌子付款。
贴抑制贴一般是得去厕所贴的,然而钟安逸已经习惯了做那种当街贴抑制贴的行为了。
他想起来自己在高中的时候还觉得贴抑制贴让人很不好意思,因为抑制贴在一群青春期的未成年人眼里带有隐晦的暗示意味。
实际上这也没什么。
他是病理性地需要抑制贴。
然而还是被周围的同学指指点点了好一阵,他们觉得钟安逸像是一个幻想自己是o的beta。
不过钟安逸也不怎么理人,总是像是要把自己埋起来似的,穿得严严实实,除去一张清秀的脸外一点也不像甜甜的o。
他安安静静的,因此很快,大家对于讨论他这件事就感到意兴阑珊了。
当然,钟安逸对于这些别人的想法一点也不在意,后来在春季运动会的时候他见到了白海以后,就更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了。
钟安逸上的高中是有百年历史的私立高中,还仍然保留着abo性别分院的管理方式,虽然学习的课程大差不差,不同学院的围墙也拆除了,但是走起路来也非常麻烦。
虽然也多的是跨学院的情侣,和跨学院去各个食堂和超市评鉴地域性美食的学生。
所以,钟安逸每天都是忙碌于替白海在整个学校到处跑腿,管理白海的池塘与对白海示爱。
是的,白海毋庸置疑,是个海王omega。
他作为优等omega,脾气暴力又娇气——是真暴力,听说还没分化前转了好几个初中,最喜欢打群架,没分化前就拿到了全国少年拳击赛冠军。
他的长相在omega中都是非常出挑得英俊美丽,家势又极其突出,在任何地方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但是钟安逸是在高一春季运动会的时候才知道白海的。
当时,他被老师抓过去给omega分发牛奶。
他们在八百米跑道中间的草坪内分配。
钟安逸靠在临时拉起红线的围栏上,拉紧帽子,低着头勾表格,看omega院的还有哪个班没有领走牛奶,忽然感到后背卷起一阵风。
是非常香甜的浓郁的风。
让他原先因为烈日和信息素而发痒的腺体微弱得颤动了一下,好像全身都被这阵风给安抚了,全身就被这风泡得发软发酥。
钟安逸后知后觉地往后看。
广播响起兴奋地喊叫声:“第一跑道的白海在直道再次加速,首先穿过了终点线!冠军属于13届一班!”
钟安逸呆呆地看着那边。
被众人围绕着拥抱的白海若有察觉地抬头看他,挑眉,展露出一个带有挑逗意味的笑容。
钟安逸感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跟过去,混进人群里,就为了抱一下白海的冲动。
那是钟安逸最初感到对某人产生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也第一次滋生了“假如我能与这个人能更长久地呆在一块就好了,因为这太舒服了”的想法。
虽然那时候,他的crush对象有两个,高中部海王omega白海,和他隔壁的alpha哥哥。
还是说回抑制贴的事情吧。
约莫高二下,白海替学校参与省级游泳比赛,他提前服用了推迟发情期的药物,并且如愿以偿夺得头冠,周末就约了一场庆功宴。
钟安逸对于饭席是能推就推的,但是他对于白海是能偶遇就偶遇,不能偶遇就创造机会偶遇。
而白海那些周边的朋友给他发消息的催促,他就全无视了。
他要赶过去看看白海坐哪,然后就坐他旁边。
钟安逸对于信息素太过敏感了,他觉得白海这天的信息素格外得少,让他有些烦躁,对于白海的态度也并不是很好了。
他觉得这次出门算是白来了,慢慢懒得敷衍白海。
忽然他发现白海的信息素又骤然变得浓郁起来。
他放下了筷子。
白海下午是贴了抑制贴,半天没换,而且他的身体的发情期反应并不剧烈,加上他平日的信息素就是相当浓郁的。
他根本没注意自己的抑制贴太薄失效了。
钟安逸摸了摸自己脖后的抑制贴,这是在刚进门的时候就更换上去的。
一时间桌上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白海的发情期到了。
钟安逸知道发情期伴随来的腺体敏感,信息素过量,对外的信息素过敏等问题。
钟安逸自个儿是能在外面就换的,但是他也有常识,知道对于ao来说,还是去卫生间换比较好。
他迷茫地往左右看看,想问问现场的o有没有备用的抑制贴。
但是来不及了。
他觉得香气浓郁得实在有些恐怖了,他立刻就拽着白海的手跑到门外。
空旷的走廊,灯发着纸醉金迷的黄,钟安逸将自己的抑制贴撕下来,他感到周边的信息素像是泄洪一般向他涌来。
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皱了眉,手指伸到白海的脑后。
白海的脸是红晕晕的,他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钟安逸在干些什么。
他看见钟安逸黑漆漆的眼珠子和抿得发白的嘴唇,还有那只比起他还要更加痩一些苍白些的手。他感到自己的脖颈后面传来温热陌生的触感,紧张得整个头脑都发麻。
更何况是在过度敏感的生理期。
这根本就是在**。
他有点发晕,而下一刻钟安逸就松开了手。
钟安逸已经给他贴好了。
贴过钟安逸脖颈的抑制贴几乎就是全新的,因为beta的信息素本身就寡淡无味而且稀薄,然而紧贴过白海腺体的抑制贴却都吸满了他的优等omega信息素。
钟安逸贴上的时候感到整个人的意识都像是空白了一瞬,控制不住得神情扭曲了一下,另一只手挣扎地拉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这一瞬间的空气都像是甘甜的,因为他就像是被白海的牙齿贴住腺体,差点标记了一般。
整个人变成浑身空洞的海绵,充斥着滚烫的热意。
舒服得要死了。
他控制不住地追寻着更加浓郁的信息素。
像是情难自禁似的。
在堆砌着各种富丽堂皇的装饰的长廊里面,其实钟安逸是最特别的一件装饰品。
充满着暧昧,欲求,又阴暗,充满诱惑下,还有极其漂亮的微微弯曲的,脖颈和背部曲线。
白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钟安逸亲吻了白海的嘴唇,舌头探进了唇齿之间,搜刮着其中的信息素。
白海的心跳加速,有些喘不上来气,茫然之间,舌头微微蜷缩一下。
他的舌尖居然勾着迎合上去了。
过了一会,钟安逸才反应过来,松开了白海,舔了舔自己湿亮的嘴唇。
白海面红耳赤的,都不敢看他,冲他骂:“你他妈做了什么啊?这是我的第一个吻啊!”
只是钟安逸来不及深想,优等omega的信息素已然缓慢地褪去,因为抑制贴本身就是消化信息素的东西。
其他也并不浓厚的b级信息素此刻就像是退潮后的沙石一般被甩到他的身上。
他打了个寒战,弯下身子将头埋到白海的颈窝。
白海有些愧疚起来,平日里最能挑逗人的omega这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比较好。
拍了拍钟安逸的脑袋,声音放轻了:“我也不是想骂你啊……算了。”
他耳根子红了,提高了些声音,说:“算了,算了,你想亲就轻吧……我也真是对你太好了。”
钟安逸就缓慢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的,晕着白黄的光晕。
白海觉得钟安逸真的很爱自己,而且无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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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的门口有垃圾桶,拆开的包装盒可以顺手就丢在这里。
钟安逸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店门前,手掌按在脖颈后薄薄的抑制贴上,抑制贴刚刚起化学反应,有些发烫。
他用手指轻轻抚平卷起的边角,然后散开脑后的发丝。
“钟安逸?”
钟安逸茫然地回过头去。
看见的是一个身材比例很好,而且非常高大的男人,只是带着墨镜口罩和帽子,或许是非常出名的模特明星,怕被谁认出来。
只是钟安逸没想到自己认识这种人。
那人走近了些,钟安逸就闻到了他身上泄露出的信息素味。
男人回头看看,似乎怕谁追上来。
钟安逸看见他的脖子贴着一块乳白色的膏药——抑制贴。
怪不得信息素闻着让他感到愉快又亲近,但是闻着太淡了。
钟安逸闻到这股味道就不想让他讨厌自己,于是也往前走了几步,摘下口罩,微笑着,装作自己认识他的样子。
男人很高兴,显得凶狠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
他又看了看周围,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戴在了钟安逸的头上。
即便信息素并不浓郁,但是这样贴近了钟安逸的皮肤还是让他感到舒服,他有些惊讶地打量面前人。
男人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你不是对于没带帽子这件事很没安全感吗?先借给你了。”
钟安逸都被他这样亲切的态度和体贴的行为,还有头顶的信息素搞得迷迷糊糊的。
男人要他的联系方式,他就迷瞪瞪地打开手机二维码。
一直到男人挥手说下次约你,他还是不知道这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