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司斋随手拧开了桌上的台灯,昏黄的光忽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如水,慢慢的滑过室内。他看了一圈,起身走去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来,他一边翻书一边捋思路。
十年前的事,回想起来真的好麻烦,他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追忆的人,因为他更喜欢活在当下。至于未来,他也早已谋划好了,只是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人自愿向他走来,可是一直都没等到罢了。不过似乎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要帮他提起结束等待了,他何乐而不为呢。确实到了打破这一切桎梏的时候了,他合上书,淡淡的笑着看向一脸不耐的刘亦心。
左司斋凝眉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发现的。”刘亦心笃定道。
“也就是说从你提出离婚的那一年开始一直到现在。”左司斋想起三年的七夕节是刘亦心第一次提出离婚的时候。
“没错。”刘亦心点头道:“我发现了你发给沈微烟的一封邮件。”
自从刘亦心下定了决心要离婚开始,她开始搜查左司斋出轨的证据,可是她发现他的行踪真的很难把握,他的那些所谓的情妇也似乎都沉在水底下,连个水花都让她找不到。于是,她决定从他的邮箱开始翻,也是她的耐心好,一直翻到了一个十年前的邮箱,结果出轨的证据没找到,尘封已久的秘密却这么忽然的揭开了。
“我写了什么来着?”左司斋已经忘了那份邮件了,更何况那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是你让沈微烟帮你找一个人来害你的!你在邮件上说的很清楚,你想尽快结束在外的生活,你想要回到帝都。并且,你希望通过这件事完全终止掉你父母对你的把控,因为一旦你在外发生了性命攸关的事,他们一定不会再让你继续漂泊了。而你也和沈微烟说了,你在国外做不到的事,回国一定要做到!”刘亦心永远忘不掉当时看到那封邮件时的心情,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崩溃了。
刘亦心的话令左司斋忽然记起来自己在国外的事,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呆在国外,为此,他也花了很多心思,结果都没成功。好在后来,他生了一场病,美其名曰是情伤,终于打动了他爸妈,同意他回国发展。岂料,他们竟然又把他丢到了D市,打算让他在基层历练几年,这怎可以,他必须回帝都。
于是,他精心设计了这个看似是游戏一样的剧本杀,他忍着所有的不适去适应那一切。他甚至能让自己忍受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住一起,不过,他都熬过来了,有惊无险,甚至于最后大获全胜。这一招兵行险着,他自认为下的极好,没想到时隔十年,终于有人和他来谈这盘棋了,他虽然有点意外,但也在当初的意料之中。
“呵呵,不愧是法律硕士,就是思维缜密,一个证据也不会放过。”左司斋仰躺在老板椅里,他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目光看着刘亦心,对方依旧是防守的样子。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设计我,我不过是你设计剧本里的一个角色而已!”刘亦心的心其实是痛的,她以为左司斋对自己是真心的,那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现在看来,那些都是虚构的,都是假的。
这何其讽刺,她怎么能接受!
“刘亦心,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往前看好么?”左司斋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直起身子,与刘亦心四目相对,他平静的说道:“我不告诉你真相,不和你离婚,都是为了你好。难道我希望看到你痛苦么,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过的这9年的婚姻生活,啊不,对你来说应该是7年,其实现在看来也许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种更好的安排了。”
左司斋如此语重心长的说话,却并没有得到刘亦心的认可,反而得到了她的冷笑,她抬起下巴,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说:“你真的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么,如果你认为的话,你为什么不回来生活。你不是一直向往在帝都的生活么,可你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你还不是在外漂泊么!”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左司斋的脸色难看一分,她干脆直接说道:“因为你想要的生活,你根本得不到!”
“你在胡说些什么!”左司斋咬着后槽牙喊道,即使他心里有多愤怒,他依然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爆发出来。这就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所谓修养,他已经学会了隐藏更多的自己,包括那些真实的情绪。
“左司斋,你别装了,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装的呢!你之所以想回国,之所以想回帝都,是因为有个人在帝都。你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却不得,你为了逃避才往国外跑的!”刘亦心一说完,左司斋立刻站了起来,他朝他吼道:“你闭嘴!”
“呵呵,我真是可笑,为什么当初我没看出来呢!你那么用心良苦的回到帝都,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你是为了地位和家产,还是我太俗了。你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个人而已!可你为什么要把我拉进去,让我成为这个三角关系里的一员呢!你让我给你生了两孩子,又把孩子丢给那个人带,你希望借此机会与他多接触,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只恨自己看清的太迟了!”刘亦心一边说着,一边流泪,她只恨自己太晚看清楚这一切。
左司斋把他的真心隐藏的太深了,无人能看透,也只有真正想要弄清楚事实真相的刘亦心才看清了他,却是累得满心伤痕。可她不后悔这么做,因为这是迟早的事,他们都需要解脱,她要做划开口子的那个人。
室内静极了,左司斋没有说话,他以手掩面,让自己尽量的调整呼吸,如果说这些年自己已经习惯了逃避,那现在一旦面对了现实,他反而难以接受了。
一切真的如刘亦心所说么,他忽然迷惑了。
那个人,那个把他的儿女当成自己孩子抚养的人,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害怕去触碰。每个月从国外回来的左司斋都会去看孩子,也是只有那一刻,他才能体会到家的温暖,然而,那个人一直都和自己保持着一个可恨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却无法触碰。
他还是那么的英俊,甚至于因为岁月经年变得更加的成熟内敛,更加的让自己愿意去依靠。他的存在该死的让自己着迷,本以为结了婚,那种感觉会消失,可是十年了,自己还是沉迷其中。
而今,真相被拨开了其残酷的一面,自己要如何去面对,左司斋非常的迷惑,但是现实由不得他继续迷惑,他先要把眼前的这件事解决再说。
“我同意和你离婚,我给你自由!”左司斋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抬头看向刘亦心,冷笑着说道:“但是,你的这份协议书需要修改,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不能属于你,你可以探视,不可以抚养!”
“为什么!”刘亦心不能忍受的喊道。
“为什么?你还要问我为什么,真是可笑。”左司斋讥讽的笑着说:“正如当初的那个案子,顾中合没有把未婚妻的名字写在房本上是一个道理,顾中合对未婚妻的爱还不够一个房子重要!同理,两个孩子除了是你生的之外,你照顾他们多久呢,是我逼着你不让你照顾么,不是吧,是你自愿的。你根本不够爱他们,你没有这个习惯。如果我把孩子交给你抚养,他们不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两个孩子终究是你的孩子,等他们将来长大了,他们喜欢选择和谁生活都是他们的自由。只是现在,他们不能由你抚养!”左司斋的话令刘亦心的心一下子凉了,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两个孩子,你起码给我一个抚养也行啊!为什么你要剥夺我抚养他们的权利!”刘亦心据理力争。
“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俩,谁愿意和你生活,我想你应该已经问过了吧,否则你不会和我谈。在没有经过他们允许的情况下,单方面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不道德的。”左司斋冷笑着看向刘亦心,看着刘亦心被自己击败的样子,他仿佛又活了过来。
“说到底,我只是给你们生孩子的工具!太卑鄙了!”刘亦心咬着嘴唇喊道。
“刘亦心,你最好扪心自问一下,到底是谁卑鄙!”左司斋无奈的苦笑道:“我这个人其实活得没什么自由,我30岁之前的生活都是我父母安排好的,如果说唯一的对抗,那也是在培训学校发生的那件事而已。我从小被丢到保姆家生活,每周只有周六日能见到父母,我看到李右丞的时间比看到我爸妈的时间还多。我和李右丞从小到大形影不离,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生活。可是我的父母为了让我和他分开,把我丢去了国外,甚至于想让我永远不要回来。我可以告诉你,当年沈微烟就是他们安排给我的未婚妻,只是她太聪明,很快看清了真相,她很同情我,选择帮助了我。结果呢,回到帝都之后,我妈又选择了你当我的未婚妻。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么!我也恨这一切,但是我别无选择!”
左司斋一股脑的说出这一切,刘亦心惊得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了,只听他继续苦笑着说:“我习惯了戴着面具生活,可你非要把这个面具摘下来,你现在看到我的真面目了,你可以逃跑了。”左司斋说完这句话,在刘亦心的目瞪口呆下,他大步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留下的只有以泪洗面的刘亦心,她忘不了当年左司斋的母亲为了让她嫁给左司斋说的话,那些诱惑对于当时还是穷女孩的自己来说实在有着太大的吸引力,更何况左司斋长得不丑,嫁给他也不吃亏。结果呢,是她先受不了的,是她先背叛了自己的初衷,既然选择了当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为什么还要追求真情实感呢!
是她太贪心了!
当晚,刘亦心重修了一份离婚协议,签好了名字放在书桌上,次日一早,左司斋看了协议,毫不犹豫的在上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此,刘亦心这个角色在左司斋的三角恋剧本里彻底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