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有无司 第9章 去你大爷的霸总

尸体漂浮在溪水中央，腰上绑着一根粗大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绑在岸边尖石上，防止尸体顺流而下。

尸体头部血肉模糊，颅骨粉碎。呈巨人观，死亡时间很长，起码超过一个星期，分辨不出性别。

薛黛儿用竹竿将尸体慢慢勾到堤岸边，易安帮她将尸体抬到岸上，稍稍远离溪流。

孙元景取出一根空心竹筒，装了半罐绿色尸水，木塞塞好，并用棉布条紧紧缠绕瓶口。

在放入布袋之前，她将瓶口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再三检查，似乎生怕里面的怪物会蹦出来。

易安负责验尸。死者是男性，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指甲上没有泥沙残留，喉口处也是一干二净，不符合溺水身亡的特征。

尸身上没有死前伤害，所有的伤口都是死后造成的。

易安让薛黛儿帮忙给尸体翻个身，使其背部朝上。褪下死者身上的衣物，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尸体背后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脓疱，表皮层内充满脓液，像一颗颗拇指大小的水气球。最令三人震惊的是，“水气球”里面的脓液，在火光下，闪动着绿光。

绿色尸水正是来源于此。与此同时，原主的一段记忆在易安脑中复苏。

三天前，原主就检验过一具流淌出绿色尸水的尸体。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原主感染了瘟疫。第二天早上，原主便跟着孙元景来到桃源村隔离治病。再后来，原主试药身死，易安穿越而来......

——受害者双手虎口粗硬有老茧，视为武者特征。

易安当即核验，符合！

——受害者双足长有六指，足骨有畸形。

易安再次核验，符合！

——受害者缺少三颗上腔门牙，牙颈折断，未伤及牙根。

全部符合！

这具尸体就是原主三天前检验过后，致使原主感染瘟疫上的那具尸体。

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衙门里的规矩，无名尸体用逍尸粉处理过后，理应埋在乱葬岗里。

“元景，你看这具尸体有没有经过逍尸粉处理？”易安问道。

“没有！”孙元景毫不犹豫地说道，“经逍尸粉处理过的尸体，尸身会加速腐化溃败，破坏尸体上的皮肤，而覆罩住脓液的表层皮肤首当其冲。故而，在经逍尸粉处理过的尸体上，绝不可能出现脓疱。”

大事不妙。易安脑海里冒出一长串问题清单。

死者是谁？死者在哪里、因何感染上瘟疫？何人从衙门里偷走他的尸体？为什么将尸体要留在桃源村的水源地？瘟疫是预谋还是巧合？出于什么目的谋划瘟疫？长蛇帮有没有牵连在内？

......问题太多，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一个一个来，”易安喃喃自语道，“当务之急是要让皇帝收回屠村的命令。”

“我带来了解毒粉，”孙元景以为易安在跟自己说话，解释道，“待会儿，我就将解毒粉撒在溪流上面，粉末顺流而下，只须六个时辰，就能净化桃源村的所有水源。”

“尸体也要立刻净化。他就是瘟疫来源，”易安说道，“最好能够彻底销毁。”

“包在我身上！”

孙元景四下张望，找到一颗干净的大石头，将桃色布袋放在石头上，敞开布袋口子，拿出三管竹筒，每一管都有易安的大腿那么粗。

筒身用朱砂书写标记。其中两管写的是解毒粉，另一管写的是逍尸粉。

孙元景交给薛黛儿一管解毒粉，说道：“全部撒到溪水上，撒得越均匀越好。”

薛黛儿是个行动派，话不多，但执行力很强。她二话不说，接过解毒粉，默默地行动。

“你打算怎么处理尸体？”易安问道。她暂时无事可干，想要找点事情帮忙。

“我要先在尸体上撒一层解毒粉，静候一刻钟，等解毒粉彻底消解掉尸体上的瘟疫源后，我再撒一层逍尸粉，同样静候一刻钟，等逍尸粉发挥作用。”孙元景揭开竹筒上的塞子，一边往尸体上洒粉末，一边说道，“接着，就在尸体上淋点灯油，放火烧掉尸体。最后，等尸体彻底化成灰烬，用土瓮装好灰烬，埋到地底下去。”

“也算是入土为安了。”易安带着点黑色幽默道。

*

破晓。

黑暗褪去，黎明已至。

青曦透入林中。在稀疏的叶缝间，透进几道阳光，闪闪烁烁地晃动。

忙活了整整一夜，除了村长，三人连眼睛都没有闭上过。

最后一点星火熄灭，瘟疫尸体彻底烧成灰烬。薛黛儿用布袋装起灰烬，挂在腰间，踏上回桃源村的路。

回到桃源村，天色方才大亮。

少数几户人家，烟囱里竖起青烟。其中一户，便是村长家里。

“三位大人，到寒舍吃顿便饭，如何？”

闻着袅袅娜娜的米饭香气，三人的肚子打鼓般“咚咚”作响，便随了村长回家。

村长家有五口人。上有七十老母，长期瘫痪在床；妻子王氏，热情好客、性格泼辣，在村妇间颇有威望，类似于前世村妇女主任的存在；往下还有七岁长子及三岁幼女，正在屋里呼呼大睡。

易安和孙元景饭量都不大，一碗米汤，配上个粗粮馒头，肚子就填饱了。

薛黛儿是武者，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能量；即便她坐着不动，而易安上蹿下跳，她消耗的能量都是易安的两倍以上。故而，她的食量也远远胜于易安。

就着三碗米汤，吃下七个粗粮馒头，薛黛儿才七分饱。

眼看着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女主人面如死灰，双肩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手里拧着丝帕，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村长察觉妻子怒气，在火山爆发前，他借口处理村务，便赶紧领着三位客人离开家。

*

寄雪楼。

许楠枝坐在窗前，遥望岷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修明公主软绵绵倚在榻上，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已是第三碗茶。她从未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喝过三碗茶。

案上的香就快燃尽，许楠枝起身，正要换上一柱。

火折子“唰”一下着了，火光轻摇，转瞬却被一阵劲风扫灭。

许楠枝黑着脸，如剑芒般锋锐的双眸刺向那道掀风灭火的绿影。

但见，薛黛儿风尘仆仆、蓬头垢脸，眼底两丛大大的黑圆圈，无声控诉着昨夜的辛劳。

怨怼的话语卡在许楠枝喉口，见她如此萧条形容，“咕”一声又咽回肚子里。

许楠枝重新打着火折子，点上线香，才在窗前坐下。

修明公主赐了坐，赏了茶，等仆吏上了糕点，薛黛儿大快朵颐，疾风过境般扫荡一空，摸摸肚皮，满心欢喜地打了个饱嗝。

“吃饱没有？”许楠枝冷言冷语道，“才过了一夜，就成恶鬼投胎了吗？”

薛黛儿喝了一口茶，等着糕点滑下食道，不再感觉喉口干噎着，方才说道：“吃饱了，昨夜一宿没睡，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小神医和易仵作不但配制出了瘟疫解药，还查到了瘟疫来源，连夜解除桃源村的瘟疫危机。”

许楠枝大喜过望，双目炯炯亮起。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修明公主，眼眶竟也微微一动，喜色一闪而过。

“瘟疫来源于何处？”

“瘟疫来源于桃源村的水源地上游，源头是一具腐烂发臭的男子尸体。尸体上带有瘟疫感染源，腐化后变成尸水，夹杂溪水顺流而下，喜喝生井水的村民们便感染上了瘟疫。井水一旦煮沸，感染源便会遇热消弭，喝下后也不会感染瘟疫，故而，预防此次瘟疫，最好的办法便是要喝煮开的水。”

“谁能想到瘟疫源头竟是在水源地呢？”许楠枝感慨道，“幸好有小神医在，不然，桃源村村民难逃此劫。”

“猜想瘟疫源头在水源地的人并非小神医，而是易仵作。”薛黛儿说道。

“易仵作？区区无名之辈，”许楠枝不以为然地说道，“此番破解瘟疫困局，怕不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易仵作为何觉得瘟疫源自水源上游？”修明公主好奇易安的思考模式。

在线索和人手都极度紧缺的情况下，易安还能在短短两天内想通瘟疫来源，必然不是等闲之辈。通过了解她的思考模式，修明公主便大概能判断出她真实的命披等级。

“一切有赖于桃源村强子家。强子家一共六口人，四大两小。第一次感染瘟疫时，家中两个小孩幸免，四个长辈全部感染。喝药康复后，当晚强子家再次爆发瘟疫，一家六口无一幸免。易仵作当即前往了解情况，对比两次瘟疫前后强子家的不同之处，敏锐地察觉到，在第二次感染瘟疫前，强子家的两个小孩一直都喝煮开后放凉的冷水，唯独在感染瘟疫这一天，两个孩子直接喝了生井水。故而，易仵作推测，问题正是出在井水之中。井口和附近溪流都没有排查到可疑之处，易仵作才将源头归咎到水源地，继而查清并解决了这场瘟疫风波。”

“破案思路清晰，”许楠枝托着下巴，喃喃说道，“观察力敏锐，是个可造之才。既然不是天生之才，也该是奇生之才。不知能不能为我有无司寄雪楼所用？”说罢，她挑一眼修明公主。

修明公主柳眉扬起，说道：“既是可造之才，自当求贤若渴。”

说白了、挑明了：给本宫将人弄进来！

*

时值晌午。

易安和孙元景用完午膳，晃晃悠悠散步消食，不知不觉走到村口。

大胡子把总双手叉腰，见两人走来，颇为可疑地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小神医，想到办法出村了吗？再不赶紧出村，小命怕是不保啊！”大胡子把总无端挑衅道，“不然你跪下求求本官，待本官明早领兵冲杀进去，好歹留你个全尸。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似乎觉得自己很幽默。

“呸！小人得志！”孙元景怒道，“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去你大爷的霸总！”易安高声吟道，“蹇驴得志鸣春风！”

安安子：这一世多少有点运气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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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去你大爷的霸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