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总是给人一种肃穆之感。不赶在旅游旺季的时候来,南普陀寺其实很适合静心,松柏森森,古木参天。
这是陈清嘉第三次来南普陀寺。第一次是她小学五年级来厦门旅游的时候,第二次是大二那年刚和夏来分手的时候,第三次就是今天了。
她是无神论者,但是陈清嘉很笃定的相信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她小时候在这许愿找到自己那本不知道去哪里的暑假作业,回家就找到了;第二次的愿望,她许的是希望她和夏来的故事还能有后续,她也见到了。
陈清嘉拉着夏来去了天王殿,对着弥勒菩萨虔诚的跪拜还愿。
“许个愿吧,”她跪在庙里准备的垫子上对夏来说,“很灵的。弥勒佛被称为未来之佛,拜弥勒菩萨求的是包容、欢喜。”
陈清嘉原本是不太懂这些,但她有个信鬼神信到让妈妈从云南寄辟邪的符过来的舍友,多少跟着听了一点。
“我见到他啦,”陈清嘉闭上眼睛在心里对佛祖说,“很谢谢您。无论是我十岁那年还是十九岁许的愿都实先了。我没有别的愿望了,”陈清嘉悄悄睁眼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夏来。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您能保佑我的家人朋友我和我身边的这个人,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好了。”陈清嘉收回自己的目光,凝视着慈眉笑眼的弥勒菩萨。她默默的想着,拜托了哦,拜托让我身边这个人平安的从每一次航海中安全的返航,即使我们两个的下半辈子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陈清嘉年纪更小一点的时候,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希望爱的人世世平安,即使生生不见。对她来说,见不到喜欢的人,就足够难过了。她后来天南地北跑的多了,听了很多人的爱情,有一天在稻城看群山起伏、逶迤苍莽忽地就明白了。
世界太大了,人类不足以有完全的力量对抗不可控的因素。与这不息的山河万物做对比,人这一生不过就是沧海一粟罢了。那好像不能见面的遗憾也不上什么了,知道你平安就好了。
快到五点了,寺庙的内山门要关闭了。南普陀寺分为内山门和外山门,内山门里供奉香火。外山门则是荷花池,但可以在荷花池前免费上一炷香。
夏来净手后递给陈清嘉一支香,“刚刚许什么愿望了?”
“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陈清嘉规整的把自己的香插到香炉上。
七月的厦门,天要等到七点多才会半黑,但这会太阳要开始晕染出迷人的红橙色了。外山门荷花池里的荷花开了,朵朵白粉好看的紧。陈清嘉有点感慨:“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见南普陀寺的荷花开。”
“你知道为什么寺庙会有荷花开吗?”
“为什么?”
“因为荷花跟佛教有关联。荷花就是莲花,有句诗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佛教里把莲花比作从烦恼中解脱而生于佛国净土的圣人化身,佛祖就是出于淤泥间挺然而出。”
“所以莲花是佛土净地的象征了吗?”
“嗯。”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些?”陈清嘉觉得神奇,夏来不像是关心宗教的人,以前从来没有听他提到过。
“听船上的印度人说的。”夏来的眼睛半阖上了一点,“回去吗?”
陈总踩高跟鞋的脚早就有点累了,但是她不怎么想回去。“南普陀寺离中华城挺近的,过去吃个晚饭吧。”
挺正常一句话,夏来还是听出来了别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大略的笑了一下:“今天只是第一天。”
“所以呢?”陈清嘉的语气简直可以用的上理直气壮这四个字。陈总听的明白,但是陈总就是不想讲道理。
“没有,”夏来知道她这状态就是要开始耍赖了:“去吃吧。想吃什么?”
夏来是真的没有想到陈清嘉敢干出戴了个口罩就往全厦门人流量最大的街上跑,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就算看背影都比路人出挑显眼的多。
“我跟你说那家桥头排骨超好吃,那个炸的掌中宝沾酸梅粉绝了!”陈清嘉说着就要推开车门下去,被夏来拉住手腕。
“你就戴个口罩下去?”
“我没有帽子啊......”陈清嘉眼巴巴的,“那家排骨真的很好吃的......”
“我下去给你买吧。”
一直到家了,捧着桥头排骨空袋的陈总还是不讲话。夏来悟道自己肯定是又哪惹她不高兴了。
“怎么呢?“他在一楼堵住陈清嘉上去的楼梯。
陈清嘉不讲话。夏来叹了口气,“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下车?”
“我没有不让你下车。”
“你就是不让我下车。”
......“我只是怕你被认出来。”
陈总彻底不高兴了:“我很丢人吗?被认出来,退一万步讲损失更大的不是我吗?需要去危机公关,需要在意公众形象的是我啊。还是你觉得让你的朋友们都知道你有个前女友叫陈清嘉很丢人是吗?是怎么,我影响你找下一任结婚对象了是吗?”
夏来没有答话,他在措辞,确实,陈清嘉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她不是十**岁不高兴会无理取闹的小姑娘了,她不高兴的挺有理有据的。
陈清嘉从他和楼梯的间隙里挤过去了,噔噔蹬的上楼声像打击乐一样。夏来看明白了,陈清嘉真的不是来包养自己的,她单纯就是在把当年受得委屈翻出来再闹一遍。
夏来没想好怎么哄,但以他的认知,陈清嘉生气是绝对不能放着她自己一个人呆着的。让她自己呆着她就会越想越多,然后事态越来越严重。他上楼了,还好房门没锁。
陈清嘉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就是有点小脾气上来了。因为现在的情况和当年不同了,她十几岁那会还会自卑怀疑对方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够好,现在美艳大方的人间富婆陈总只会觉得对方瞎了。
她在卸妆,透着化妆镜能看见夏来站在门口。
不理他,不想理他,好烦。有些人真的就像是你生命里的bug一样,你都升级完系统了,bug该在的还是会在。
夏来换了个话题:“晚上我睡哪?”
更气了。
“睡地上。”
“?”
“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栋房子我买回来就没住过,没多的被子。”
夏来松了口气,还在跟他讲话说明这气是自己消得差不多了。“我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不去。”
“去动物园吧,你不是一直想去。不带口罩也行。”
陈清嘉高兴了一点,但是又有点不太高兴:“想去动物园那是我还没二十岁时候的心愿了大哥。而且厦门哪有大型的动物园,中山公园那个动物园我陪我舍友当年去补牙的时候去过了,好小的,那个动物园还没这栋房子大。”
“我查查。”夏来打开手机,“海沧有个野生动物园,翔安也有一个。去不去?”海沧和翔安都在岛外,他们读书的时候没有自己的车只能坐公交和地铁,地铁那时候又只开了一号线,总之就是过去一趟远的很。所以一直都没怎么去过海沧和翔安。
“去海沧那个吧。”
“我还用睡地板吗?”
“用啊,”陈清嘉把卸妆巾丢在桌上,“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栋房子是真的没有多余的被子。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和你去逛超市买的,一生气给忘了。”
“......不一起睡吗?”
“???谁要和你一起睡?”
因为分床而感到了离谱的还有被当红小鲜肉张泽林独自抛下在家的王义,王老总。王义这个人,哪儿都好,有钱有颜,三十好几了腹肌也都健在。唯独一点不好,他脾气是真的暴躁。如果说陈清嘉在谈恋爱的时候脾气不好,只是单纯的能作会闹爱气人,那王义是真的可以称得上脾气暴躁爱砸东西气死人。
张泽林没告诉陈清嘉,他这次跑出来是因为自己和剧里的男主角在采访的时候嘻嘻笑笑多说了几句话,看到采访被满屏弹幕“啊磕到了磕到了”气死的王总转头回家就气的当着张泽林的面把家砸了。
原本张泽林是习惯了,王义一生气就爱砸东西这点。反正对方只是爱砸东西,又不是爱砸自己,但是王义砸着砸着失手把张泽林刚刚心心念念捧回来的奖杯砸了,这一下问题就大发了。
“宝贝~”王总十分卑微的跟在张泽林拖得行李箱背后,“我错了~我真的没看见那个是你的奖杯!”爱死不死砸的还是张泽林最重视的年度最佳演员奖。
“滚!”小白兔生气了也是很可怕的。
“宝贝~”
“我他妈叫你滚听见了没有!”
小白兔离家出走的第四天,想他。王义原本还在气头上,冷静了那么一天,就想着就算是张泽林跑到了什么深山老林里他也能把深山老林挖空了搬回来,奈何这只小兔子精明的过头了。他跑到了陈清嘉家里。
“王总,您看需要我们和陈总那边沟通一下吗?”
“你他妈,”王义直接把手上把玩的葫芦砸到地上,“你他妈的是不是不知道陈清嘉是谁啊。”
说起来,王老总比陈清嘉还要大个十岁。但是奈何这个女人在生意场上和自己难分伯仲,甚至有些地方还压自己一头,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现在也不知道陈清嘉那边是个什么态度,更不知道张泽林和陈清嘉是什么关系,他甚至不知道张泽林什么时候攀上陈清嘉这条关系的。陈清嘉又是出了名的护短,独守空房的王老总更想砸东西了。
陈清嘉当然是不知道自己在外逍遥的几天里,这么多人惦记着自己。夏来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淌水,水珠顺着下颚线滴到锁骨,又顺着锁骨滴到......滴到腹肌上。陈总在心里摇摇头,她在圈内见过多少漂亮弟弟裸着上半身了,要是她乐意见到裸着下半身的顶流都不是难题,用美男计诱惑自己是不是太小瞧人了。
没想到夏来直接从行李箱里拿了件短袖套上,自顾自的出去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了都没再上来,陈清嘉悄悄地猫着腰去楼道那看了一眼。
呦,这男的还真有骨气,就盖了件衣服自己缩在沙发上睡了。陈清嘉轻奢风格特别定制的内嵌式沙发对夏来这个一米九的大个来说居然还小了一点,从二楼俯瞰下去,显得夏来小小一只的。
切,陈总表示不屑。真有骨气。
陈总钻进了自己的床,闭上眼睛,睡觉!
......睡不着。翻个身,接着闭上眼睛,睡觉。
还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陈总越想越憋屈,自己作为花钱的金主,自己为什么不能想干什么干什么!陈清嘉当即穿上拖鞋,踮着脚下楼。
不知道是月光还是路灯的余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夏来脸上,陈清嘉伸手戳了戳夏来的脸。没醒,接着戳,还是没醒。
戳戳戳,夏来皱了皱眉,醒了。
“怎么呢?”
“陪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