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上有什么想写的吗?”
“没什么。你呢,有什么要我做的。”
“我也没有。”陈清嘉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去超市买菜也来不及了。“走吧,出去吃。”
“去哪?”
“回学校吧。你驾照带了吧。”不拘小节的陈总从自己乱糟糟的双肩包里略过湿巾散粉口红,掏出两把钥匙。“你选吧,迈巴赫Landaulet 还是丰田埃尔法。我来的匆忙,留在福建的车只有这两台。你要是喜欢别的,我可以让司机开过来。”
“学校不是不对外开放吗?”
“那是对别人啊。我前年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校长邀请了我好几次回去看看。”
“......”
夏来读了四年的大学只见过自己的校长两次,一次在迎新大会上,一次在毕业典礼上,然后他的本科生涯就正式宣告结束了。没想到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有去校长办公室喝茶的机会。
“你给学校捐的那栋楼在哪?”丰田埃尔法地盘滤震能力高超这一点在厦门简直没有什么用武之处。
陈清嘉坐在副驾驶上还有点不习惯,她很久没有坐过副驾驶了。“就在你们学院,你看看哪栋多出来的,就是哪栋。为什么不开另一辆?”
“太高调了,怕你被人注意到。”夏来还是把怕你有危险这五个字咽回去了。
陈清嘉指指后面跟着的四辆车:“没事啊,我有带保镖来。要是被粉丝认出来被围住了,他们可以一半掩护你走,一半帮我挡好的。”
“他们一直都要跟着吗?为什么建在我们学院。”后半句多多少少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没办法嘛,你谅解一下,我现在毕竟吧。”陈清嘉打开了一点车窗,可以透过那条缝隙看见厦门蔚蓝的天框,再开一阵估计就要到跨海大陆桥了。她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很好起来,伸手解了一颗扣子,接上没说完的话:“是个有钱人。至于为什么建在你们学院,因为你们学院最破了啊,你看我们学院都是新的那需要翻新。”
夏来用余光都能看见陈清嘉扬起来的苹果肌,他在心里叹气,怎么能过了这么多年都还是不了解男人最想听的是什么呢。扯一句谎说因为那是自己的学院都不会吗,是真的一点都没变吧。
厦门大致上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岛内和岛外,岛内就是厦门岛的意思,老厦门原本就只是座岛屿,慢慢的人们生活需求变大,开始像岛外寻求发展空间。跨海大桥就应运而生了。这座桥的主线差不多有八千米,桥面上只有三千米,陈清嘉大一那会经常在岛内岛外来回打工。她对大一最多的印象就是六点多的日出,和五点多波光粼粼的海面,这都是在桥上看到的风景。
这会赶上下班的高峰期,他们在桥上夹杂在车流里堵得严严实实。
陈清嘉颇有兴趣的从车前四处张望,“诶你看,那里的楼建好了诶。我毕业的时候还是半成品呢。”
夏来敏锐的揪出关键:“你毕业后没有再回来过了吗?”
“没有啊,”陈清嘉有点后悔今天没戴隐形眼镜,她还是有点近视,看的不算太清晰。“我连我的毕业典礼都没能赶上,那时候想回来实在是赶不回来,也就算了。说起来好巧哦,我这几年的工作完完全全没有跟厦门有关的。”
“为什么没赶上你的毕业典礼。”
陈清嘉愣了一下,“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的生活诶。我大三那年就开始在圈子里渐渐有名起来了啊,然后就开始走上正轨。大四基本上都在外赶行程,写剧本,后来能修满学分毕业已经很不错了。”她有点小不高兴,亏得自己那时候疯了一样努力,原来人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夏来趁着堵车能够注意到她,看着那双眼睛不瞧自己了,就知道她是不高兴了。“我那会都在海上。”
“哦。”陈总有小脾气了,陈总必须表现出来。
“不高兴了?”
“嗯。”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们那时候已经分开了。”言下之意不过就是,分开了自己不关心她的生活不是很正常吗。
“我知道啊,”陈总的小脾气彻底上来了:“我还不能偷偷不高兴了是不是。”这哪里是偷偷不高兴。
夏来多少有点无奈,到底是怎么做到真的能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十八岁不高兴了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每次都是眼巴巴的,气鼓鼓的,像只没理也要占三分的小赖猫。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挺好喝的,给你买?”如果十八岁生气是这样,那现在哄她是不是也能按十八岁的办法来。
“不喝,我戒糖很久了。看我,”陈清嘉忽地一下凑过去:“我现在皮肤是不是很好。”
“嗯。”夏来答得实诚。
陈清嘉多少高兴了一点,她原本就是这样情绪来的也快,哄哄过去的也快。不过,不喝这件事吧,夏来觉得有待商榷。
“好喝吗?”夏来刚买完奶茶上车,重新系好安全带。身家都可以买下百八十个奶茶店的陈总超快的拆开了吸管的包装纸。
“噗”的一下扎了一杯递给夏来,“啪”的一下又扎了一杯给自己。陈总在碎碎念:“我真的断糖很久了好不好......诶,好喝诶。你毕业了以后还有回来啊。”
“工作结束回来的港湾偶尔会在厦门港。一会进学校从那个门进?”
“南门。”
“南门不是锁了很多年了吗?”
“大哥,”陈清嘉右手撑在车门上,左手端着奶茶杯,姣好的下颚线对着夏来:“你啥时候才能彻底意识到,我现在不是学生了,我是学校的财神爷了。”
“......”
“你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很像看暴发户吗,还是看那种镶了金牙的暴发户的眼神。”陈清嘉直接上手去掐夏来侧脸。
“诶,开车呢。”
夏来在这所大学读了四年书都没有亲身经历过看见站了两排校领导的阵仗,他们还没下车就能看见校长以及后面一排校领导脸上快溢出来的和蔼,校长后面又后面的那个男的夏来认识,是自己的院长。
他压低了声音跟陈清嘉讲话:“你真的只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吗?”
“可能学校又缺楼了吧。一会你就装作是我的工作人员懂吧。”陈清嘉说着就戴好口罩下去了,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夏来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鞋跟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堆着笑来敲靠近夏来这边的车门:“您好,停车的方向在这边哦。”
做学校的财神爷的好处就是,你的前男友呆在你旁边很可能被你衬托的真的只像是你的司机。
陈清嘉今天穿着套装,踩着黑色的细跟,后头跟着十几个保镖旁边是两排陪笑的领导。夏来忽地想起,有年秋天起大风的时候,陈清嘉就穿了一件红色的吊带裙蹲在学校哪个老师的车后面等自己,冻的钻自己怀里的时候脸都是冰的,还有点小满足的跟自己说:“刚刚有个大爷走过来跟我说那里是风口,让我站到这里来。”
时间到底还是改变了一些什么的。
夏来停好车以后,陈清嘉已经被领导们簇拥着走的有点远了。他想了一下要不要跟上去,跟上去就要小跑了,他不怎么想跑过去,这群人里好像本来就不缺他一个。
夏来正打算自己逛逛的时候人群里有个和其他大肚腩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都不相符的身影回头,陈清嘉在朝他招手:“过来呀!”
夏来迎着两排领导的注视大步走了过去,保镖给他让开一条道,他站到了陈清嘉旁边。没有人没有问他是谁,只是探究的目光到底是免不了。陈清嘉看了一眼他,打破没人敢讲话的场面:“校长您刚刚讲到哪里了?”
“啊,”校长也是精通人情的:“讲到这个咱们学校啊今年也评上了厦门市文明示范校。陈总啊你看我们这边的绿化啊,还是建设的非常不错的。”
“咱们学校的环境确实一直都保持的很好。”
大多数时候,都是校长在讲话,陈清嘉礼貌的附和两句。带着疏离的礼貌,架子也没有摆的很高,话很少,只听但是不主动开启话题。夏来想,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清嘉。
大学放假要比中学生们早一点,跟小学生差不多可能稍微会比小孩子晚一点。他们回来的不巧,学生都放假了,但是好像对于陈清嘉现在的身份来说放假的时候回学校反倒是会方便很多。
夏来不知不觉的就落到了后头,他比前面的所有人都要高一些,即使站到后面也很醒目。他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就忽然发现除了陈清嘉以外的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而她朝着自己走过来,高跟鞋的落地声很有规律。
“走吧。”“不去校长办公室喝茶了?”
“你还挺期待?那去呗。”
“还好。”
“我跟他们说我想自己逛逛缅怀一下青春,让他们不用管我就好。”陈清嘉下意识想挽着夏来,又顾念到还有旁人在看还是作罢。
“保镖不跟着吗?”
“出不了事。学校都封校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监控没有死角的。诶呀,”我们陈总难得在外轻松自在,语气都有点像撒娇:“走了啦。”
大学的校园总是这样,或者说是他俩的大学一直都是这样。经年不换,长年不谢的绿植,砖红绿瓦,中式风格的主楼,西式风格的从楼。闽南式的屋顶和西洋式的屋身,陈清嘉和夏来毕业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陈清嘉甚至觉得连海风吹来的幅度都没有变过。
她颇有些感概的开口:“可惜我们没有赶上晚上来,你记得吧,学校的夜景最漂亮了。”所有的教学楼和宿舍外层都绑了金色的灯管,一到夜晚,整座学校就是流金溢彩的艺术品。忘了是谁说过,在这样的大学里,不谈场恋爱都觉得可惜了。
“我们不呆到晚上吗?”夏来不是容易触景生情的人,绝大部分时候他的共情能力都挺差劲的。纵然如此,他也回想起了些东西:“记得你说过,交的学费是不是都拿去交电费了。”
“不呆吧,”陈清嘉的手机振动好久了,她一点都不想打开看。校园总是给人错觉,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那个赶着早八的大学生,下课了打个哈欠就可以回宿舍补交,学校外面的世界就是天塌了也和自己没关系。
“做学生真好啊。”陈清嘉终于领悟到为什么总有人说学生时代是最幸福的了。嗯,确实。
夏来难得主动开口:“你这几年过的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怎么说呢,过的很辛苦,挣了很多钱,认识了很多人。吃了一些亏,但也还好。也不过就只是这样。”
“吃了什么亏?”
陈清嘉听了这一句,抬头很认真的看了夏来一眼。她今天穿了高跟鞋可以到他肩膀往上一点点了,不像从前穿着球鞋就算生气也能只能盯着人家的下颚线。
“怎么了?”夏来看着她。
“没有。”
陈清嘉默默在心里,真奇怪呀,明明这么正常的一句话,别人讲我只会打个哈哈过去。从你嘴里讲出来,我竟然觉得心脏的某处被人戳了一下。
我可能,真的是上辈子欠你,这辈子来找你还债的吧夏来。
夏来当然不知道陈清嘉在想什么,但是他大概猜到,她应该又在胡思乱想了。陈清嘉的思维太跳跃了,很少有人能够习惯。
“走吧,”陈清嘉前后看了一眼,没人,就纵容着自己大胆的环住夏来的手臂:“去吃食堂吧。”
“不是放假了吗,食堂有开门吗?”
“有申请留校的学生应该有留窗口吧。没事,我事先有让助理和校长说过,我要去吃的。应该是交代过的。”
夏来这几年几乎脸和身材大略都没怎么变化进食堂倒也不突兀,倒是陈清嘉踩着小高跟端餐盘有点说不上来的诡异。夏来自觉把她的餐盘接过来:“你过去坐着等吧。”
陈总很是有骨气的把餐盘放下了,“那我去拿筷子和勺子。”接着更有骨气的一只手拿着两双筷子两把勺子回来了。
食堂放假是没有开业的,虽然单独为学校的突出贡献者陈总开个窗口不是难事。但是陈清嘉自缢自己还是没有这么变态折磨正在放假的食堂的叔叔阿姨们的,她只交代了麻烦让高汤粉面的窗口开一下。
“我跟你说,”陈总说着就想把勺子和筷子放在餐盘上,被夏来手疾眼快的拦住了。“很脏。”夏来有点无奈,“我拿着吧。”说着接过去了。
丢掉负担的陈总很高兴的往自己的空碗里加了一大勺香菜葱花,外加一小勺醋和稀释过的沙茶酱以及高汤粉面窗口独有的糟菜。有钱到可以再给学校盖很多栋食堂的陈总眼睛都没离开过煮她的高汤粉的小锅:“我跟你说,我们学院食堂的高汤粉老好吃了,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特别喜欢。我最后离开学校那次,想着以后就吃不到了,推了行李箱过来吃的。后来差一点点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夏来不太相信。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陈清嘉几乎就没有说过什么东西不好吃。有次他实在是忍不住问她:“你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不好吃的?”
这明明是句发自肺腑的感叹,对方愣是特别认真的告诉他:“我觉得苦瓜盖菜和凤尾菇都不好吃。”夏来记得自己还问了一句:“盖菜是什么?”
后来搜了百度才知道是她喜欢吃的糟菜的前身。
他从高处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圈陈清嘉,当年捏着觉得好玩的肉脸已经没有了,从他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她后背因为太瘦被衣服反映的清清楚楚的蝴蝶骨。夏来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么爱吃的人瘦了这么多,应该是挺不容易的。
陈总眼巴巴的再等自己的高汤粉煮好,压根就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在干嘛。她还在和夏来叭叭:“我们两的学院隔得太远了,你肯定之前没吃过我们学院食堂吧。”
“嗯。”
食堂阿姨可能是被交代过了,戴着口罩和手套一声不吭的在煮粉。陈清嘉的手机又开始振动了,陈总默默的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助理,默默的放回去,当作没看见。
“不接吗?”夏来颇有点兴趣的看着她这一系列举动,就像是在观察哪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他觉得很有趣。比刚刚那副在校领导旁边只会“这样啊,”“确实。”“嗯呢。”的陈清嘉要好玩的多。
“今天就是天塌了,也等我吃完这碗粉再说。”陈总轻车熟路的走到旁边一点,弯腰伸手从食堂窗口里面叔叔阿姨才能看得到的地方摸索出一包餐巾纸。“阿姨,我用一下餐巾纸哈。”
“好哦好哦。”阿姨愣了一下,随机眼睛都笑眯了:“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吃呀,都知道我们餐巾纸放在哪里。”
“对呀,”陈总的眼睛也笑弯了:“阿姨我今天可是特地为了这一口跑回学校的呢。”粉都煮好端到桌子上了,人都坐下开动了,陈清嘉还在和夏来解释:“我以前吃这个粉的时候,有的时候汤会溅到手上,我就去问食堂的叔叔阿姨能不能给我一张餐巾纸。后来,来多了,叔叔阿姨可好了都让我自己拿了。”
“汤为什么会溅出来?”
“没端稳嘛。”
“......”夏来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完全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眼巴巴等粉的陈总事实上只喝了两口汤,吃了两筷子上海青,就开始补口红了。
“不吃了?”夏来的粉还没动到一半,他记得以前吃饭都是自己吃完等她的。倒不是陈清嘉吃饭慢,是她真的,能比一般女孩子能吃一点。
“不吃了。我减肥饿习惯了,现在也吃不了那么多了。”
“身体重要,匀称健康就好了。”你现在太瘦了,夏来犹豫了一下没把后半句说出口。他记得自己逛她超话的时候,大片大片的配文都是:可以埋在姐姐的胸上吗、姐姐睡,啊啊啊啊老婆好辣!
“我最近有一场红毯要走,也不能多吃。哇,你都不知道镜头真的能把人拍胖二十斤。上镜好看的女明星,现实生活都瘦的跟风一吹就能倒一样。”陈清嘉的手机又开始振动了,她掏出来看一眼,这回换成季扬的来电了,季扬是无大事绝对打电话的性格陈清嘉认识她十几年了都没接过季扬主动的打来的几次电话,那必须得接了。
“喂,?”陈清嘉那个咋了还没说出口季扬那边铺天盖地就是一顿臭骂:“助理打电话干嘛不接啊你,搞男人搞得公司都不要了是不是!”
“咋了?”
“上头计划拍一部弘扬什么东西的电影,点名了要你来执导。现在你所有的行程都要调整,助理刚刚想问你原定的你自己的下部戏你是要提前提档拍还是延后。现在要紧急跟所有演员那边敲档期了,还有很多事情都要改时间了。还有网上传你跟那个秦绍院的关系传的越来越离谱了你要不要发个声明?”
“往后调会不会影响我去年那部电影的宣传期,你让助理发一份我下半年的所有行程安排给我,我先看一遍,秦绍院那边,只要不往我包养他这方面炒作,剩下的你随他们团队去。就当预热新戏了。之后再辟谣来得及。”
陈清嘉这几年其实一直都忙碌的要死,她能腾出这一个月休息的时间原本是自己有意识的把所有能提前完成的工作先完成了,又把所有能延后的工作延后了,最后再把所有可以不需要自己本人过目自己完成的工作都下发了。
夏来停下筷子看着她:“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情。”陈清嘉大略的看了一眼助理发过来的档期,不能再把自己原定的下部戏延后了,从下个月到年关后,她的所有行程都是满的。她心情有点复杂的看向夏来:“我原本是想不工作的跟你好好玩一个月的,现在要泡汤了。”
“要不然等你不忙了我再来找你?我刚回来,差不多还有三四个月的假。”夏来以为是她觉得这一千万花的亏了。
陈清嘉摇摇头:“我到年底只会越来越忙,后头的工作都是推不了的。”随即给助理发微信:提前拍,现在就去跟所有演职人员敲档期。
这样一来,陈清嘉在脑海里构好的跟夏来这个月的所有计划都被打破了。陈总有点小遗憾,“吃完了吗,等你吃完我们就去鳌园吧。”
鳌园是一个可以直接坐在海堤上看潮起潮落的地方,原来只是东南海滨上的一个小岛。
鳌园离海离得太近了,以至于你无论是什么季节去,从踏进园门五十米起就能感受到来自海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猛烈的问候。
保镖很识趣的跟在五十米远处,没有跟着陈清嘉和夏来坐到滩涂上面用大理石还是花岗岩雕出来的台阶上。下午的太阳刺眼的过分了一点,好在晒得石头干燥,垫张纸就可以直接坐下。
他俩撑了把伞,近处是渔船在飘荡,远处是大海的波光粼粼反射出迷人的色调。陈清嘉在很小的时候就想过,以后一定要在一座有海的城市定居,她是山城养育出来的孩子对大海有着天生的向往。
“我原本想,等到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要送你离开的时候,再来鳌园的。”陈清嘉没有看向夏来,只是能感受的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今天厦门的天气很给面子,尽管晒但是算不上多热。
陈清嘉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没有告诉过你吧,你和我来鳌园的那天晚上,是我最喜欢的一天。”
“怎么呢?”夏来好像很喜欢用怎么呢这三个字。
“因为那天晚上,你呆在我旁边一起看海,我们一起腻歪了很久。你捏着我的脸,在我耳朵旁边说怎么就亲不够呢的时候,是我在这整场关系里最能感受到被爱的时刻。”陈清嘉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语调平和:“后来分手了,我有很多次都在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时候都会回想起那天晚上。我会安慰自己,嗯,应该是喜欢过我的。”
“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有喜欢过你呢?”夏来是第一次听她表述这个想法,他都觉得有点惊奇。
“因为你后来的状态就像是没有喜欢过我啊。”
“那是后来,而且我在备考啊。”
“对啊,就是因为你要考研,所以我就一直说服自己你可能真的只是那一阵要备考的原因啊。”陈清嘉叹了口气,“但是你知道吗,人的状态,骗不了人的。”
我被你好好的喜欢过,所以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所以后来你不喜欢我的样子实在是太好分辨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回头找我呢?你都知道......”
“他们说人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治愈童年的阴影。我的童年没有什么太大的阴影,你可以理解为我把你当成我人生某段时间的阴影了。我在治愈自己。”
“嗯。”
谁都没有再讲话,只有海浪拍打青石礁栏的声音。陈清嘉有一瞬间恍惚的觉得,好像时间就停止在今天也不错。
“我给你留下的阴影很深吗?”夏来问。
“嗯,”换做是陈清嘉沉默了。天气太好了,适合人慵懒一点,不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东西。她懒得告诉夏来,最开始分开的那两个月,自己是怎么在每个半夜梦到他惊醒过来的。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糟糕了一点,但是好像也不能怪给他。
不吃不喝暴瘦是自己作的,然后开始暴饮暴食复胖也是自己作的。那我又何必告诉你呢。
陈清嘉想啊,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原本想着,等这一个月的最后一天跟你来鳌园,然后好好跟你聊聊。尽管分开的时候很痛苦,但是还是谢谢你当年出现在我的人生里带我看过不一样的风景让我知道哦原来我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哦原来我还是喜欢那样的人生。然后我们就好聚好散,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也许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还会匿名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就算是善终了。没想到现在搞得像是批斗大会一样。”
夏来的皮肤很好,现在迎着大太阳都看不出一点毛孔。陈清嘉出神的想了一会,上天还真是不公平,自己砸了几百万在护肤上的钱才刚好能和他从基因里带出来的东西持平。
他被阳光晒得有点眼神都开始餍足起来,陈清嘉认得夏来这个表情,他每次心情很好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只是她不明白夏来为什么现在会心情好。
“你原本对这三十天的规划是什么?”
“就在厦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那我们现在也能去啊。你什么时候开工?”夏来站起来朝陈清嘉伸出是手臂示意她撑着自己站起来。
“不知道,要等助理敲完艺人的行程。”
“那不耽误我们现在去玩,走吧。你想去哪?”
“去中华城,去鼓浪屿,去南普陀寺,去观音山,去白城沙滩,去曾厝垵,去.......”
“你现在最想去哪。”夏来扶着陈清嘉走上了台阶,她的高跟鞋实在是和这样崎岖的自然风光显得格格不入。
“去南普陀寺吧。”
我要和神明还愿,感谢他,真的让我再见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