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归 - 我的阿勒泰，巴太文秀重逢追妻 第39章 番外3

【你的骄傲，我都看见】

我的生命，我的同路人，我清楚地看见你。哈语的浪漫总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觉得平平无奇，而体会到它含义的那一刻又会觉得那么惊心动魄。

2005 年秋天，我和巴太又一次结伴来到北京。这一次，将是他第一次跟随巴雅尔大哥去欧洲比赛，也是我来参加我的第二本书的小型签售会。

不同的是，这一次，巴太不再是去年那个让我患得患失，总会疑心我们要分道扬镳的邻居男朋友，而是作为我的同路人，我的伙伴，我的丈夫。

“你们不回来，留在城市也可以的。” 临行之前，苏力坦这样跟我说。他好像厌倦了我们这种回家了又好像没回来的动荡模式。

北疆和任何一个现代文明的都市，都有着至少48小时的距离，已经够在草原上惬意地生活整整两天 -- 要知道，两天的时光如果都花在每一天平淡的生活中，相比两天的时间舟车劳顿，任何人都会做的幸福的加减法，会让这两个选择高下立见。

如果这时要和苏力坦计较理由，安慰他我们不嫌麻烦，我们还是想要尽可能多花时间陪伴家人 -- 苏力坦就会面色略带痛苦地表示他宁愿我们不在家，他自己干活还能轻松些。

我不怪他，毕竟我在自作主张尝试给羊挤奶的时候被羊踢哭过，连眼镜腿都被踢歪了。那场闹剧在巴太把我抱走安慰和苏力坦把羊抱走安慰中结束，毕竟那是苏力坦家功劳最大的一只母羊，他不舍得我打它。

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跟他耐心解释我们是多么热爱家乡，可苏力坦毕竟是传闻中杀过人的固执硬汉，一根筋巴太的爸爸，一旦我认真起来，他就会揭露我更多让他头疼棘手的丑事出来：比如，我一个没看住，他的马差点跟路过的牧业大队的马配了种；又比如，我做馕连面团都揉不动，还差点把自己掉进馕坑里。

太多了，万一哪天他们父子俩突然后悔了怎么办呢？

于是，我找到了捷径。

“爸爸，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我低下头，压低声音说。

苏力坦痛苦地扶上额头。

巴太笑着看他，又看看我：“文秀，你让爸爸太痛苦了，爸爸都不愿意说呢。” 更坏的人是巴太，早早就开始享受陪我玩这种游戏的乐趣了。

“怎么会痛苦呢，巴太你乱说的，乱说的。文秀好呢。文秀，你煮的奶茶好喝的。” 苏力坦连忙看着我认真地说。

“那爸爸你放心呀，我们一个月后就回来的，回来我还给你煮奶茶的。” 我顺杆爬。

“好的，好的。” 苏力坦说，“外面大城市，外国，你们年轻人想多玩几天也可以的，没问题的。”

对于妈妈和奶奶来说，我是一只长了翅膀就飞的鸟，她们一向不管我飞向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管我回来的时候，还找不找得到巢。

“你结婚了和没结一样，反正也是很少看到你人影。” 妈妈这样说。

于是我和巴太带着家乡亲人毫不留恋的告别，以一种新的伙伴身份再次踏上熟悉的旅途。

在巴太等待签证的时候，他陪我去北京的书店，也为自己选书。那时我已经对他在语言上的天赋和在专业上的成就肃然起敬了。

别人总是称赞我的文字很有灵气，说我驾驭语言的能力总是能触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巴太也这样说，说读我的文字会想哭。

这让我对于自己的本领沾沾自喜。

可当我见识到巴太学习语言的速度，掌握的娴熟能力，和老师对他口音的赞美时，我才渐渐发现，我之前凌驾于他之上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是多么幼稚。

“你好厉害。” 我每每这样惊叹地看着巴太称赞他时，他都会自豪地笑起来，再得意地扬起下巴，歪一下头，看着我说：“你的男人当然厉害呢。”

“我都这么笨，哈语只认识英文字母的拼法，但是英文都不会。” 我每每这么沮丧地低下头，继续这个话题时，巴太又会赶紧一把把我拽在怀里，或者至少会紧紧拉着我的手，认真对我说：“我的文秀厉害的！Janem，中文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你把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用得炉火纯青，你不是最厉害的吗？”

他和苏力坦，还真是固定的套路百试不爽呢。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巴太还是会用这么一两个成语的啊！

那时的我们，也终于熟练并坦然地用上了手机。而巴太的一大爱好，是坐在台下看我时，偷偷给我发短信。

他当然知道，我在众人台前时从不带手机，可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的心情一秒都等不了，一定要当时就传达给我，不然他会忘记。

只是一条短信70个字的限制，常常让巴太痛苦不已。

“你哪有那么多废话写呢！” 我和他回到酒店时，才开始复盘他的文字。看得我捂着脸都没办法形容那种汉语人的心情。我都不知道，简单的中文，还能被他用出了花来。

【我的文秀厉害的很的！大家看你的眼神都是羡慕的，崇拜的，高兴的，我看你也是高兴的，爱的。文秀，你要知道，我爱你得很，你记住了吗？我为你骄傲】

【文秀我爱你，你是我的骄傲，你的骄傲，我都看见。】

“这不是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嘛！” 我无奈地问。

“这是很多句话才能说清楚的事啊Janem！你批评过我之后，我只发了两条短信而已！” 巴太说。

我叹了口气，没有再纠缠下去，他拿到了签证，明天就要登上去往欧洲的航班了。

我的心中升起一丝恋恋不舍来，这是一种让我暗暗吃惊的新奇的心情：四年前他决绝地离开时，我不曾有过，一年前我们在北京分别时，我不曾有过，而现在我开始对他依恋起来。这种依恋让我惶恐不安。

“Janem。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 巴太拥上我，将枕头挪过来-- 他知道如果我的脖子仅仅枕着他的手臂的话，由于他的手臂粗壮，我的头将无所而依。

“Janem。我会每天想着你的。” 他又低唤了我一声，把我的手拉过来抱着他的腰，引导我解开他腰口轻易就能摸到的扣子。

我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的甜言蜜语讨奖赏了。

要不要让他也知道我的心情呢？一向那样擅长语言的我，这时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笨拙地，本能地靠近他，把我们之间那些聚酯纤维的隔阂都一一除去。

只擅长一种语言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我应该也锻炼我身体的语言，我这样暗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