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和你都不老·冷春 第3章 第三七张

我是苏家的小少爷，我像许多话本小说中的小少爷那样，桀骜不驯，每天不好好学习上课就只会惹是生非。

我那时惹的事虽小但多，父亲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处理我捅的篓子。

母亲为此经常骂我，说我让父亲变得越来越憔悴。

我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反正他又不在乎我们娘俩儿，您是生是死他都不关心，我是好是坏他又关心个什么劲儿？”

母亲吃惊的看着我，忙把我拉到她跟前，小声嘱咐我说:“归儿，这话可不能乱说，知道吗！”

我道:“我知道，娘。我又不是傻子，您就放心吧，他就我和大哥两个儿子，大哥当兵去了，他舍得伤我？”

事实证明，在父亲盛怒之下是会伤我的。

大房的有个儿子，二房三房的有三个女儿，四房的母亲很幸运，生下我这个男子。大哥参军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男孩子，父亲对我也就很是器重。

他想把我培养成经商中的精英，可是我不愿意，偏爱交换买卖的东西，他不止一次因为我的叛逆大发雷霆。

可我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于是他通过打听，找来了远近闻名的镜太师。

我仍是不服气，抬手就把桌子给掀了，墨水泼洒一地，干净的纸也被浸脏。

“谁也别想管住我！我是自由的，我不受任何人的束缚！”我对着他大喊道。

我叫人调查这个被称为“镜太师”的，发现这人很会管制那些不听话的少家孩子。那我偏就不信邪！他有多大能耐呢？

你让他来试试，看我不泼他一身黑墨！！

哪知这“镜太师”，不过是个面桃未点的少年郎？！

父亲说他要来，我就在门口守株待兔。

那天是桃花初开的时候，他一身风尘仆仆的闯入我的眼帘。当时只觉见到了神仙，清清淡雅，又神神秘秘，就连他走时掀起的微风里都伴有竹叶清水的味道。

他摘下帽子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被牵动起来。

戴上帽子的他是这人间最漆黑的秘密，我一睹他芳华，他便是人间仅剩的甜蜜。

那年我十一岁，他二十岁。

黑墨水没有泼成，反倒溅了自己一身，我慌忙用袖子擦脸。看人先看脸，脸毁了我可拿什么见人？！

可越擦越脏，到最后整张脸都被我抹黑了。我第一次有了不想接客的想法。

逃跑也为时已晚，我干脆认命的低下头去。

父亲领着他来到我面前，我埋着头。父亲把我做过的事都说了一遍，没做过的他也要强加在我身上，总之在这个人面前就是各种抹黑我。

“苏幺，低头干什么？”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父亲。

“唉，你看看，就是这幅鬼样子！”

哪副鬼样子了！？我在心里祈祷，要么我快点长大，要么苏氏早早分家。

他向前靠我一步，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他那干净的鞋子。

“你就是小少爷苏归吧，我是江允真，长江的江，不允的允，真假的真。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

他向我伸出了手。

好一只长执笔练字的手，白皙而细长，简直不要太好看。还有他的声音，颇有种将人从迷雾中拉回来的清醒感。

我回握住他的手，道了声“江老师”。

一旁的父亲听了表情仿佛天塌了似的。

或许真就是天塌下来了，我愿意服他，也乐意他教我。其他人都不行，只要换老师我就犯困。

他听了便调侃我说:“少爷这是把自己当成鱼，把我当成水了啊，以后可怎么独当一面，成家立业？”

我嘟嘟囔囔的，“成什么家，立什么业，我还小呢！”

那年的桃花展是和他一起去的，晚霞似乎比我见到过的任何一个都要红。我指尖绕过的半寸光阴，醉了醒了都是他的身影。

经过他的教导，我整个人的变化就连我娘都不敢相信。沉稳，能坐的住，能静下心去，完全和以前那个我说“Good bye”了。

父亲觉得我已经学的差不多，就打算将我送出国去，这也意味着江允真要离开了。

我很着急，说自己还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少爷，有些事不亲自去体验一下，是不知道深浅的。”他对我说。

“……”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了。

最后一堂课，他教我抚琴，带我去看山上的桃花。他说，这世界很大很大，有好多我未曾见过的东西，他要我一定出去看看。

夕阳余晖撒在他身上，点点微光将我们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人间没入残阳的世界，火红的烧云如同近在眼前伸手便可触及。风里带着些离别的气息，轻声细语的诉说着，然后渐行渐远。

我的目光始终定格在他身上，他不知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也扭过头来看我，面色柔和，笑意盈盈。

我上前一步猛的抓住他的手，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他！我喜欢江允真！我不想他走，我想要他留下，留在我身边。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倒映着我的身影。

你看啊，他眼里也有我。

“少爷，该回去了。”他缓缓抽回手，与我擦肩而过。

父亲说要他亲自为我送行，可以沾沾他的喜气。我心里难受，哪里管的父亲在说什么。

最后我下定决心，送行前一晚，我要向他表达我的心意，我不信那天他没有看出来。

我抱着被拒绝的态度去邀请他，他迟疑了两秒，而后竟真的答应了我，说，“我们师生确实该好好道别一下。”

我高兴不已，叫人准备了一桌好菜。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他来了。

我们沉默着吃菜，我连手都是抖的。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我第一次喜欢上别人，还是个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去向他表达我的心意，心里还忐忑害怕，他会不会厌恶我，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原先打好的草稿，在我脑里揉成一团，我只知道我喜欢他。

他好像能看懂我内心在想什么，拿出带来的自酿酒，笑着对我说：“走吧，少爷，咱们喝两口。”

我们坐在庭院里，月光倒入酒中，他的目光温柔无比。

他碰了我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往日的文雅现在已看不见，有的是当属他身上的张狂和无畏。

他说，人生其实很简单，出生，成长，死亡。人之所以活的复杂，就是因为成长。成长的分段太多，初情懵懂，天真单纯，总觉得怀揣着梦想就能闯出一片天地…

他说我是个聪明人，应该去做聪明事，现在这个社会，容不下异类人。

我小喝一口酒，细细品味他其中的意思。

“那你觉得，现在这个社会，都是什么人，又容得下什么人，我又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这样问他。

我听懂他的话中意思，但不愿意接受。我无所畏惧，所向披靡，愿意拼搏牺牲。

我喜欢他，纵使他再有多么的不堪，再有多么的邪恶，在我眼里，他总归是好的，并且是这世间最好的。

没有人能匹敌，也没有人能撼动！

他轻笑一声，看着我，说道：“少爷什么样的人都不用做，做您自己就好。”

佳人倾城倾国，所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的笑，总带着诱惑。而我，恰巧经不起诱惑。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我想要更靠近他一点，就一点，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久一点…

我一定是喝醉了，这池水映月的美景欣赏不来，偏觉得眼前人盛美。

我倾过身去，闭上眼，吻在了他唇上。

月亮拥着彩云，世间没有真情。

第三十五天，第三十五张。

你说他和你没什么区别，可人们不相信这段姻缘，你们只是一样的性别。

——《悲伤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