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叶草与彩色星星瓶 第48章 她在发光

一个月过去，两人都自顾自忙着当初心中坚定的文理。

原来的十二班散了，以往了解过的，说得上话说不上话，熟不熟悉地都不重要，大家都被分到各个班级，算是初选了路，开始各奔东西。

宋予朵和陈醉甚至一周都说不上三句话，更别提一次偶然在走廊上的见面，会有多珍惜。

只是刚碰面没多久，寒暄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用最简简单单的鼓励来隐藏心事了。

“听说你一跃成了文科班的好学生。”

陈醉在学校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只对于宋予朵，他的消息变得灵通的紧。

“你不也是么，学神醉？”宋予朵侧歪过头勾起唇看向他，说着她最新听来的绰号词形容，像在“缓和”这一开始有点陌生的氛围情绪。

他闻后，发颤轻笑两下，一点不生气。

若是换作刘子阳，他就会让其闭嘴了。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老师，二人这次却一点不着急下节准备的课程，早早忘了自己出班的任务般，依靠并肩面向对面的教学楼，观望着只能看见校内的陈设。

宋予朵瞥见，紫藤花架上已浮现一片淡紫色。它们一朵一朵汇聚在一起，每一穗花的上面盛开，下面待放。

这渐渐回暖的天，终于要到她最爱的春季了。

“好想去紫藤长廊下啊。按时节算，虽不是它们开的最娇艳的时候，可也是最初一批的沉淀绽放。”宋予朵说着说着，倒像是用语句在写作文一般。

陈醉听着低下头点了几下，抬眸笑说，“看来在文科班呆久了确实会变得更加文邹邹。”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静静瞧着她皱眉，很快露出不满的小表情。

宋予朵佯装无奈，重重叹了口气：“某些人也是的，在理科班呆久了，变得更迟钝了！”

陈醉抿起唇，心里早预判到宋予朵要说的话。

他倒是乖巧，不做一点反驳，单只是轻轻颔首，似在表达认可和同意。

这让宋予朵有些怔愣，她怕他真的傻了，现在被人骂呆板和迟钝都不回话了。

“喂陈老师，你还好吧？给点反应啊......高冷地冷哼也行。”宋予朵微嗤一声，开玩笑再次喊他“陈老师”，像是要唤醒先前的记忆。

她看着他没有半分神情的样子陷入思考和怀疑。难道真的是分开时间有些久，正常聊天都做不到了？

......这也太衰了吧。

宋予朵心默默道。陈醉总喜欢在她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时开口说话。

“......我发现我现在真的变得有点毛病。”

“......看出来了。反应有时差。”

宋予朵眉心轻跳，被陈醉的说辞逗到。

“不是。”他随口否认，想着赶忙接上刚才的思绪道：“听到熟悉的调侃话，亦或是打闹场景，心里虽没有烦没有气，但也少了想加入其中的心情。只是......”

陈醉顺说到这，突然顿住。“只是什么？”宋予朵好奇向下问。她大约听出个一知半解了。

“只是欣慰，是莫名的开心。”陈醉扬唇轻笑。

“现在，感觉时间其实也没过去很久，但就又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转头看向她，像是要寻找那双能带给其共鸣的眼，他相信她懂他的心声，眼角眉梢都藏着温柔和耐心。

陈醉向来不喜和谁带着“矫揉造作”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因为他认为这样很浪费时间，还会把一份心事丢给另一个人，对别人也是一种负担。

直到已记不清是何时，他偶然间记住了宋予朵同他说的话：

“畅谈过的话题，无论哭还是笑，都已经不叫心事了，它就是放松时候的聊天，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于是，陈醉在为人处事和说话语气，做事风格上都逐渐向宋予朵靠近。而宋予朵也做不到去改掉她无意识模仿成为陈醉相较于同龄人的稳重成熟。

两人互相都学不到彼此的精髓，可又都刹不住了。

宋予朵从鼻息叹出气，后清了清嗓子道：“开心好啊，现在这每天过的累死累活，巴不得一天开心八万遍呢！”她的语气很平，多少能听出身心的不自在来。

“说起刚提到的紫藤花架，我突然想到我们四个一起奔跑在长廊下的场景了。”

她说着说着怔仲停住口，模样有点黯然神伤。

听见耳边徐徐随着风齐吹来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没事，没事。”

她终回过神来。

当初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无奈。

时间越来越快，毕竟仅有一年的时间了。

整日的氛围被试卷课题、排满的作息表、紧张焦虑充斥着......人能朝气蓬勃就怪了！

觉都睡不够。

“——说归说，想归想，但现在没有办法。”陈醉唇线拉直，抬眸盯着她的眼，直接道。

“宋予朵。”闻声后，垂着的头抬起。

叙了许久的旧，陈醉记起一件这几日萦绕在他心头的烦事。说来本和他无关，可主人公偏偏是黄萌萌。

刘子阳近期的学习状态也因新学的化学方程式搞的和脑波动不太平稳似的，通俗点讲就是“发疯”。

他是一心扑在学习上，奈何控制不住地被黄萌萌牵引。

“这两人最近，乱七八糟。”陈醉说道，情绪也跟着不好了起来。他没有办法，他又好像清楚宋予朵知道此事定不会袖手旁观一样。

两个人都是同类人，现已自顾不暇，还能秉持着朋友间情谊去发善心善事，也难怪活的比别人累。

宋予朵眉心皱起，沉默好久，“萌萌，她怎么了？”她问的音色很轻，像是在为朋友间迫不得已的疏离做愧疚。

她从陈醉口中了解到了全部。

黄萌萌儿时的青梅竹马黎繁，他回来了。

澳大利亚的留学并没有带给他什么有用的学识，偏偏和当地坏学生待的时间长了，学会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原应在那犯了事才被接送回国。

......可怜黄萌萌，还凭着儿时他临走时送她的一颗棒棒糖而留有幻想。

分班后，宋予朵得以脱离项习文的手。

自然而然，项习文心中感觉空落落。没了宋予朵这个“发泄口”，她便迫切的寻找下家。

很快黄萌萌在一个较陌生，四面八方的理科同学拼凑起来的教室中，成为项习文的首要目标。

她的数学职位没有撤。

可它再不能另其感到引以为傲了。

新理科班，同学们的脑子一个比一个灵活，大家都冲着顶尖拼命往前冲，不论天赋好与差，笨点或是聪明点，都只想要进高三冲刺班，那年纪前50的名额。

光想想就知道这有多难多窒息。

身边的人都是对手。压迫环境下，人们一个个都像是心态扭曲：做的事，说的话那样自大自我，全然不见现在的自己正手持一把尖刀。

以往他人口中的学霸也有费力跟不上的时候。

本就很容易自责，陷入自我怀疑。焦虑源源不断袭来，从小到大没听见过一句嘲讽话语的黄萌萌，这一个月出自老师和同学之口的，她全听了个遍。

她没办法容忍，更没办法接受。

残忍地现实情况一步步逼迫着她，终于在黎繁的转学归来让她寻到一丝希望。这份光明刚到眼前，又以刹那间的速度消逝，令人恍惚在原地。

宋予朵大致复盘了陈醉的道述。下午的几节课她根本没心思去听，就这么悲愤交加到放学。

她一个人来到理科班门口静等着他们下课。

7:30，足足拖堂了有半个小时。

晚自习的学生只有二十分钟吃饭的时间，在大家都蜂拥而出：不论男女厕所瞬间挤满了人，你推我赶的下楼梯，抓紧时间冲上讲台拉住老师问题目的，争先恐后拿饭盒盛汤的......

宋予朵在人群中站着，不小心被人撞了也感觉不到酸疼的异样。她只想看见黄萌萌。

好不容易寻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她又万分后悔。

耷拉的脑袋，一眼瞧上去状态给人的无力感。从前那样骄傲可爱的玫瑰，现今枯萎一大半了。

她整个人身上像被压力几百斤的石头，步子迟缓，神情倦怠，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像是沉迷在一片灰色地带，失去了明亮和光彩。

宋予朵的眼中不由露伤感。两人分开后，黄萌萌身边还有谁呢。她不如她幸运，只是一个月的时间，由高空坠落进深渊。

想到这，宋予朵很想立刻就冲上前去抱住黄萌萌，像黄萌萌曾经拥抱她，给她力量一样。

可她终究做不到。

毕竟黄萌萌有很强的自尊心，怕很难能接受以自己这样颓废的状态正面迎接朋友。

这两年，宋予朵早没了最初的幼稚莽撞。

细细想来，她原本也是自尊心很强很强的一个人，哪怕当时的自己一无是处，空有这样的自尊心，被陈醉直言戳破后还会破防。

宋予朵垂眸暗笑，她兴许是自嘲，兴许是释怀。

她找到陈醉，问出心里最想问的问题：“下课时间匆忙，你说的不够清楚。”宋予朵直言不讳，一字一顿，好似告诉陈醉不要有一星半点的隐瞒。

陈醉怕这小姑娘会因气而冲动，开始时便说一半保留一半，怕结局不好收拾，现在看来只得顺着她说。

他刚要开口，被她迫切的话语打断：“我走了之后，项习文开始针对黄萌萌了是吗？！”宋予朵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分，语气恼怒，甚至连个别的字音都带着颤抖。

“宋予朵......”他想让她先冷静。“杀千刀的货色和冷血的人们，还是成群结队的欺负人。他们这么没有判断能力，只会跟风吗？！”宋予朵越来越急，音量愈渐升高，听不进陈醉的只言片语。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连你都来找我了，还会不严重吗？你向来不是袖手旁观的人。对我，对黄萌萌都是，我都知道！”宋予朵愤愤说道，语气强硬。

陈醉似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瞬间怔愣住，对她犀利的言辞沉默良久。

宋予朵见他低眉的模样，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态度太过恶狠狠了，于是放软语气，“你何尝不是知道，我为何这样生气......”

陈醉咽了口唾沫，凄然一笑道：“是啊。因为你经历过。”

宋予朵瞥开眼，轻轻蠕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只从喉咙口发出一声闷哼。

陈醉面对其叹了声气：“对了，那个黎繁。”没等陈醉说完，“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宋予朵咬着牙骂道。

陈醉抽笑两声，应和着她说对。

宋予朵忽而想到什么，转动眼珠说，“所以，黎繁他做了什么事，或到底说了什么话，让黄萌萌突然在课上崩溃了？”

陈醉想了想，迟疑后摇了摇头。

宋予朵神情肃然，只道一句明白了。

她脚步匆匆，无数心事堆积在心里。怀抱着笃定不移的善意，毫不动摇的直面这原本无关她的痛苦。

“你干嘛去？”身后传来陈醉担心的声音。

“......”

“想办法，拉起萌萌。”

“......和你当初毅然决然，拉住我一样。”她转身望向他，神色超然物外的冷静，背光时，她却在发光。

抬眸的瞬间，两双目光正相对。

他闻后眉宇一展，瞪大双眸略惊诧地直直盯着她，两脚不由自主地向前两步，后嘴角浮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加快步伐紧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