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草沉默,林若草无语,林若草摩挲茶杯。
她思考着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特定的暗号还是密语吗?
穆熊梦看她的反应知晓了答案,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来不是。
她还以为她会是她的老乡。
这般超前自主的思想,竟然会不是,令人遗憾又让人惊叹。
只是若不是,就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他曾经给我批过命,他说我是天降之人,气运系在我身,你应该知道这句批命的严重性,但对于我来讲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我压根不想争什么皇位,我也不想我的兄弟姐妹为了这皇位争的狗血淋头,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自从这个批命出现后,我皇姐皇太女的位置就坐得艰难起来,许多人蠢蠢欲动,或明争或暗抢,就连母皇的态度也飘忽不定起来,就是因为他一句所谓的批命,才惹出诸多事端,我不得不避出京城。
我不喜欢他,甚至于讨厌他,但他这几年一直想法设法想让我到他身边学习,我不想被他的人抓到,再加上当时皇姐遇刺,我不确定皇姐的情况,我害怕皇姐情况危急,他是抓我回去,扶持我当下一个皇太女。”
林若草摩挲茶杯的手一顿,她垂下头手指在桌上点着,原来还有这段故事。
那便能理解谢俞之前说女帝殿下一边立皇太女一边又扶持三公主的用意了。
皇家养蛊,最为无情。
不过看起来,三公主这只蛊似乎一点想撕咬的心都没有。
但身在皇家,真能完全无逐权之心吗?
穆熊梦似乎也能猜到林若草的怀疑,她着急的想要证明自己:“你不知道,我真的不想争皇位,争来整去,弄得朝野动荡,劳财伤民有什么意思,我只想太太平平的……”
“三公主殿下。”
她话未说完被林若草高声打断了:“你不用向我解释的,这解释与我一介草民无关,既然你当日反应与此案无关,那便也与我无关。”
“你之前说的话,我全当耳边凤,吹过,就散了。”
就散了……
穆熊梦呆愣地看着林若草:“与你无关?”
她眨巴着眼睛,不解地摇着头:“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一刻,林若草在她脸上看到了天真,极致的天真。
这般的心智,也不知是怎么被养出来的。
她叹了口气:“是朋友,但也是不同的独立的人,你想做什么,想要或不想要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我的同意或认可,因果自负。”
因果自负。
好一句因果自负。
穆熊梦站起身看向林若草:“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
“在那个库房里除了梨香,我还闻到了洋金花的味道,混在梨香里味道不明显,但我和这些药草打交道这么多年,一闻便知。”
洋金花?林若草蹙了蹙眉,这东西她没听说过,是做什么用的?。
“洋金花乍一听是不是很陌生,但用它制的一味药,你肯定听过。
将洋金花和生草乌研磨成细粉,当归、川芎切片后用黄酒浸泡数日,再将药粉和酒混合,加入炮制去毒后的南星,调成膏状或丸剂便可制成麻沸散。”
“令病者如醉死,无所知的麻沸散。”
麻沸散,说这个林若草就知道了,止疼的药膏,渔船上的渔夫们老用,便宜好用,止疼效果是极好的,但也容易让人晕沉过量使用易出现幻觉。
她还记得之前卖鱼时船上一位老伯年轻时伤了腿,寒气入骨,每逢冬日都疼的满地打滚,日日靠着这麻沸散度日,初时一贴管三日,后来一日用三贴,眼瞅着他精神日渐萎靡,人也变得暴躁起来还老指着空气说有人要杀他。
街坊邻里都只当是人老了,痛糊涂了,谁都没想过是用药过量的原因,直到有一天夜里,他拿着斩鱼刀,亲手剁断了自己亲孙子的腿。
血流了一地,也总有流干的时候,但属于他们一家阴雨却怎么也停不了了。
自此本四周家家户户都在用的麻沸散被束之高阁。
“我闻到的洋金花的味道,是从地底下传上来的。”
穆熊梦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库房底下还有空间。
林若草深深地看了穆熊梦一眼,没有一点迟疑,转身朝着万春楼狂奔。
她身后穆熊梦一边道歉一边追了上来:“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我皇姐说如若你通过了考核,就安排你进秘事处,我不想你参与党争,成为她权利斗争的一枚棋子。”
“是我一时想错,办了错事,是我的不是,还请你原谅我。”
几句话说得林若草是一肚子的火,她长吸了一口气,硬是忍住了才没当场骂出来,偏生穆熊梦还跟在屁股后面不停地说。
说她的想法,她的为林若草好,说权斗的利害。
终于,在快要到万春楼的时候,林若草忍不住了,她停了下来,站在台阶上看着穆熊梦。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想说:
你的以为,你的想法,便可以随意替我做决定,左右我的前程?代替我的想法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据你所谓的想法,蓄意隐瞒重要线索,会让真相蒙尘,让所有涉及案子的人都得不到真相和公理。
林若草捏紧了拳,满腹的怒言在看到穆熊梦那张写满了歉意单纯的脸后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的眸子里写满了无措。
林若草相信她最开始的动机绝不是出于坏心,但是她太单纯太天真了。
是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天真。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穆熊梦突然冲她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拿我的想法强加于你。”
“刚刚你说因果自负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真的是我的错,我很抱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样一番话,让林若草十分的火气也降到了五分。
到底是朋友。
是的,在林若草心中,她已然把穆熊梦当了朋友。
啪。
林若草的手落在了穆熊梦肩上,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
几息后,林若草开了口:“没有下次。”
“不止是替我做决定的没有下次,还有隐瞒案件线索也没有下次。”
这话落下,穆熊梦惊喜的笑了出来,她猛地点头,直说着嗯。
两人纠缠间,几个小厮抬着两个东西走了出来,一边走一遍喊着:“让让,让让,别挡在路中,小心碰到了。”
这是万春楼的偏门,专门用来运送杂物的,有小厮抬东西出来也正常,林穆二人听到喊声,麻利地退到一旁。
他们走到林穆二人身边时,一个小厮下台阶的时候脚滑踉跄了一下,连带着肩上的箱子晃荡了两下,箱盖被甩了出来,摔在林穆二人的脚边发出哄铛一声响。
箱子里的东西也露了出来,是鼓,散发着梨香的鼓。
这边的声响吸引了楼里人的注意,楼里的张妈妈甩在帕子往外走。
人未至,声先到:“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响动?”
待她看到台阶上的一幕,眼珠子一转,眉头一皱,几步上前伸着长指甲戳向那没站稳小厮的头:“你怎么办事的,连个箱子都抬不稳?你这要是惊到贵人了,我看你有几条命赔!”
小厮垂着脑袋挨训,连大气都不敢出。
等她骂够了,她摆摆手:“快快快,收拾收拾,摆在这干嘛?等着我抬啊?”
小厮们连忙蹲下来捡箱盖,手刚碰到箱盖的边角,一只脚伸了出来,将箱盖牢牢地踩死在地上:“张妈妈,这是要把鼓抬哪去啊?”
林若草笑嘻嘻地朝前走了一步,两只脚都踩在了箱盖上,负责捡的小厮蹲在地上,求助地抬头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听到声音转过头,做出一副刚看到林若草和穆熊梦的样子:“哎呀呀,瞧奴家这眼睛,被这群不中用的气糊涂了,连两位贵人都没看到,奴家该死,奴家该死啊。”
她将帕子一甩,走到林若草身前,伸手就去扶她:“林姑娘站在这上面作甚,小心摔下去,快快下来。”
林若草看起来干瘦干瘦的,没想到那手上的力气却不小,任由张妈妈怎么用力,她站在上面都纹丝不动的。
张妈妈的笑脸僵了一瞬,她尴尬地甩了甩手,指向箱子里的鼓:“这不是这鼓老旧了吗,让他们抬出去找人修缮修缮。”
“哦。”林若草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妈妈一眼,她耸了耸鼻子在确认了那股子熟悉的梨香后,从袖子里掏出五两银子扔给张妈妈:“既是要修缮的,那楼里进来也是用不上了,我瞧着这鼓挺好,正好我最近有地方需要,张妈妈帮帮忙,借我使两天,这五两银子,就算是租金了。”
张妈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若草这一招,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她刚要开口想办法拒绝,穆熊梦的手就搭了上来。
“张妈妈你就帮帮林姐姐吧,她用完了,自然原模原样的还给你,不耽误你功夫的,反正这鼓楼里最近也用不上,租给她还能赚点租金,何乐还不为呢?
还是说,你信不过我和林姐姐?”
信不过三公主?这话打死张妈妈她也不敢说呀。
她连忙摇头,林若草抓住了她这摇头的功夫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就说定了。”
话音落下,她跳下箱盖,一手拎起那箱盖,一手招呼着后面的小厮:“来,跟我走,把鼓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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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洋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