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军师漂亮,可惜是个哑巴!”
“你有所不知,当年军师被那些自称是名门正派的仙家杀死,元神得以被君主保住,但还是消散了些,救回来时就是这般了。”
“咦,也是可怜。”
“当年军师可是由他师父亲手所杀,好歹是自己的徒弟,如何下得去手!”
聂唤坐在桌前,手捧茶杯,用盖子撇开茶叶,抿了一口。红衣鲜艳,长发披散,与酒肆中的人格格不入。但坐在犄角旮旯里,也没什么人注意。
手中赤红色的珠串被一颗一颗扣动盘弄,聂唤定定地在心中默数……
忽的站起身,将珠串在手腕上缠绕两圈,快步走出酒肆。
他身形步伐轻盈,猫一样跟在那人身后。那人一直进了界边林,鬼魅般的红色身影在闪了两下后也进入了界边林。那人停在原处,四肢非人一般折得歪七扭八,头颅向后一扭,转了一圈,最后扭成了只野鹿,蹬着腿往林子深处蹦去。
聂唤扶额……
“在找我吗?你不是早杀过我一回吗?哦,不对。没杀死,而且……好像还是你那师父杀的。”男人靠着树,聂唤回头,有些纳闷。
“别是把我忘了……我叫枭烨,几年前同你在万兽岭见过。”枭烨扯了扯衣领,属于蟒蛇的鳞甲从领口向上延伸,直至爬满小半长脸。
聂唤神情越发变得茫然,枭烨依旧滔滔不绝,“你师父一剑差点将我砍死。”
聂唤听着嫌烦,皱了皱眉,额头红纹闪烁,抬手甩出一记暴击。枭烨闪身躲开,腾腾黑气将碗口粗的树木直接轰断。
“你发什么疯!还不是那只死鸟让我干的!”枭烨怒了。
红影一闪,聂唤出现在枭烨身后,一把拽住枭烨的后领,向下一扯。枭烨没有任何阻力地被拽倒在地,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土坑。没等枭烨再爬起来,在他肩上一掐……
“咔嚓……”,“嗷——!我/操/你妈!”
枭烨按着被聂唤掐脱臼的胳膊,被聂唤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聂唤脸上一湿,心道:下雨了?抬手在脸上一抹,黏黏糊糊的,差点吐出来。仰头一望,冷着脸把枭烨摔到头顶那玩意儿脸上。
“哈!”那玩意儿咬住枭烨,往边上丢,直到腰砸在树干上才停下,爬起来呕出一口血。
那玩意儿若是趴在树上,看不清,也只能说像个肉坨,被聂唤一记暴击打下来之后就不能说是像了,这完全就是!没胳膊没腿没尾巴,这肉坨有半人高,除了一张比头都大的嘴,就是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枭烨刚调整好呼吸又被这个肉坨恶心到干呕。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呕……”
聂唤心里骂道:你的邻居你都不认识,我去哪儿认识?!
退后一步,将手一甩,旋即一颗赤红色的珠子就从衣袖中飞出,击中肉坨的一只眼睛。肉坨大叫一声,原地一蹦向聂唤扑来。聂唤身形一闪,移至肉坨身后,以手为刃,在肉坨头上一劈……
聂唤再次闪身,躲在树后,以防被血溅上。
这肉坨是魔界等级最低的魔兽,叫肉尸。特别少见,因为都被吃没了。就像人吃猪肉、牛肉一样的,这东西在魔界……也能吃。
“这位……道友,多谢你帮我除掉这肉尸。”
聂唤纳闷,怎会有人对他以道友相称,他可是魔呢。但因为元神不全,所以聂唤这会儿实在难以辨别到底是人还是魔。聂唤回头打量来者,男子看样貌约摸有二十多,白衣飘飘,发束端正,手持长剑,腰别骨扇,分明该是仙风道骨可偏偏聂唤觉得他有种书生气质。
“清羽……你可是清羽?!”他将佩剑收回鞘中,险些想要扑过来。
今天在人界遇到两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一个说之前和我见过,还杀过他。另一个上来就问我是不是叫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
聂唤朝四周望去,枭烨呢?没了。
聂唤将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细细扫视一番,眼里尽是茫然不解。干脆利落的一记暴击,转头就走。
把我的猎物放走,看在你长得还行的份儿上,放过你。聂唤边走边这么想,将衣袖一甩,在空中随手画了一道,随即凭空生出一条通道,聂唤踏进去,通道随之闭合。
司御颜捂着胸口被击中的地方,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自叹一句:“若真是你,也便好了。只怕是遇见了一个同你一模一样的人。”
“没抓回来?这可是你第一次办事不力。”聂玄对着聂唤在手心凝聚魔气,随即一掌击出。聂唤登时被击出数丈,脸和血一般红的衣裳都被具象化的魔气划破,唇角带血,褐色长发被削去一截,赤血珠散落一地。
“什么时候把他抓住,什么时候再回来!”
聂唤站直身子,衣袖一拂,赤血珠一粒一粒又串回到腕间细绳上。再在空中劈开一条通道,袖子一甩,走人。
回到界边林时,司御颜还在原处,聂唤看到他,又是一记暴击。
“你找那个……”司御颜看着聂唤脸上身上,在离开了短短不到一刻就出现的伤口,说不震惊是放屁。“那个魔吗?我带你去吧。”
聂唤点了下头,眼神中满是警惕。
或许真的只是两个长得很相像的人吧,但清羽如此打扮定比……他说他叫什么了吗?定比他更好看!司御颜这么想着,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聂唤摇头。
“或者,可否写在我手上?”司御颜将手摊开在聂唤面前。
莫名其妙的,聂唤忽然就觉得他看着顺眼很多,于是在司御颜手心写下两个字。
司御颜说:“聂唤?聂公子。在下姓司名御颜……还有,你的伤得处理下,不然脸上会留疤。”
聂唤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司御颜,后者看着他脸上的伤逐渐愈合,不留痕迹。这张脸和司清羽足足有九分像,或许是爱屋及乌,见不得他受伤,尤其是那张脸。
聂唤冲他偏了偏头,示意他带路。
司御颜不再看他的脸,走在他前面,给他带路。聂唤不说话,也可能是不会说话,他刚好也没得说。但身后这人若真是他,那司御颜恐怕就是给他七天七夜,也说不完。
但他知道,这绝不是司清羽。司清羽死的时候,元神离体,司御颜只保留住一部分,即使肉身还在,但仍是醒不过来。另一部分可能早就已经消散了,可司御颜还在找,他最清楚这希望有多渺茫,可他在尘世游历数年也找寻了数年。
“抬头。”司御颜抬手挡在聂唤身前。
聂唤抬头的同时,甩出了一记暴击,紧接着他心跟着一颤……又被阻断了。心道:又来。没错,这种情况蓄力一击却击个寂寞的情况他真的已经快习惯了。以前出现这种情况修养一阵便好,可最近却愈发频繁。
出乎意料的,盘着蟒蛇的树枝折断,蛇连带树枝摔在地上。聂唤正想去看一眼司御颜,却被他拉至身后。司御颜一怔,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动作。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将张开大口扑过来的蟒蛇一掌打飞。捻动剑诀,腰侧挂着的佩剑霁月随之出鞘。
枭烨还想扑,但他记得特别清楚,他在这把剑上吃了多大的亏,差点连命都没了。于是,扭头就跑。
司御颜更是不给机会,再捻动剑诀,使霁月向前一冲,直直刺中蛇颈。蟒蛇瞬间化成人形,司御颜收回剑,枭烨捂着后脖颈破口大骂:“破修仙的我/操/你吗!上次你他吗差点把老子捅死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丫捅人还捅上瘾了是吧!我呸!老子这次好歹也没招你没惹你,就要至我于死地!是个魔怎么着,是个魔也没几个我这么老实本分的魔,怎么就我挨打呢!你/他吗有点破本事你去打比我厉害的啊,你打老子算什么有种!要不是我安分守己,这天下……”
“行了,知道你嘴碎了。”
司御颜回头没看见聂唤,后者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耳朵,满脸黑线地瞪着满脖子血的枭烨。他拽了拽司御颜衣摆,又拽过他的手,在手心写:绳子、布。
“你现在回得去吗?”司御颜靠着树站在聂唤对面。
聂唤坐在青石上,摇摇头,又朝司御颜伸出手。司御颜将手摊开在聂唤面前——跟你走、饿了。
“那你跟我回山上吧。”司御颜确实是有私心。他想着,身上没有魔气,也定然没人会说什么。但思绪又逐渐飘远……
承载元神的,只需要一个容器,然而元神不全,五感和记忆也定然回有所缺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司清羽的死有很大的概率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但是去耗神再造一副如此精细的躯壳,去保存元神,这就个麻烦事,那么这样就很难理解了。要他死,又要他活,这是以很多正常人的思维难以理解的。
司御颜大概也能知道是谁,或许司清羽还是那人的得力干将,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好魔。
司御颜将别在腰侧随身带着的骨扇给聂唤看,“认识吗?”
聂唤明显一愣,随即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似乎见过,但又不认识,他摇头。
“走吧……他,怎么办?”司御颜才想起来嘴被堵住还在骂娘的枭烨。
聂唤思索了一会儿,熟练地抓起司御颜的手:放了,回来,再抓。
司御颜面对他清奇又有点合理的脑回路是在想笑, “不错,这次六个字,比上次多一个。”
他想,他要把清羽找回来,他找了那么多年,他不想再等下去了。错过这一次,或许就不会再有下一次。所以,这次他要带聂唤回藏澜山。
聂唤抬头望着他,他道:“不用那么麻烦,带着去吧。”说罢,一个蓝色泡泡圈住枭烨,把枭烨挤回原型,挤成了个蛇球。
司御颜捻动剑诀,霁月剑出鞘横在半空。司御颜跳上剑身,向聂唤伸出手,后者很给脸地就着司御颜的手,一跃上剑。
“扶好了。”司御颜陡然加速,霁月剑直冲云霄。
聂唤先是额头在司御颜背上撞了一下,想想气不过又掐了一下后者的腰。
“别闹。”司御颜稳如老狗,霁月剑一直稳定地在天上飞。
“你会飞吗?”司御颜忽然想起他的身份,但他又后悔了。聂唤要是真的有对翅膀,那他岂不是就要自己飞了。
聂唤也不管司御颜看不看得见,就摇头。
司御颜缩一下脖子,“好了,不用摇了,怪痒的。”两人挨得很近,聂唤又比司御颜矮些,头稍微一动,头发就往脖子上蹭。
司御颜有一种他就是故意的感觉,或许他还记得呢,然而聂唤很无辜。
就快落地的时候,聂唤的手忽然攀上司御颜的肩,司御颜“别闹。”还没出口,就被一根很细的丝线勒住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