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归没接萧停川的话,只是把证物袋塞进外套内袋,转身往天台门口走。
经过姜卿辞身边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让技术队把那辆黑色轿车的轨迹调出来,查车主信息,三小时内我要结果。”
“得嘞江队!”
姜卿辞刚应下,就被萧停川拽住后领。
“还有,”萧停川的眼神扫过他身后的队员,痞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会展中心所有监控再筛三遍,尤其是戴玫瑰面具那孙子出现过的角落,一根头发丝都别放过。”
等两人下到一楼,会展中心的宾客已经被疏散得差不多了,警戒线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和举着相机的记者。
萧停川把江云归往自己身后挡了挡,避开闪光灯的照射。
“队花儿,你先去警局盯着,我去处理下这帮记者。”他拍了拍江云归的后背,“放心,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江云归看了眼他嘴角那抹熟悉的坏笑,就知道这人又要耍什么花样。
但眼下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走向停在暗处的警车。
后视镜里,萧停川正拦着个试图往前冲的记者,不知说了句什么,对方居然红着脸退了回去。
江云归收回目光,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那个白西装男人的鞋跟标记,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回到警局时,技术队已经把监控画面传到了大屏幕上。
宋长清正站在屏幕前,指着某个模糊的身影。
“江队,您看这里,玫瑰面具男人进会展中心前,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碰过手,像是在传递什么东西。”
江云归凑近屏幕,画面里的金丝眼镜男人穿着灰色风衣,举止斯文,递东西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出一点光。
“查这个人。”他指尖点在屏幕上,“还有,把近三年所有涉及手工皮鞋定制的订单调出来,重点查带那个标记的。”
林念眠抱着一摞文件跑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
“江队,莫老让我把这个给您。”
“是聚宝阁那块布料的详细化验报告,里面除了磷,还有种特殊的荧光剂,只在城南那家废弃的印染厂出现过。”
江云归接过报告,刚翻开第一页,萧停川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
“搞定!”他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痞气十足地撞了撞江云归的肩膀,“那帮记者被我忽悠去追假线索了,至少能消停两小时。”
“查到什么了?”
江云归没理他的小动作,指着屏幕上的金丝眼镜男人。
萧停川凑过去看了两眼,突然“啧”了一声。
“这不是恒通集团的副总吗?上次咱们查偷税案时见过,典型的笑面虎。”
他忽然拍了下手。
“我知道那鞋跟标记在哪儿见过了!是影子组织的标志,三年前端掉他们东南亚据点时,缴获的武器上就有这玩意儿!”
江云归的眼神沉了沉。
“影子”是“先生”手下最神秘的分支,专门负责策划暗杀和爆破。
三年前他自创的组织被重创后就销声匿迹,没想到现在又冒了出来,还和先生一起策划。
“姜卿辞那边有消息了吗?”
“刚发来的,”萧停川划开手机,“那辆黑色轿车是□□,最后消失在城南印染厂附近。正好和莫老查到的荧光剂对上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宋长清拿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江队,萧哥,恒通集团的副总昨晚离奇死亡了,在家中书房,初步判断是自杀,但……”
他顿了顿,把文件放在桌上。
“莫老刚发来的尸检照片,他的后槽牙里藏着和狙击手一样的□□胶囊。”
萧停川骂了句脏话,往椅背上一靠。
“这先生够狠的,用完就扔,一点情面不留。”
江云归没说话,只是指尖在“城南印染厂”几个字上反复划过。
从码头的假坐标,到回去附近的埋伏,再到珠宝展的调虎离山,对方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们的节奏上,显然对警局的行动了如指掌。
“有内鬼。”
江云归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萧停川的笑容瞬间敛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
“你是说……队里有先生的人?”
“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我们的行动每次都被提前预判。”
江云归抬眼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深了。
“通知下去,从现在起,所有行动信息只在核心小组内流通。”
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萧停川,带一队人去印染厂,动静小点,别打草惊蛇。”
“得嘞。”萧停川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替他理了理外套的褶皱,声音压低了些,“那你呢?”
“我去会会恒通集团的老总。”江云归的指尖在枪套上碰了碰,“能让影子亲自出面保护的副总,手里肯定有先生想要的东西。”
萧停川忽然伸手抱住他,下巴搁在他颈窝蹭了蹭,带着点耍赖的意味。
“等我回来一起睡,不许锁门。”
江云归推了推他,没推开,只能任由他抱着。
“小心点。”
“知道了乖宝。”萧停川松开他,脸上又挂上那副痞气的笑,“等抓住先生,咱们就去北海道,这次说话算话。”
看着萧停川带着队员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江云归摸了摸口袋里的证物袋,里面的芯片还带着余温。
他转身往停车场走,黑色的警车悄无声息地滑出警局,融入沉沉的夜色里。
城南印染厂的方向传来几声隐约的警笛,江云归握紧方向盘,眼神在后视镜里映出一片冷光。
恒通集团总部大厦的顶层灯火通明。
江云归把警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盲区,换了身黑色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指尖握着那枚从狙击手衣领里找到的布料碎片。
荧光剂在暗处泛着极淡的绿光,像某种无声的标记。
电梯直达顶层时,前台秘书显然没料到会有警察深夜到访,脸上堆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带着警惕。
“先生请问有预约吗?我们张总已经下班了。”
江云归没说话,只是亮出警官证。
证件上的照片冷着脸,和眼前这人的气场重合时,秘书的笑容僵了半秒。
“我知道张启明在办公室。”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让开。”
总裁办公室的门是厚重的红木材质,江云归推门时,正看见张启明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把玩着个水晶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蜿蜒的痕迹。
“江队长深夜造访,倒是稀客。”张启明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了眯,笑容里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听说今晚珠宝展出了点意外?”
江云归反手带上门,目光扫过办公室。
真皮沙发上搭着件灰色风衣,和监控里那个男人穿的一模一样。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半截没抽完的雪茄,烟嘴处还留着淡淡的口红印。
“你的副总死了。”江云归开门见山,指尖在风衣纽扣上碰了碰,“死于□□中毒,和死的那个狙击手一样。”
张启明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
“林副总一向胆小,大概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畏罪自杀吧。”
他走到酒柜旁又倒了杯酒。
“江队长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影子的人为什么会保护他?”江云归没接他的话,目光落在酒柜第三层。
那里摆着个金属制的摆件,底座刻着和白西装男人鞋跟一样的标记。
张启明的脸色终于变了变,转身时手里多了把拆信刀,刀身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江队长查得真清楚。”
“三年前东南亚据点的军火案,你们集团是最大的资金链提供者。”江云归的手按在腰后,那里藏着上了膛的手枪,“林副总手里有你们和先生交易的证据,对吗?”
“证据?”张启明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癫狂,“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敢留证据?”
他猛地把拆信刀往桌上一插。
“倒是江队长,你就不怕走不出这栋楼?”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侧门突然开了,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手里都握着枪,枪口稳稳地对着江云归。
“影子的人果然无处不在。”江云归没动,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掠过的黑影。
是萧停川派来的支援,已经到了。
张启明显然没工夫没注意到这些,他走到江云归面前,压低声音。
“先生说了,识相的就别再查下去,否则……”
“否则怎样?”江云归突然抬手,动作快得像闪电,手腕翻转间已经夺过拆信刀,刀刃抵在张启明的颈动脉上,“像林副总一样,被你们灭口?”
两个黑衣人刚要开枪,就听见玻璃破碎的声响。
萧停川带着人从窗外翻了进来,动作利落地踹飞了他们手里的枪。
“张总,好久不见啊。”萧停川拍了拍身上的玻璃渣,痞气十足地冲张启明笑,“上次查偷税案时,你可不是这副嘴脸。”
张启明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恒通集团的董事长!”
“董事长?”江云归收回刀,拿出手铐“咔哒”一声铐住他的手腕,“涉嫌走私军火、包庇谋杀,足够你把牢底坐穿。”
萧停川走到摆件前,拿起那个金属标记掂量了掂:“这玩意儿倒是精致,可惜沾了太多血。”
他忽然凑近江云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乖宝,我没迟到吧?”
江云归没理他,只是对萧停川的队员抬了抬下巴:“搜办公室,尤其是电脑和保险柜。”
当技术人员打开加密的电脑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里面存着近五年来恒通集团和“先生”的交易记录,从军火到□□,甚至还有警局内部的人员名单。
萧停川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指着名单上的某个名字。
“怪不得行动总被泄露,这孙子是技术队的组长。”
江云归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指尖微微泛白。
他转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张启明,声音冷得像冰:“先生在哪儿?”
张启明闭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萧停川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不说?那我可就把你和林副总夫人的照片,发给你太太了。”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刚才在烟灰缸里发现的口红印主人。
张启明猛地睁开眼,眼里满是惊恐。
“我说!我说!先生下个月会在港**易一批新型武器,地点在……”
萧停川示意队员记录,自己则走到江云归身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
“看来北海道的机票,得再等等了。”
江云归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港口方向。
那里的集装箱堆得像沉默的巨人,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们离“先生”很近了。
“收队。”
江云归转身往外走,经过萧停川身边时,被他拽住了手腕。
“等会儿回去补觉?”萧停川的眼底带着红血丝,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燕窝,补补精神。”
江云归瞥了他一眼,嘴角极淡地勾了勾:“先回去把人带回去再说。”
走廊里的灯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个冷白,一个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却意外地契合。
江云归敢保证,他有足够的耐心,陪“先生”玩到底。
审讯室的白炽灯把张启明的脸照得毫无血色。
他瘫坐在椅子上,昂贵的定制西装皱成一团,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再没了昨晚在办公室的半分从容。
江云归坐在他对面,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着,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港**易的具体时间。”
张启明喉结滚了滚,眼神躲闪着:“我……我只知道是下个月,具体日子先生没说,他做事一向不把底牌亮给别人。”
“影子的负责人是谁?”
江云归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追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启明突然激动起来,手铐在椅子扶手上撞出刺耳的声响,“我只和林副总对接,他说先生身边有个代号幽灵的人,负责所有暗杀行动,连影子都归他管!”
萧停川靠在观察室的玻璃上,嗤笑一声:“这老狐狸倒是会推责任,这代号起的花里胡哨的。”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姜卿辞。
“技术队那个内鬼抓了吗?”
“刚逮着,”姜卿辞手里转着笔,一脸解气,“那孙子正想删服务器里的记录,被宋长清当场按住了,现在就在隔壁审着。”
审讯室里,江云归忽然把一张照片推到张启明面前。
是林副总的尸体特写,后槽牙里的□□胶囊清晰可见。
“他和你一样,以为守口如瓶就能保家人平安。”江云归的声音冷得像冰,“但先生从来不留活口,包括你们的家人。”
张启明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死死攥着椅面:“你……你什么意思?”
“林副总的妻儿昨天下午被人接走,现在下落不明。”江云归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觉得,先生会留着他们吗?”
张启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呼吸急促起来。
“不……不会的……先生答应过我,只要我配合,就放过我家人……”
“你信他?”江云归挑眉,“一个连自己手下都能随意灭口的人,会遵守承诺?”
观察室里,萧停川拿出手机给宋长清发消息。
“让莫老查张启明家人的行踪,重点查近三天离开临江的航班和高铁。”
他刚放下手机,就见审讯室里的张启明突然崩溃了,双手抓着头发嘶吼。
“我说!我全说!交易时间是下个月十五号凌晨三点,在港口三号仓库!先生会亲自到场!”
江云归的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他的特征。”
“很高,大概一米九,总是穿黑色风衣,右手手腕有块烫伤疤!”张启明语无伦次地说着,眼里满是恐惧,“我只见过他三次,每次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声音像是用了变声器,听不出年纪!”
“还有什么?”
“他……他对百合花过敏!上次交易时有人带了束百合,他当场就咳嗽得厉害……”
张启明还在不停地补充,生怕漏了什么。
江云归起身往外走,经过观察室时,萧停川推开门迎上来,递给他一瓶水。
“看来这老东西是真怕了。”
“下个月十五号,”江云归拧开瓶盖喝了口,声音沉了些,“还有两周时间。”
“足够我们布控了。”萧停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底带着红血丝却笑得痞气,“等抓了先生,咱们就把年假补上,北海道的牧场我可还记着呢。”
江云归没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
晨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萧停川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透着点狼狈,却让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显得格外认真。
“先处理内鬼。”江云归转身往办公室走,语气依旧清冷,“别让他再给先生传消息。”
“得嘞江队!”萧停川在他身后喊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快步跟上去,“不过说好了,这次行动结束,你可得陪我睡个好觉,这几天熬得我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江云归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