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医院的住院部很静,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的雨气,在走廊里漫开。
江云归靠在307病房斜对面的安全通道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警徽,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子里钻。
萧停川蹲在楼梯间的阴影里,手机屏幕亮着,是周永福的照片。
四十岁上下,眉眼间带着股常年压抑的沉郁,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站在医院的梧桐树下,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应该是给妹妹送吃的。
“三楼的监控修好了,”萧停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了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但楼梯间的还坏着,他要是从这儿跑,正好撞我们手里。”
江云归没说话,目光落在307病房的门上。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隐约能听见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在数着时间。
他想象着里面的情景。
周永芳躺在病床上,浑身缠着纱布,或许正望着窗外的雨,等着哥哥来。
雨又下大了,敲打着窗户,发出沙沙的响。
走廊里的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橡胶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很轻,像怕吵醒了谁。
到夜里十点多时,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亮了,脚步声从楼下传上来,很轻,却带着股急促的意味,一步一步,踩在积水的台阶上,发出潮湿的吱呀声。
江云归和萧停川同时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在三楼的拐角停了停,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调整衣襟。
过了几秒,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正是周永福,他穿着件深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攥着个黑色的布袋,袋口露出半截铝制的保温桶。
他没立刻走向307,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快速扫过走廊。
当他的视线落在安全通道口时,脚步猛地顿住了,帽檐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警惕,像受惊的兽。
“跑!”
萧停川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周永福几乎是同时转身,雨衣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沾着泥点的裤脚。
他跑得极快,完全不像个常年劳作的中年人,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急促的回响,像要把地板踩穿。
江云归轻“啧”一声,紧随其后,手按在腰间的手铐上。
走廊里的护士被惊得尖叫,周永福将治疗车翻倒在地,玻璃输液瓶摔碎的声音混着雨声,炸开一片混乱。
周永福冲进楼梯间,脚步在台阶上磕出重重的响。
萧停川在后面紧追,皮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周永福!站住!”他的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周永福没回头,只是把手里的布袋往怀里紧了紧,像护着什么珍宝。
到一楼时,他猛地推开安全出口的门,冲进雨幕里,雨衣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朝着医院后面的荒地跑去。
“这边!”
江云归喊了一声,抄近路从住院部的侧门追出去。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淌,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个奔跑的背影在雨里起伏,像片被狂风卷动的叶子。
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被雨水泡得发软,脚下的泥土陷进鞋里,带着股腥气。
周永福显然对这里很熟,专挑地势复杂的地方跑,雨衣的颜色和夜色融在一起,好几次差点从视线里消失。
“他跑不远!”萧停川的声音带着喘息,紧跟在江云归身边,“前面是片废弃的砖窑,死路!”
雨幕里,废弃砖窑的轮廓渐渐清晰,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像怪兽的骨架,砖缝里长出的野草被风吹得乱晃。
周永福的身影钻进砖窑深处,脚步声突然停了,像是撞到了什么。
江云归和萧停川放慢脚步,掏出手电筒,光柱在砖窑里晃动。
雨水从窑顶的破洞漏下来,砸在地上的积水里,发出嗒嗒的响。
“周永福,出来吧,”江云归的声音在空旷的砖窑里回荡,带着回音,“你跑不掉了。”
光柱扫过断墙,扫过堆积的砖块,扫过角落里蜷缩的麻袋,最终停在砖窑最深处的阴影里。
那里有个身影靠着墙坐着,雨衣敞开着,胸口插着把生锈的铁钎,暗红色的血混着雨水在地上漫开,像朵诡异的花。
是周永福。
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映着窑顶漏下的雨丝,带着股没散尽的惊恐。
手里的黑色布袋掉在地上,保温桶滚了出来,里面的粥洒在泥里,混着血,糊成一片狼藉。
萧停川的光柱抖了一下,照在周永福摊开的手掌上。
那里攥着根红绳,结打得很特别,像朵绽不开的花,和顾家四具尸体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他刚死没多久,”萧停川蹲下身,指尖在铁钎旁边停了停,没敢碰,“铁钎上的锈被蹭掉了些,凶手应该是临时起意,用的是砖窑里的东西。”
江云归的光柱扫过周围的地面,在一堆废弃的砖块后面,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比周永福的鞋码大些,沾着新鲜的泥土,朝着砖窑外延伸,很快被雨水冲得淡了。
“他手里的布袋,”江云归的声音很沉,“被人翻过了。”
萧停川拿起布袋,里面空空的,只有几张揉碎的缴费单,上面是周永芳的名字。
“看来有人想要他带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周永福胸口的铁钎上,“顾家的案子,没那么简单。”
雨还在下,砖窑里的积水越来越深,漫过周永福的鞋,带着血往低处流。
江云归站在阴影里,看着那根从周永福手里滑落的红绳,被雨水泡得发胀,像条死去的蛇。
他突然想起顾家老宅里那张全家福,角落里周永福低头的身影,想起周永芳照片里的野菊,想起周永福租屋里那张写着“307”的纸条,想起他奔跑时紧紧护着的布袋。
原来他拼了命要带的,不过是给妹妹的一碗热粥。
萧停川拿出手机,要叫技术队。
指尖碰到屏幕时,突然顿住了。
砖窑门口的积水里,漂着片撕碎的纸,上面有个模糊的印章,像是某个古董行的标记。
“看来,”萧停川的声音带着点寒意,“杀他的人,跟顾家的旧账脱不了干系。”
江云归没说话,只是把手电筒的光柱调暗了些,照在周永福圆睁的眼睛上。
雨丝落在他的脸上,像在替他流泪。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却盖不住砖窑里雨水滴落的声音,像谁在低声数数,数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和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粥。
技术队的车抵达砖窑时,雨势终于弱了下去。
蓝红色的警灯在断壁残垣间明明灭灭,把周永福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张浸了水的纸。
老法医莫林森蹲在尸体旁,手套上沾着暗红的血,指尖在铁钎周围轻轻敲了敲。
“创口很深,直接刺穿左心室,一击毙命。”
“铁钎上的指纹被雨水冲得差不多了,不过这锈迹里混着点特殊的油垢,回去化验看看。”
江云归站在窑口,看着技术人员用证物袋小心收好那根红绳,还有积水里漂着的半张纸片。
风卷着雨后的凉意灌进来,带着泥土和血腥气,他裹了裹外套,指尖依旧是凉的。
“周永芳那边派人盯着了吗?”他问萧停川。
“让云禾市的同事守在病房外了,”萧停川靠在砖墙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她还不知道消息,刚睡着。”
江云归点点头,目光扫过周永福散落在地上的保温桶,粥混着血和泥水,糊成一片浑浊。
他想起周永福奔跑时护着布袋的样子,那点小心翼翼,终究没能护住什么。
技术队收队时,天已经泛白。
东方的云层裂开道缝,漏出点淡金色的光,照在砖窑的断墙上,把那些野草的影子刻在砖缝里,像幅褪色的画。
回临江市的路上,车开得很稳。
萧停川没再开他的跑车,挤在江云归的捷达副驾,车窗开了条缝,雨后的风灌进来,带着点田野的腥气。
“那半张纸片我让技术队加急处理了,”萧停川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印章的轮廓大概能看出是聚宝阁,临江市老字号的古董行,老板姓魏,跟顾怀山有过生意往来。”
江云归“嗯”了一声,方向盘在手里轻轻转了个弯。
晨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在仪表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
“顾家的账确实不干净,”萧停川翻着手机里的卷宗,“顾明轩帮沈素心洗白的文物,有不少经聚宝阁流出。周永福在顾家待了三十年,手里肯定握着不少把柄,说不定就藏在那个被抢走的布袋里。”
车驶入临江市区时,早高峰的车流开始涌动。
豆浆摊的热气混着尾气飘进车窗,带着点烟火气,冲淡了砖窑里的冷意。
江云归把车停在警局门口,看着萧停川拎着证物箱下车,突然说:“去看看周永芳吧,等她醒了。”
萧停川愣了愣,点头:“行。”
公安局的档案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江云归把顾家的卷宗摊在桌上,从周永福的入职记录翻起。
二十岁进顾家,先是打杂,后来跟着老管家学古董修复,手很巧,沈素心的几件宝贝都是他修的。
卷宗里夹着张老照片,是十年前拍的,周永福站在顾家的古董架前,手里捧着个青花瓷瓶,眼神里没有后来的沉郁,只有点年轻人的专注。
旁边站着个小姑娘,扎着马尾,是没烧伤前的周永芳,手里拿着串红绳编的平安结,正往他手腕上套。
“找到了,”萧停川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报告,“聚宝阁的魏老板,五年前因为走私文物被查,判了缓刑,现在还在临江市。更巧的是,他跟周永福是同乡,小时候住一个村。”
江云归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落在报告上魏老板的照片。
五十多岁,微胖,笑起来眼睛眯成条缝,看着像个和气的生意人,眼神深处却藏着点精明的冷。
“周永福租屋里的打斗痕迹,地上的血迹化验出来了,”萧停川继续说,“一部分是周永福的,另一部分属于另一个人,DNA库里没记录,但血型和魏老板的一致。”
阳光在卷宗上移动,照过顾怀山的死亡记录,照过沈素心的丝绸勒痕照片,照过顾明轩碎裂的胸骨X光片,最后停在周永福的死亡现场照片上,那张睁着的眼睛,在光线下泛着点冷硬的白。
“魏老板昨天下午去过云禾市,”萧停川把一份高速收费记录拍在桌上,“开的是辆黑色奔驰,监控拍到他在周永福租的小区门口停过半小时。”
江云归拿起那张老照片,指尖拂过周永芳手里的红绳。
“他想要的,应该是周永福修复古董时留下的记录,那些能证明聚宝阁和顾家勾结的证据。”
窗外的蝉鸣开始响起,带着点夏末的慵懒。
萧停川靠在桌沿,看着江云归把照片夹回卷宗,突然说:“周永芳醒了,云禾市的同事说,她一直在问哥哥什么时候来送粥。”
江云归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档案室里很静,只有空调的风声,和卷宗纸页翻动的轻响。
那些散落的线索,红绳、古董行、被抢走的布袋、魏老板的行踪,像散落的珠子,正被无形的线串起来,慢慢指向某个藏在阴影里的真相。
萧停川拿出烟盒,又放了回去。
“去聚宝阁?”
江云归合上卷宗,站起身。
“去聚宝阁。”
两人走出档案室时,阳光正好,落在走廊的地板上,像铺了层金。
楼下的法桐树又长出了新叶,在风里轻轻晃,把光影摇得碎碎的。
江云归想起砖窑里那根被雨水泡胀的红绳,想起周永福没送出去的粥,突然觉得,有些结,总得亲手解开。
临江市的老街区藏在高楼背后,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
“聚宝阁”的牌匾挂在门楣上,黑底金字,边缘有些褪色,却依旧透着股老派的威严。
江云归和萧停川站在对面的茶馆里,看着伙计用抹布擦拭雕花的木门,动作慢悠悠的,像在擦拭一件古董。
“身份都弄好了,”萧停川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信封,“你是做建材生意的王老板,我是你助理,想找魏老板挑点硬货。”
他特意把“硬货”两个字咬得很重,眼里闪过丝戏谑。
江云归没接话,只是整理了下身上的西装。
是萧停川临时找来的,料子不错,却总让他觉得束手束脚。
他看着“聚宝阁”门口挂着的铜铃,风一吹就发出清脆的响,像在提醒什么。
“进去吧,”江云归推开门,茶馆的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声,“记住,少说话。”
“知道了王老板。”萧停川跟在后面,故意佝偻着背,像个谄媚的助理,嘴角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
聚宝阁里很暗,只有几盏仿古的灯笼挂在梁上,光线昏黄,把货架上的瓷器玉器照得蒙着层神秘的光。
空气中飘着檀香和旧木头的味道,混合着点若有若无的霉味,是老物件特有的气息。
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的老头迎上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盘着串油亮的核桃。
“两位老板面生啊,想看点什么?”
“找魏老板,”江云归的声音压得比平时沉些,带着点刻意的傲慢,“之前约好的,看硬货。”
老头的眼神闪了闪,没多问,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魏老板在后面等着呢,请随我来。”
穿过摆满古董的前堂,后面是道月亮门,门后藏着个小院子,种着棵石榴树,枝头挂着几个青黄的果子。
正屋的门敞开着,魏老板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捧着个紫砂壶,看见他们进来,脸上堆起笑,眼睛却没什么温度。
“王老板?久等久等。”魏老板站起身,肚子上的肉颤了颤,“坐,尝尝我这明前龙井。”
江云归在他对面坐下,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魏老板是爽快人,我就不绕弯子了。听说你这儿有特殊渠道的货,我想找几件镇宅的。”
魏老板的笑顿了顿,给他们倒茶的手慢了半拍。
“王老板说笑了,我这聚宝阁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最多就是收点老物件,哪来什么特殊渠道。”
萧停川适时地递上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魏老板面前。
“魏老板,我们王老板是诚心的。知道您路子广,不止能弄着瓶瓶罐罐,还能摆平点麻烦。”
他特意把“摆平”两个字说得含糊,像在说处理货物,又像在说别的。
魏老板的目光落在信封上,没立刻去碰,只是端起紫砂壶抿了口。
“麻烦?什么样的麻烦?”
“一个老赖,欠了我一大笔钱,躲在云禾市,”江云归顺着话头往下说,眼神却在观察屋里的摆设。
墙上挂着幅山水画,笔法苍劲,角落却有处修补的痕迹,像用浆糊粘过的纸。
博古架上摆着个青铜鼎,底座的锈迹看着新鲜,不像老物件。
“听说魏老板在那边有熟人,能帮我请他回来。”
魏老板的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节奏很慢,像在盘算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眼,笑里带了点深意。
“云禾市啊……那边最近不太平。前几天刚处理了一个,也是欠了钱的,骨头硬得很,最后还不是……”
他没说完,只是用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江云归的心跳顿了顿,面上却不动声色。
“看来魏老板确实有本事。价钱好说,只要能把人请回来。”
“价钱嘛,”魏老板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结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请人,要是他不听话……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萧停川在旁边假装算账,指尖却悄悄按了下藏在袖口的录音笔。
“五……五十万?”他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不是太贵了点?”
“贵?”魏老板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小兄弟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处理这种事,得找可靠的人,得打点关系,哪一样不要钱?前几天那个,光是让他闭嘴,就花了不少功夫,还弄了身血……”
他说到“血”字时,目光扫过墙上的山水画,像是在看什么熟悉的东西。
江云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发现那幅画的修补处,隐约透出点暗红色,像被血浸过的纸。
“行,五十万就五十万,”江云归站起身,“我明天让人送定金过来。希望魏老板能尽快处理好。”
魏老板也站起来,送他们到月亮门。
“王老板放心,我魏某人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三天,保证给你消息。”
走出聚宝阁时,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萧停川快步跟上江云归,压低声音。
“听见了吗?他承认杀了人,还提到了血,肯定和周永福有关!”
江云归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眼那扇雕花木门,铜铃在风里摇晃,发出的响声突然变得刺耳,像谁在哭。
他想起魏老板脖子上挂着的红绳,结打得和周永福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像浸透了血。
“回去让人查魏老板的通话记录,”江云归的声音很冷,“特别是和云禾市的联系。还有那幅画,让人想办法弄清楚是谁画的,修补的痕迹里有没有血迹。”
“知道了,”萧停川摸出手机,“看来这聚宝阁不止是卖古董,还是个杀人中介。顾家的案子,周永福的死,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脚步声被风吹散。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江云归瞥见里面有张揉碎的纸,上面印着“云禾市康复医院”的抬头,边角还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没擦干净的血。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团纸被风吹得滚了滚,最终卡在垃圾桶的缝隙里,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看来,”江云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寒意,“魏老板不仅杀了周永福,还去过医院,想对周永芳下手。”
萧停川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现在就通知云禾市的同事,加强戒备!”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脚边。
聚宝阁的铜铃声还在响,一声声,像在倒计时。
江云归想起魏老板那副和气生财的样子,想起他说“处理”时的轻描淡写,突然觉得这老街区的阳光,也透着股阴湿的冷。
“别急,”他按住萧停川拨号的手,“先让他以为我们信了他的话。明天送定金的时候,带个人过去,盯着他的动静。”
萧停川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那幅画怎么办?直接去搜?”
“不用,”江云归看着聚宝阁的方向,“他既然把画挂在墙上,就是觉得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等着,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云归想起周永芳还在医院等着哥哥送粥,想起周永福手里那根没送出去的红绳,突然觉得那五十万,像条沾着血的锁链,一头拴着魏老板,一头拴着那些没说出口的人命。
“走吧,”他转身往警局的方向走,“回去准备定金。”
萧停川跟在后面,录音笔还在袖口发烫。
他看着江云归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虽然话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说,像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