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饶命……”一群带刀暗卫将一伙乞丐围住,眼睁睁看见乞丐头头被一箭穿了脑袋,其他人被吓得忙地丢了武器,跪在地上缩瑟求饶。
只方才被糕饼呛了的小孩母亲,愣了好半晌,这才抱着尸体大哭。
“孩子他爹啊……!!!”鲜血染红了妇人一身,她此时一手揽着小孩,一手抱着男人尸体,扯着嗓子大声哭喊。
成先老远就听见这哭丧,揉了揉耳朵,眼皮轻掀,对旁边暗卫道:“让人别哭了,吵得很。”
暗卫几步上前,冷声命令着妇人。妇人不理会,依旧大声哭诉着。旁人见着暗卫阵仗有些怕了,却也不敢动身去劝慰妇人。
暗卫见状,随地捡了地上的破布条就堵住妇人的嘴,随后绳束了“唔唔”挣扎的妇人。
临殊皱眉,扫了一眼缓步过来的成先,对暗卫道:“你别动她!”
成先勾了勾唇角,讽刺道:“你这人倒是菩萨心肠,只可惜是泥菩萨。”
临殊冷觑成先一眼:“你何必把人射死。”
成先慢慢靠近临殊,忽地一手把住她一只手,推了推袖子。雪白皮肤上的红痕格外明显,甚至才不过一会儿,已经开始发紫了。
他瞄了瞄临殊的手,随后拇指揉搓着那快淤青,“我的东西让人碰坏了,我不高兴。”
临殊眉头轻皱,不喜他这话,奋力挣扎一番将手扯开,“我不是谁的东西。”
成先背手将周遭的人的都看了一圈。“一些乌合之众,也不知道京官是怎么管的,将人都送进大牢去,好好管教管教。”
话音刚落,一群乞丐男女忙地磕头求饶:“贵人恕罪啊!!!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我们知错了,知错……”
旁边的几个小孩见着自家父母哭诉,也是被吓到了,坐在地上扯住嗓子就开始哭嚷。
成先听得脑仁疼,扫了暗卫一眼,“还不动作?”
临殊一手拦住成先:“我不追究,太……你放过他们罢。”
成先眼皮轻掀,讽刺道:“当真是个好人啊。”
临殊道:“这里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何必再生事端。”
地上跪伏着的乞丐们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痕,只哭道:“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是一个村的,家里老人们生了病,我们实在找不到法子筹钱,这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以后再也不敢了……”
成先觉得这借口实在拙劣,只是临殊要一味坚持,他便再懒得管了。反正不过当看一场戏。
他没发话,暗卫便也没动。最后还是放过了这群人。
临走之际,临殊眼神又落到那个死了丈夫的妇人身上。她如今心如死灰,整个人完全丢了活气,旁边的孩子抱着她的手臂摇了好几回,她都没个反应。
临殊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那妇人。妇人呆愣愣地望着临殊。
她轻叹一口气:“这东西你拿去典当了,应该也值好些银子,给人治病、葬身,再找个活干,把孩子好好养大,别再去做乞丐了。”
妇人望了临殊好久,临殊也没急,最后等妇人接过玉佩,她才抬脚离去。
一旁的成先冷眼瞧着,但笑不语。
……
回了太子府好几日,成先难得没找临殊麻烦,反倒让临殊都有些不习惯了。
正在院中看景,眼神偶见一旁侍奉的宫人看了她好几眼,这人正是先前对她成先身世的人。见她欲言又止模样,临殊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那宫人犹豫半晌,道:“奴婢斗胆……请世子去看望殿下。”
临殊有些不解道:“他好好的,既没唤我,我何必又去惹眼。”
宫人道:“殿下近日身体不适,也不愿请太医,请您去劝劝殿下。”
临殊一怔,这才恍然他近日不找她的原因,竟是生病了么。
她转眸想了想,没再犹豫,这就去到成先院房中。
暗卫守在院子门口,看见临殊过来时有些意外。临殊还以为要等暗卫去通报,不曾想,暗卫最后什么也没说,径自让开了道。
临殊敲了敲门,出声道:“临殊求见殿下。”
房院中静默了好一会儿,久到临殊都以为是成先没听到,她正欲再唤,里面传来他漠然哑声,“进来。”
隔着落地屏风,成先斜靠在床榻上。她只能隐隐看着他的身姿轮廓。
“你来做什么。”话一出口,他就又咳嗽了两声。
那声音听来撕心裂肺,让人不禁悬吊起一颗心。临殊敛眉问道,“殿下身体不爽,怎的不唤太医。”
成先一默,似笑非笑道:“你这么关心?”
临殊一顿,也没解释说这话是旁人告诉她的。她没应这话,只道:“殿下当知道扁鹊见蔡桓公一事,若是小病闹大了,岂不坏事?”
成先默了许久,最后缓缓道:“我不信任这宫里的太医。”
临殊哑然,透过屏风,虽是看不清他眼神,却能依照他的姿势轮廓,隐约感知此刻他也在看她。
“你把窗户打开,屋子里有些闷。”成先道。
临殊抿了抿嘴唇,依言行事。
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扬起屋内的帷幔。成先被凉风一刺,忽地咳嗽得更厉害。
临殊皱眉要关窗,被他声止住:“别关!”
临殊默默叹了一口气,听着里面人咳嗽得紧住一颗心,也没再问他,径直从桌上倒了一杯水,手指摸到杯壁的热度,她这才将穿过屏风,将水递给床榻上的人。
成先看见她时初有些惊讶,只是因着咳嗽扰了神,最后还是接过水,润了润嘴。他勉强压住喉咙间的痒意,勾起一边嘴角。
“殿下还是唤太医来看看为好。”临殊忍不住道。
许是因着生病的缘故,她瞧着他没了先前那股刺人的戾气,眉宇间透出一股压抑许久的脆弱。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临殊顺势接过置在一边。
成先转眸望向临殊,他嘴唇煞白,两颊却带着淡淡的红色,眼里带着她有些看不懂的晦暗。他勾出一抹轻微的笑:
“我其实很少生病的……”
临殊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忍不住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体质属寒,冰凉的手背触到一额滚烫,吓了一跳。眼前这人正在发烧,瞧人模样,不知是烫了几天了。
她面上显出焦急,“你这必须得唤太医!”
却不知她的急迫怎么逗乐了成先,他反而笑得更加肆意。一双手摸住她冰凉的手不放,“好舒服……”
临殊只觉面前人怕是被烧糊涂了,她正要收回手来,一点没挣脱。成先人虽是病弱,握她的手却是锁得牢牢的,似铁爪一般紧。她暂且放弃,只道:
“我去让人唤太医。”
成先摇摇头,忽地叫起来:“他们要害我!我不要看太医!我没病!!!”
临殊咽下一口水,实在有些无奈,只安慰他道:
“我在旁边看着,没有人敢害你……”
成先眼角发红,带着水意,紧握着她的手自顾自道:“以前……我没病的时候……他们说我有病……吃了好多好多苦药……”
成先一向防备心重,如今却忍不住在她面前吐露心声,临殊知道这人是烧糊涂了。
她又一次安慰他,“这次不会了……我在旁边看着,没有人再干放肆。”
成先定定地看着她,呐呐道:“真的吗……?”
“真的。”
成先滚了滚喉咙,终于是点头同意。
太医很快被叫了来。谁都知道太子是个不好伺候的,早先受人冷落,更是差点遭人下毒害死,故而太子对太医一向没脸色。而今太子生病叫太医来瞧,属实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临殊坐在成先床边,眼看着太医战战兢兢的号脉查看。转眼即遇上成先发红盯视的目光,毒蛇一般的眼神从他身上射出,吓得人更是心惊胆战。
只是比起太子,太子的病更是让他如履薄冰。太医细细探察了好几回,惹成先都有些不耐烦了,最后才跪趴在地上,颤声道:
“殿下恕罪……微臣看这一情形……殿下似是染了疫病……”
“疫病?!”如今房中只临殊、成先还有看病的太医,临殊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成先如今在宫中金枝玉叶的,怎的会染了疫病?
“是、是……”太医缩瑟着脖子点了点头,忽而又道:“近日城郊正是疫病流行,不知太子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
临殊身子一僵,不禁想起前几日遇上的那伙乞丐。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再说,她一个被绑的人都好好的,成先一个冷眼旁观的,偏偏惹病上身?
临殊忍不住扶额,只觉造化弄人。
成先已然烧得半丢了意识,耳边朦朦胧胧听见太医的话,开口道:“此事勿要外传,违者格杀勿论。”
太医忙磕头应声,“是!”
临殊皱眉,看向成先:“此事定然要禀报陛下,若是你出了事怎么办?”
成先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出事吗?”
临殊不禁怒斥他:“这是两回事!”
成先仍是笑,不说话了。
临殊正要叫太医去开药方,又见太医面色为难的模样,知他私下有话。她对成先道,“我去让人盯着他们抓药煎药。”
成先只望着她,不说话。
临殊与太医走到门边,太医往里面觑了一眼,忍不住道:“这疫病凶恶,世子还是在外面避避,让下人来照看一二吧。”
临殊皱眉,“什么意思?”
太医叹了一口气,“这病传染性极强……听说城郊已经死了上百人了……”
临殊默了默,最后只挥手让人下去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