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开始,祂和美琉子慢慢熟稔起来。
祂聆听着竹堑城内那些混杂日文和汉语、还有各地移民土话揉杂而成的特殊腔口,无意学到了一个很有韵味的词儿,Yasu觉得正适合形容祂和美琉子之间的关系:
好上了。
祂和美琉子好上了 ─── 大概是这个意思?
不过,可不是祂自愿的。Yasu赶紧摇摇头,自我撇清。
是美琉子太扰人、太奇怪了。
是美琉子。
她一直是那个样子。
不用上学时,她就披着一头及腰长发,在城门边晃来晃去,找祂。
她滑腻的小掌覆在粗砾起伏的老墙砖上,慢慢拂过去,抚摸猫狗似的,这好像是她的乐趣。
每当这个时候,Yasu浑身就感到一阵微颤,
彷佛一道无声的电流从大气间穿过,也穿过祂的身子。
细细的,麻痒,却舒畅。
那感觉很奇怪。
不知怎么的,祂开始期待美琉子来到城下,
期待她伸出小手,触摸那被堆砌起来的石墙,抚过。
可明明美琉子摸的是城墙,美琉子触不着祂。
不该有感觉的。
Yasu是自然神,祂很清楚自然神该是什么样 ─── 宽广无边,有形又似无形,再怎样也无法跟渺小的个体合抱相拥。祂再清楚不过。
偏生不了解那份悸动是怎么来的,竟从美琉子的指间流过祂全身。
第一次,祂忍无可忍的现形,挡在她眼前,沉声轻斥:
“别再摸了。”
不知道为何,刚说出口,就自己难为情起来。
美琉子笑得很灿烂,就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Yasu一度害怕美琉子摸城墙,想逃走,可却无处可逃。
那时日本总督府的拆墙工事搁置了一阵,其实是因为芳山先生那群工程师也很忙,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们忙着考究地质,偷偷摸摸求神问卜,试图排除各种可疑原因。
芳山先生在都市计划蓝图修来划去,致力找出现代化和老城之间的公约数,州厅官员没完没了的修正会议,便是Yasu和美琉子幽会的小时光。
美琉子的手指在石墙上有意无意的轻点着,为了记忆这中式老城门在拆除前最后一刻的风华。那也是Yasu的身体 ─── 的一小部分。
当然,这是祂一时犯蠢所造成的错误,Yasu自己是很扼腕的,要不是如此,也不会落得被美琉子频频骚扰的处境。
想着,祂又难为情起来,憋着赌气不说,却又期待。
百年前,四方城垣落成之际,大概是被当时载歌载舞的人群感动了,祂误信了人类的感情,妄想这人造城门应该与自然山水一样皆是永恒 ─── 永恒个鬼,到头来沧海桑田仍是一眨眼、一须臾。
若非如此,祂也无需为了人类拆城而大动肝火,又黯然神伤。
还好,遇见了美琉子。
祂眷恋着她指掌滑腻的触感,舒服的眯起眼。
“哪,气消了没?”美琉子弓起指节,轻轻敲祂。
竹堑城的风大,她的头发在夕照下随风飞扬,飘起又落下,也滑在Yasu身上。
祂不答,试着伸出手来,想抓住她。
抓住她哪儿都好,祂想拥有她,那是身为自然神的Yasu不曾拥有过的概念,
潮来潮往风流云散,盛年不久待,祂如此明白,却想留住沧海中的渺渺一粟 ───
她像星,大隐隐于尘,在祂眼里却褶褶生辉。
Yasu卷起一阵黄沙,袭上她的裙摆,想抓住她,可却抓不牢。
美琉子没说什么,好似无知无觉,反倒很轻松的往石墙一靠,慵懒休憩。
这一倚,像是半身都委在祂怀中。
祂当是应了,又觉不妥,
想避,却也没能避开,默默一阵酸楚,酸中带甜。
她是人类。Yasu想着。而人类的寿命很短。
很短促,稍纵即逝。
那祂就照顾她吧。反正不过百年,就是再被拖累一百年而已,反正她已经答应当神官了,如果神官活得不舒心,不就显得祂这神干得很窝囊吗?这可不行。
祂在心底许诺,定护她一生平顺永安,能多长就多长,无论人世变迁轮转,谁都别想动她,祂要她陪祂。
“爸爸说他们有结论了,明天就复工。”美琉子理理被九降风吹乱的长发,语气有点不太肯定,犹豫道,“你别怕,我是你的神官,我守你。”
“呵。”祂高傲的轻哼一声,做出拆不拆城都毫不在乎的样子。祂才不怕。
但她要怎么保护祂?
祂什么都没说,但美琉子约莫也摸清了。
摸清了祂的底,还有摸清祂怎么搞得把城墙视为己身之一,那是对整片土地与人们的情意,深沉绵长,正如祂的真身。
Yasu毕竟守护竹堑城百年,就连日本军攻城,都没伤到城内百姓分毫。
地神自有无边之力,护土安民,隐而不现。
拆四方城垣对祂定是伤筋断骨的折磨一场,也难怪祂恨,恨到想惩罚降灾,杀谁都不在乎。
“我回去了,爸爸在等我吃饭。”
美琉子温柔的拍拍石墙,以红绳将头发系起。
在夜色中,Yasu听到一声微响,小巧的银铃顺着红绳末端垂下。
铃铛在她发间好好看。Yasu默想。
她和祂纠缠中带着较劲,绵里藏针,角力半天,为的就是明日了,可临走前,却没叫祂止杀。
祂想不明白。
其实拆城也不是大事,祂沉到地底,养养就好了。当然痛是必然的,痛彻心扉也就记住了教训。
痛过,熬过了,就不会再犯傻,犯错的代价正好用来提醒祂自己别再重蹈覆辙,尝一次苦果,记牢了,正好,以后再也别轻信这些朝生暮死、目光浅短的蝼蚁,对吧。
可是美琉子也是个人类。
她甚至比其他人更脆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娇娇弱弱的,要人照顾。
Yasu想了想,心里感觉很奇怪,说不出来。
她已经是祂的神官,不一样的,应该。她和祂立了誓,谁都不能解。
拆城的那日凄风苦雨,工人全被淋得乱七八糟,滂沱大雨中还落了雷,就打在州厅长身旁帮忙撑伞的芳山先生脚边,地上焦熏了一块。
芳山先生惊得松手,黑伞落了地,伞柄新系的红绳铃铛在地上滚了半圈,叮叮当当。
铃音清脆短促,比金刚铃更高亢,更急。
一响,密布的雨云便破出天光。
祂罢了手。
而美琉子在家里祭了一日一夜的咒。还给祂。
那日之后,Yasu好久没现形,暴雨后的泥泞却出现一条鲜明血痕,从芳山家官舍前院迤洒而入,踩过光洁的木地板,最后,消失在内厅的尽头。
芳山先生揉揉眼睛,再看,雨过天青,什么也没有。
如梦。
市区改正的热闹进行着,大家最终决定保留东城门,把其他拆下来的城砖完整保留,搬到地底重新堆好,地宫似的,就在城心下方,化为现代公卫的基石。
取之大地,还诸大地,这是人们和自然的平衡。
但痛也是真的,
这一拆Yasu伤得狠,神识化成细细的金光,落在美琉子的裙摆上,躺在她膝头,累极了。
美琉子身边堆满了书,暖桌、被褥旁全都堆满了书。
那些文字黑压压的挤成一团,很逼人的感觉。
她抚过额角飘下的一绺乱发,匆促扬眉:
“我最后只找到这个能给你。就这个了。如是我闻......”
迷迷糊糊间,Yasu也没听懂她在唱些什么,只觉得好像止了疼,又漂漂的,像泡在温泉里,忘了忧。
......若有方处为法师敷置高座演说此经者,吾以神力不现本身,在于座所顶戴其足......
美琉子的裙摺丝滑,花鸟并绽,铃音悠悠。
半梦半醒间,祂顺着她的裙摆向下滑,贴在她小巧的莲足畔。
......我得闻法深心欢喜,得飡法味增益威光庆悦无量,自身得益,亦令大地深十六万八千逾缮那至金刚轮际地味悉皆增益......
Yasu轻轻叹息,若有似无的地鸣,算是认栽了。
这女人到底从哪来的呢?能伏神魔,能降龙天,祂得随她一辈子了。就为了这经文,这歌声,至死不渝。
她能给祂最好的,用来弥补人类在祂身上犯的种种过患,
换个人也给不起、觅不着。祂这是选对神官了,无怨。
竹堑居民绘声绘影的传,说城中那排日式官舍在夜半时分大放金光,流辉溢彩,大概是九天圣者下凡尘,闻者无不称奇,可听来听去也没搞清楚说的是哪位官老爷,官舍区内住的大小官儿家眷可多了,说不完。
村妇匹夫之间传了半天也就散了,小城的岁月依然悠悠过着,渔樵闲话,听听便罢。
后来的几十年,外边的日子不怎太平。
隔着海,战事疯狂席卷了整个欧亚大陆。
兵荒马乱,烽火倥偬,战机凌越一脸迷茫的竹城人头顶,飞到海的另一端,扔下巨大的云火花,用最暴力的方式摧毁征服者的野心。
日出之国的共荣神话也陨落了。
潮迁汐移,竹城光复。
战祸在还没波及竹城之前,又悄然结束,好像这城永远只负责吃瓜凑热闹。
竹城人欢喜庆幸的同时,依旧茫然,日军走,美军来,下一回,来的又是谁呢?
最后一艄载满日本人的大船驶离港口,航远了,从竹城人的视野中消失。
芳山先生站在船头用力挥舞帽子,告别这个他认真经营了半生的家园,
侵略者和新住民的身分早模糊了,五味杂陈,理不清。
可美琉子却不在旁,
她站在港边对芳山先生挥挥手,再见了,感谢这亲恩养育一场。
芳山先生很轻易的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女儿,美琉子还是那般模样,一头长发俏生生的立在风中,岁月在她身上彷佛无处施力,不染尘。
芳山先生的凡眼终于看到那道传说多年的金光,亮亮的,照耀在美琉子的发和肩上,化成高大挺拔的长袍美男子。
祂单手搂着美琉子的臂膀,像是护住她不被人群推挤,却又想了想,学起她的动作,有点勉强的微微抬掌,也对芳山先生挥手。
在光辉中,热泪盈眶的芳山先生恍然明白,美琉子实非常人,
再见了,感谢这人间相伴一场。
他相信她会融入这块异土,过得很好很好。
…
美琉子收了个徒儿,在Yasu认识她的第五十年。
起初Yasu很讨厌那个小女徒,十岁,半大不小,还畏畏缩缩看人,像一只躲在草丛中的可怜小兔子。
衣服也脏兮兮,打结的头发还沾了泥灰,邋遢得很,站在美琉子旁边真是云泥之别。
Yasu怎看都不顺眼,更听不惯小女徒带着乡音的咬字,哪像美琉子,汉语日语都字正腔圆。
真正的原因,还是嫌多了一个娃儿碍了祂和美琉子的静谧相处,光看着就嫌烦,也不知美琉子从哪捡来的。
祂决心要对美琉子来个抗议,好阵子都不显形,避而不见。
但美琉子把金刚铃借给小女徒耍,还教她念经文时,Yasu又憋不住了,气得冲过来想兴师问罪 ─── 金刚铃是她跟祂的结誓信物!
小女徒却指着祂,兴奋嚷道:
“阿姆!阿姆!我看到你的护法神了!就在你背后,是那个光对不对!”
阿姆?什么时候美琉子当了现成的妈?
而且这笨徒儿还把主从倒错了,美琉子是祂的神官,祂是主才对!
“问好,叫伯公。这是我们的护城之神。”
美琉子敛目,似笑非笑。
祂很没辄。
小女徒原来是被卖的童养媳,过得极苦,美琉子看略有天份,便领过来收养,教识字,还送她去上学。美琉子爱智,徒儿目不识丁可不成。
小女徒也懂事,勤能补拙,在美琉子身旁跟了几年,出落成嘴甜又漂亮的姑娘,追求者众,排队来孝敬美琉子,抢当女婿。
Yasu暗暗好笑,但还是装不熟,因为祂总觉得,这是美琉子要离开祂的前兆。
养女的出现简直就像敲响丧钟,那阴影挥之不去,越来越近。
人寿仅百年,算起来也走了一半 ─── 一半又多了点。
祂心里很慌,但还是不问,就看美琉子什么时候自己跟祂说明白。
可美琉子也不说。
夜半里,祂在她床边俯身,隔着帘帐凝视她。祂知道她醒着 ───
美琉子常在半夜醒来,伸手摸摸枕下的物事,又放回去。那是一个暗色的小饰品,幽沉沉的似黑檀,却又蜿蜒出血沁的图腾。
那图腾很陌生,自有魔力,也像古老的誓约。
即使祂是寿年万千的自然神,也未曾在人间见过。
“Miruka,你的家乡在哪?”
“Miruka,你到底从哪来的?”
窸窸窣窣,美琉子翻身拉拢被子,许久都没有回应。
她又睡着了。人类色身一天要浪费三分之一的时光在睡眠,没办法。
…
光阴飞逝。
1979年春,朝枝之年的美琉子立于迎曦门下,轻抚斑驳的砖墙,
姿态很温柔,一如初见。
时候到了。
Yasu长叹一口气。
祂始终躲着这一天的到来,祂以为不告别就可以一直一直延后,可她还是来了,美琉子逼到迎曦门下,逼祂告别。
她摸摸老城墙,祂就得应她。她深知祂的软肋,毕竟做了祂一甲子的神官,可祂觉得还没陪够。
怎样都不够。祂年岁这么长,人寿又那么短。
──── 是不是抢先说再见,就好了呢?
“我把能量流向城东,竹城东郊以后会很热闹,科技起飞,人们想要的都会有,我不管了......Miruka,我想睡了,唱歌给我听。”
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但祂竟忘记了没有美琉子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多无聊。
都怪她太好。
“阿连,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美琉子沉静道。
“你要去哪?我要去哪找你?”祂急急追问,几乎要哭出来。
祂真的不知道,就连都司城隍威灵公也不知道。
Yasu早为了这事掐着威灵公的城隍庙摇了一阵,摔了几片琉璃瓦示威,但不知就是不知。
威灵公躲梁上不成,只好跳下来喊冤,冥府才没本事收美琉子的魂,而美琉子的寿命也不在生死簿上。
“这等级的大行者不归我管啊,你是没看过Miruka主法?去年的盂兰盆会,她抢了我多少魂?!我怎管她啊!我是管得着啊?”
威灵公拍拍头上的落灰,恼羞了,也板起脸怼人:
“这块土地还有几个通灵人敢不做护界的无遮施!还常常搞!就你家的Miruka!”
不做护界的无遮施,不管来多少众生,都愿帮愿渡,这象徵主法者的无量大愿,和尽虚空遍法界的法力,一时倒成了附近的异界奇观。
“那是因为我。Miruka是我的,哪路众生谁敢动她试试!”Yasu理直气壮的认领功劳。
威灵公立刻抓到话柄:
“哇!你最厉害,你最威风,你回去,回家自己去问她嘛!去去去!小俩口闹别扭,拆我办公室干嘛!莫名其妙真是!”
“威灵公!注意你的用词!Miruka是我的神官!是、神、官!”Yasu大声澄清,碎瓦又落了威灵公一脸。
“那你干嘛不自己问她要去哪!死傲娇!”
“死老头!你再说一次!”
“我有你老吗?死傲娇!”
威灵公也生气了,他平素倚老卖老惯了,偏偏自然神绝对比他更老,一口闷气没地方出,简直气死。只可惜冥官不能死了又死。
Yasu跟威灵公吵了又吵,仍没吵出结论。
没人知道美琉子何时要走,会去哪里。
好像不说,就不会发生。
“阿连,你帮我继续守着这个城好吗?”美琉子琢磨许久,松口了,“我要你守在这儿,一直。”
“为什么?”
“我要你现这个法给她。”
“谁。”
“一个...很像我的人,你会明白。”美琉子沉吟,用手在空中画了个圆圈,闭环,“三千大千是一场梦,时空是一个圆,顺行逆行,周而复始。我在这维度取证求解。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祂没真解其义,咬牙恳求:
“可是你是我的神官,我还没准你离职。你再陪我一会儿。一下下就好。”
祂喜欢她,祂从没说出口的,即使是最后也不 ─── 她就要丢下祂了!
“阿连。”
“再一下下就好。”
“做个好梦吧,我的阿连,我不会离开你的。因为 ─── 这也是我的幻身啊。”
美琉子附耳,轻声道:
“愛してる,我知,你不用说。”
在迎曦门下,初识和临别结成了一个圆,美琉子摇起了金刚铃,为祂唱诵最后一首咒歌。
花开花落,她在此间最后的牵挂。她的护法神。
第一眼相遇时,高傲的祂却难掩惶惑,碧绿的眼瞳痛到泛起泪,如青潭在艳阳下闪烁波光。这是多美多和善的自然神,可却被人们逼至了绝境。
那一刻,她想留祂,救祂。出自于某些异样的情愫和补偿。
来自雪国的通灵少女,遇见南岛的护城之神,无论人形或龙形,那都只是祂的幻身,祂是自然神,如果没有人类,祂本该与乾坤同寿。
她抱住了祂。祂身上有青草的芬芳,太阳的暖香,南岛海风的气息,初春午后第一场细雨的微醺。
祂抬起衣袖遮掩瞳眸的水雾,犹豫半晌,终于把脸埋在她的发丝间,偷偷拭去泪水。
少女再也没回到遥远的雪国。
阿连在这儿,守护她,这儿就是她的家。
美琉子也没有负祂。
她把女子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祂,为祂独身,为祂转经,为祂梵唱,用尽此生此世。
是美琉子让祂再度相信人类,教会祂和人类共存之法,在这粗暴零和的世道。
龙神在磬折的法音中安详睡去,沉睡在祂与美琉子相遇的古城之梦中。
梦里是永恒的春日,繁花似锦,少女美琉子坐在院子前,Yasu把自己的龙身缩得小小的,蜷睡在她的膝上,化为她的羽衣。
桃花飞落,缤纷如雪,是祂为她下的粉雪,祂怕她想家,回到那个飘雪的北国。
那正是祂记忆里最美好的年岁,一直都是。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
佛哥怀中的金刚铃落在地上,激烈响鸣,嗡的一声,夏羽寒三人瞬间被弹出古城之梦。
而太子搭起的幻阵四隅一同崩解,回梦录也碎裂成片。
龙神Yasu从古梦苏醒的一瞬,巨尾一挥,立时击破神裔馆与三名仙官共同支撑的幻阵。
祂的龙形幻身高踞于迎曦门顶,暴躁不悦的瞪视众人。
“人类......何故扰我?”
地震了。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金刚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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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神变之女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