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骨 第4章 捉鱼养土

残月西沉，晚霞照在水面上，散发出道道金光。

南音缓缓睁开眼睛，不远处响起‘噗通’一声。

她立刻没了睡意，看向发出声响的二人。

一红一白的身影蹲坐在岸边，二人中间是一片小小的水坑，水坑中的鱼正翻着银白色的肚皮互相交错着。

见到这场景，南音来了精神，直接飞奔到水坑前，流着口水就要伸手去拿鱼。

却被聊苍挡住，南音不满地看向他。

“我被饿了三百年，你可知晓我每日每夜是怎么过来的？”

南音说完，湿漉漉的眸子瞬间变得红润，可怜巴巴的就要伸手再去触碰水坑中的鱼。

谁知聊苍却挡的更加严实，“江南音，这鱼都是从洞里出来的。谁都不知道它们究竟吃过什么？还是不要作为食物为好。”

听到聊苍的话，南音吞了吞口水，真的是到嘴的鱼飞了。

“又不能吃，为何要捉出来让我看着？”

南音无力地靠在十八娘身后，十八娘笑着轻抚南音的头顶道：“因为要养一片土地出来给南音种吃的，这里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们都不知，不如种一些新鲜的瓜果和谷物。”

听到十八娘的解释，南音激动地站起身。但是，下一瞬她的笑容僵住。

“那我们不出去了？聊苍也不能带我们出去吗？”

“抱歉，我寻了整整一日的出口，无法突破这里的结界禁制。”

“那我们岂不是永远出不去了？我要做一只没有尽头的饿死鬼？”

南音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

长离！你竟如此狠心！

“别伤心，也许还有转机。外面不能没有瑞兽，如果玉界知道瑞兽在此处，一定会寻来。到时，我恢复灵力，带你出去。”

十八娘出声安慰，南音缓缓闭上眼睛。

等玉界发现？若长离肯放过她，就不会到现在都找不到她。

‘啪’的一声在南音耳边响起，她睁开眼睛看向一侧，一条大头鱼正与她对视。

她的手指还未触碰到大头鱼，聊苍就拎起鱼走向十八娘常待的地方。

他一手拎着一串大鱼，一手拎着大头鱼，看着变成深红色的土地发呆。

青色的身影从他身侧越过，南音拿着一块锋利的岩石，对着土地就开始翻腾。

不一会儿，那黏在一起的土地高出地面一寸，深红色的土壤也变得松软。

“给我吧。”

南音伸手问聊苍要鱼，聊苍低眉看了看手中的鱼，还是觉得不放心。

他把鱼放在一侧，伸手把白色的衣袍栓在腰间，又拎起鱼赤脚走进翻好的土地中。

骨节分明的手沾满了红色的土，一条条鱼被整齐的放在挖好的坑中。

深红色的土壤严严实实的盖好坑中的鱼，聊苍才站起身，用脚踩了几下才放心的去清洗自己。

“他真的是瑞兽吗？为何干起农活像个凡人？”南音看着聊苍的背影嘟囔着。

“因为他就是待在凡间的瑞兽，有护佑苍生之责。这种男子最可怕，南音你莫要动心。他爱所有，也会爱你，但不会只爱你。”

十八娘轻轻揽住南音的肩膀，南音的耳尖泛起红晕。

“当然不会，我最不喜欢银色的头发。”

南音垂下眸子，却在十八娘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向岸边的人。

晚霞的照耀下，银色的发丝与白皙的皮肤散发着光泽，那原本清冷的眉眼变得温柔。

这时她才发现，聊苍好像总是嘴角含笑，只要你跟他讲话，他总是眼眸弯弯的注视着你。

“这土地应该要三日才可播种，今日寻出路时，发现了一些种子。”

聊苍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南音面前，湿漉漉的手心中是一小把黄色的谷类。

“几百年的种子还能成活吗？”

“我已经触碰过了，可以成活。”

“好，我来种。”

南音看着聊苍的脸，手却伸向了聊苍另一只没有种子的手。

十八娘见状，无奈的摇头。

她就知道，无论谁见了这瑞兽，总是会被这虚假的温柔迷惑。

聊苍弯起嘴角，一只手抓住南音的手，另一只手把种子放在她的手心合上。

“我很好奇，你的原身应是一把琵琶，为何会懂种植？”

南音紧紧握着种子，轻声回答：“是我化作人形后，遇见的一位和亲的公主，她就是在一片荒芜的地方，开荒种地。”

“公主？”聊苍蹙眉思索，“公主不应是千娇百宠的绝色佳人？为何还要开荒种地？”

“她和亲的地方在很热的边塞，那里的人不懂开荒。她是中原公主，就带了很多种子，还学习了许多开荒的法子。”

南音说着，眼前好似已经浮现出那公主的模样。

一身红色兽皮衣袍，总是在田地中忙碌，原本娇柔白嫩的肌肤，短短一年就成了两颊通红，皮肤黝黑的样子。

“那她一定很受当地人尊重。”

听到聊苍的话，南音苦笑摇头。

“并不是，那边塞的人很讨厌我们。觉得我们皮肤白嫩，是不祥。教他们吃谷物充饥，在冬日免受饥饿，他们认为是想偷走他们的牛羊。”

“如此刁民！那你们逃走了吗？”十八娘气恼的询问。

南音又摇了摇头。

“她说来和亲，是结两国之好。如果她逃了，会引起战乱，百姓会有无妄之灾。”

南音看向埋鱼的地方，目露悲伤，继续道：“第一年，那块土地实在贫瘠，谷类是活了，收成却甚微。公主就想到了是土地的问题，她在自己的后花园埋了很多牛羊的下水。那年春天的花开的可好了，朵朵都非常大，非常香。第二年，她就找了很多下水埋在耕地中，那一年的收成特别好，已经开始有人认同她的做法。”

听到此处，聊苍想到了自己云游时，遇到过一只不停耕地的孤魂，也是一位女子，只是那女子模样并不像公主。

“经历了丰收，公主大力推广养土的法子，她是真心想帮边塞的国民，不想再看到有人饿死。可是，第三年，那国君死了。所有人突然变了脸，把罪责怪在了公主身上。”

南音的眸子开始湿润，当年的事情重现她眼前。

“为何怪在公主身上？难道不是那国君的命数？”十八娘不解。

南音抿了抿嘴继续道：“那国君原本就身子孱弱，但是，他们不认为是国君的问题。开始他们说是因为公主三年并无所出，后来又说是公主在土地中埋了下水，那些东西有毒，国君吃了那些谷物，才早早去了。”

“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中原大地年年都吃谷物，用兽类尸首，甚至有些生了病死掉的兽类，禽类，都是埋进土地成了养料。从未听过吃了谷物中毒而死的事情！”

十八娘恼怒的站起身。

南音抹了抹眼角泪水，轻轻拍了拍十八娘的手安抚。

“原本他们是有殉葬的说法，但是，国君对公主十分爱惜，临死给了口谕，不许公主殉葬。”

“那这国君还算良人，那你们离开了？”十八娘坐回南音身边。

南音却又摇了摇头。

“离开的只有我一人，所有人都不信这口谕。那日，公主照例去了耕地，就再也没有回来。等我寻到她的时候，陵墓已经被封上。我穿墙而入后，公主已经被绞杀在国君的棺木前，她的手中还攥着刚刚成熟的谷物。”

“什么？”

十八娘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看着南音，眼中全是心疼和不敢置信。

“中原皇帝不管吗？他们都不怕中原皇帝攻打吗？”

“枝儿，和亲的公主对于两国之间来说，就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

“你闭嘴！”

十八娘怒瞪聊苍，她的胸脯被气到上下剧烈的起伏着。

“你作为瑞兽，这种不合理的事情，你为何不干预？就任由他们草菅人命？”

“这是人族的命数，我可出面驱除邪气，不可干扰人族命数，过多干预人族，只会天下大乱。”

聊苍轻声解释，十八娘却更加气恼。

“如今只有那个什么边塞被中原皇帝踏平才能消灭我的怒气！”

南音又摇了摇头。

“我后来又去过那里，原本荒芜的土地已经满满的全是耕地。再也没有人在冬日饿死，他们延续着埋下水在土地中做养料的法子。当我问起公主的事情时，年长的人闭口不提，年幼的孩童连有中原公主和亲这件事都不知。”

“那他们的土地！那些种子！是凭空出现吗？没有人追问过吗？”

“没有，所有人只晓得这些东西不会让他们冬日饿死，埋了下水会长得更好。”

三人沉默的看向远处的残阳，在几人背后，一个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玉界中。

一位绝色美人端坐在一朵冰莲中央，身着金色锦纱的仙娥快步走近。

绝色美人缓缓睁开眸子，看向仙娥开口道：“无望谷可好？”

仙娥闻声，立刻跪在冰莲前，声音颤抖开口：“仙姬，无……无望谷的水源封印被解除了。”

“什么？”

女子从冰莲上飞下，看向仙娥的眸子带着怒意。

“她如今只是一只饿死鬼，就算是仙身，也不可能会解开那封印！难道是长离发现了她的踪迹？”

“素尘，我发现了谁的踪迹？”

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素尘立刻慌乱的整理了一下发髻，转身看向长离，眼中的慌乱被生生压下。

“长离，你何时回玉界的？”

“已经一日，有些担心你压制不住那根仙骨，便赶来瞧一瞧你。”

长离缓步走近，素尘身后瞬间亮起一道一尺长的金光。

原本站的笔直的女子，立刻痛苦到双腿瘫软。

长离见状，急忙抱起女子，轻轻的放置在冰莲中。

“长离，我是担心南音，她没了仙骨，又不见踪迹。三百年了，我担心她出事。”

女子娇柔的躺在长离怀中，长离垂眸看向那根不停躁动的仙骨，眼中情愫晦暗不明。

“无事，她做了几千年的散仙，就算没有了仙骨也会活的很好。”

“都怪素尘，若我不告知她银果神树的位置，她就不会遭此劫难。”

“不怪你，是她急于求成，竟打主意到银果神树上。她能保住性命，多亏你给了她银果护身，她应感激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