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了校门,直奔最近的载客码头。看到一艘船正停在那里,边跑边问:“大伯!去琉璃海么?”
船夫笑眯眯地摇头,手下飞速撑杆远离码头。
晓武想要跳过去,但距离实在是太远。犹豫片刻只好作罢。
京城水路繁忙,倒也等不上两分钟,有一艘船便沿着河水奔流而下。撑杆急、速度快,正是泉晓武最喜欢的类型。于是笑眯眯地大叫:“来来来,大伯加把劲呀!”
船夫笑着摇头:“有贵客呀!您等下一艘吧!”
晓武愣,抻着脖子看。乌篷船的窗户都是敞开的,里面空空荡荡,连条鱼都没有。
“你这是空船呀!”
船老大一愣,望向空荡荡的船舱。果然没有人。撑船人的脸色变化出不肯相信自己眼睛的表情,慌慌张张地迈开两条腿,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去拉开舱门。
平视搜索。
脸上慌张不减。
低头看舱底,瞬间笑开了花。随即转回去,继续撑船。
晓武的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冲到码头边上叉着腰怒吼:“你是不是有船客?他们是不是正躲在船板后面嘲笑我?!”
船夫哈哈哈地大笑,笑得弯了腰。但手下不停,噌噌地撑船。
晓武把鲛绡套在脑袋上就想要追过去看,是哪里的王八蛋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嘲笑自己。
但,顺风顺水的,船太快。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冲过码头几十米。
晓武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想要骂,却不知道要骂谁。
“没有啊,小哥。”船老大抱着杆子哈哈大笑,“没人嘲笑你。”
骗鬼呀?
泉晓武蹲下身来眯起眼睛,试图透过船板的缝隙看到一丝半景。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功夫,又有一条船靠过来。船老大主动询问:“小仙人,要船么?”
抬头看,却是前日里载过自己的鲛人。于是连忙笑眯眯地招呼:“对!对!有宝石给你!”
船夫的眼睛一亮,心想,果然又是宝石!于是,使出洪荒之力,几下子就靠近了码头。
晓武也不等他靠岸,蹭地跳过去。
嘭蹬!
船身被砸得下沉。
“哎呀,小仙人怎么还是这么着急呀?”
泉晓武也不跟他废话。一步窜过去,揪住衣领子抡拳头就要打。
船夫的脚下一滑,抱着头蹲下去求饶:“小仙人!小仙人,小人来载你,莫打人呀!”
“上次给了你块宝石,你出卖我。这次还想要宝石?老子长得很像大冤种么?”晓武也不客气,劈头盖脸地捶。
“咱可没要。是小仙人您说要给的。”
“给你你就要啊?多长的手,多大的脑袋,多缺心眼?”晓武不依不饶地揪着船夫的衣领子恶狠狠地威胁,“我可告诉你,我爹是京城里的大官,不听我的话,让你在京城活不下去!”
“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泉晓武哼哼唧唧地又踹了两脚,才掏出宝石盒子来,拿出一颗深蓝色的宝石交给船老大:“包你一年的船,随时随地等着我。”
“小、小人吃宝石也过不得日子。”船夫商量,“不然您卖掉了,给银子。”
晓武想着要是这穷酸的船夫拿着宝石去卖,很可能会被当贼抓起来。便恶狠狠地威胁:“我是好人。你记住了。”
“小仙人是好人。”
看到船夫一张脸吓得青灰,心中很有些满足感。指着河心,刚才那艘船逃跑的路径:“到那里去。”
看天、测风水、布置宝石阵。情景再现。
河水中央的流速与河岸两边的流速是不同的。再现出来的景物在河道上被拉长、变形,好不容易逆着风水固定下来,却只能看到光线很阴暗的船舱内部的船板上似乎、隐约、很不清晰地趴着两个人。一个是蓝头发,一个是白头发,都用手捂着嘴巴。
晓武调整宝石阵的角度,增大风声。终于听到隐隐约约的,噗嗤噗嗤、幸灾乐祸的笑声。分辨了好久,认为那个蓝头发的,应该是矜罡。那个白头发的,应该是穆国师。
心中气愤,这两个不讲义气的。明明看到了,却偷偷地躲起来。
下次见到他们,必要十倍找回来。
本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哲学心态,怒目横眉地指挥着船夫向琉璃海撑去。沿途见到有要搭船的,都是冷着一张脸拒绝。本王子脾气不好,没心情跟藏猫猫、哄你们玩。
船来到琉璃海,一眼望去都是粼粼的波光。看不到水晶实验室的影子。于是,皱褶眉头掐指头算十个太阳、两个月亮、二十八星宿。
四十珈被穆国师拿走,全凭两只手十根指头,越算越慢。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半小时,勉强得出一个结论,再抬头看天,却发现十个太阳早就换了位置。身边的风水也都转了向,从刮东风变成了刮北风。湖面上的水草乘着风、随着太阳飘走。整个儿地形已经转换能量,再想按照一个多小时之前的风水布阵,肯定不会奏效。
背着手望天,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知道没有四十珈的帮助,粗糙做或许可以。但像是抓人这样的细活,恐怕是做不了。
还是要去找穆国师。
于是吩咐船夫从来路回到码头。
重新布阵,时光重现。
距离穆国师他们离开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但这一次并不需要看清楚人,只需要找到乌篷船还是能做到的。
隐隐约约地找到一个影子,跟着船顺流而下,从小河汊转到繁忙的大江,可就是千帆径流。各种各样的乌篷船的幻影飘来飘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再也分不清楚哪一艘才是自己要追的。
晓武沮丧地坐在船板上发呆。
船老大心中有些着急,想跟他说既然找不到人,还不如先找个集市把宝石换成钱。哪怕是一天一付,也比这位小仙人突然跳起来把自己打一顿,然后一分钱都不给。这种人,心思活、变得快。没准看到什么新鲜的,就忘记包船的承诺了。
好在,泉晓武只是发了一会儿呆,便脱离情绪低谷。站起身来叉着腰,指着江对岸的商业街,让船夫摆船过去。
在码头上恶狠狠地挥着拳头,又强调一次自己是有爹的人,再敢跑若是被抓到了,就烧了这艘没人瞧得起的破船。看到船夫被吓得不轻,才施施然地走上步行街。
四十珈的制作是很有讲究的。
映照太阳的铜、埋藏在煤层下面的铁、还有从粘土中提炼的铅,都是西陆上能找到的。但无风沙漠的金粉、以及天河水底流动的银,就比较难找。他来京城不到一个月,只知道这一条九里铺子,却从未在这里买过任何东西。
于是,找到上次阿夺买猴子的玻璃铺,笑眯眯地说买跟上次一模一样的猴子。
老板看了一眼,记起来是跟那个穿着阳光鞋的蛟族女孩子打打闹闹的孩子,便拿出一盒子的猴子给他挑选:“我不是鲛人,看着这些猴子都是一样的。”
晓武眯着眼睛点头。随手拿起一只只猴子认认真真地挑选。
老板盯着这个孩子的手看了半天,略带疑惑地问:“我说孩子,你是人族吧?”
晓武斜眼瞥。
“手指头缝里面,没长蹼呀。”
“我是岸上生的。”
“岸上生的,也得有蹼呀。”
晓武拿着几只猴子来凑在阳光下面看,边说:“哎呀,骗不了你呀。老板,识多见广呀。一看就知道我不是陆地上出生的鲛人。”
“谈不上,谈不上。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属于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懂。”
“我跟你说。”晓武神神秘秘地靠过去,扒着耳朵,“我是水里出生的人族。”
“水、水里出生的人族?”
“你看看你,怎么还不信呢?”晓武又把嘴巴凑到老板的耳朵下面神神秘秘地嘀咕,“你知道小孩出生之前,是在娘肚子里面的羊水里泡着的吧?”
老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悟,但也不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这个还真是。”
“我跟你说啊,我妈妈属西海族。我们族呀,跟那个穿着阳光鞋的,东海族的鲛人在打赌。看谁能缝出十个太阳的衣服来。”说着话,晓武神神秘秘地掏出怀里的宝石盒子来,用身体挡着路人的视线,闪电般地开合一下盖子。
虽然什么都没看清楚,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晓武拿起三只猴子来,顺带着摸出十文钱递过去:“哪家商行有映照太阳的铜、埋藏在煤层下面的铁、从粘土中提炼的铅、无风沙漠的金粉、以及天河水底流动的银?”
老板接过十文钱塞进袖子里,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小声说:“这是旅游区。您要的这些东西,一样都没有。或者去河络地下商厦,或者去羽人的天空大棚,或者去夸父的森林。总之呀,只要不是人族开的铺子,都能谈。你也别误会,我不是说咱们人族的商人不好。主要是咱们人族没有矿区,到最后,还是从那三个地方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