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衣镇的人和事 第2章 轻衣镇

2，轻衣镇

十年前。

永定十年。

黄沙遮面，乱石遍地。

“姐，你听有人在吹奏。”一个虚弱的女子拉着旁边女子说道。

安卉用衣物遮住自己的面容，眼前的风挟沙而来，二人勉强靠在石壁处，听着那远处的声音，有人在吹箫。

“是有人在吹奏，叶子，你拿着。”安卉把自己的蝴蝶钗放在安叶腰间，“若是坏人，记得见机行事。”

安叶看着姐姐，她这一路上为自己挡了太多难。

二人握手搀扶，迎着风沙，随着歌声往前走去。

歌声越来越近，风沙也越来越小，二人把遮面拉到眼下，想要看清远处的人影。

“姐姐，他似乎是自己一个人。”

安卉看着那人的衣摆扬起，是那样的悠闲，是那样的美好，和整个风沙之地格格不入。

“叶子，我们慢慢过去。”安卉小心地拉着安叶。

二人赶了这么久的路，早已疲惫不堪，眼下也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要活下去。

那人看到有人走来，停下了箫声。

安卉警觉地看着四周，待无人来，才抬头望着那人竭尽全力地喊道，“公子，请问这里是。”

“你们是流民？”

安卉二人点了点头。

“这里是北地抚宁，轻衣镇。”

安卉从不知北地有这么一个地方。

也不知自己竟逃离了如此之远。

“公子，我二人已多日奔波未食，还请公子帮忙，愿以劳作换食。”

那公子听闻，挥了一下手，旁边有侍从快步走向前。

安卉往后护着妹妹，原来没有武功的人在别人眼里是这般透明，察觉不到其他人的隐藏。

自己不早就该知道的吗？可是那个时候是有神灵保佑的，如今只有自己了。

那侍从递给二人吃食及水壶。

安卉看那侍人步伐稳快，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城墙之上的素衣公子身份也不低。

“多谢公子”，安卉拉着妹妹站起来，“我姐妹二人食君之食，必先报之。”

“你这身体还扛得住吗？”

安卉笑着看了看那人，“家风如此，小女子扛得住。”

安叶也抬头看向那人，“我们扛得住。”

“好，把人带过来。”那人淡然转身走下石台。

一盆衣物放在二人面前，大娘温柔地说着，“公子交代，洗完即可。”

“多谢大娘。”安卉和安叶礼貌道谢。

看着那一盆衣物，二人互相看着对方，笑了笑，“我们活下来了。”

二人把衣物晾晒好，才放松地靠在树侧，就着吃食，看着周围风光。

这地方是边境吧，房屋搭建及远处草甸，均不是家乡之景。

萧瑟秋景，无边意起。

安卉看着妹妹，从今以后，天大地大，只有我俩了。

“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安叶看向安卉。

二人都知道，家是暂时回不去了。如今哪里才可先安身？

“轻衣镇，我们先住下来，待有盘缠了，我们再去寻姐姐。”

安卉说完安慰地抱着安叶，不知姐姐一家是否平安。

愿家国不再起波澜。

“公子，那二人来道过谢，老身已遣她们离去了。”

“可有说什么。”

嬷嬷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道过谢，归还衣盆，就离去了。不似之前流民，祈求庇佑。”

那公子想起那句家风如此。“也好，不需过多考虑。”

安卉二人用钗换了一间旧屋，二人收拾了自身面容。

“叶子，明日我去打听镇子情况，你在家里守好。”安卉一边收拾着屋子灰尘，一边思考着明日要做的事情。

“姐，我也想去。”安叶不想和安卉分开，她还是有些害怕分别。

安卉疼惜地看着安叶，她感知到了她的恐惧。“好，我们一起。”安卉抱紧安叶。

收拾好躺在床上，两人用外袍遮盖着自己。

安叶搂着安卉，“姐，我好想念娘。”

安卉本强忍着情感，如今听着安叶颤抖的尾音，再也忍不住眼泪，“叶子，有姐在，我会保护好你的。”

娘啊，叶子想你，我也好想你，如果，如果当时贼人追的是自己，是不是你就安然无恙了？

安卉一夜未睡，每当闭起眼睛，脑海里都是血，都是亲人尸骨。

第二日，天空似乎蓝了不少，虽已入冬，但临近中午还是烦热。

“好吧，你俩就在这打下手吧。”

“谢谢掌柜！”二人试了好久，找了好久工作，终于有落脚之地了。

“老板真是个好人。”安叶拉着安卉的手，在街上开心地走着，和安卉说不完的话。

瞧着两侧摆放的玩意儿，安叶眼睛都亮晶晶的。

“姑娘，小老虎要买一个吗？五文钱。”商贩笑着说。

安叶摇了摇头，她知道姐姐身上也没钱了。

安卉拉着安叶到布店，买了布皮和棉花。掏出刚当掉的耳饰换取的碎银，这已经是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了。

“店家，买了这么多东西再赠我一些针线吧。”安卉开口。

老板也看出二人身上单薄，所以赠了针线，布匹也提前裁开了。

安卉二人从正午忙到晚上，才把被子缝好，也算是可以度过寒冷夜晚了。

“叶子，这是你的。”安卉伸手递给安叶。

安叶早就看到姐姐给自己又缝了个东西。等完工了，才知道是一个小香囊，上面还有一枝香草，指代的是自己。

安叶爱不释手，看着姐姐又看着香囊。“姐，我学会刺绣，也要送你一个更大的香囊。”

“姐等着你的香囊。”安卉活动着腰肢，躺在被子上看着安叶。

二人晚上又去邻居家帮忙打扫了庭院，换取了饭食。

安卉望着满天星星，星星永恒，白云易逝。

星光远不是白云可以追赶上的。

饭馆里，两人被安排去厨房帮忙。

安卉叮嘱安叶跟着自己，自己在前面一边洗菜切菜，一边教安叶怎么处理。

安卉生好火，让安叶坐在那里，“风箱要看着我的手势操作。”

安叶点了头，昨日姐姐也提前教导自己一些厨房之事，但今日上手仍然有些手忙脚乱，不过还好，厨房的人很好，最心安的是，还有姐姐和自己一起。

周围厨娘见安叶虽然干活有些慢，但是个性温和，总是笑着和大家对话，所以也乐得一起聊天。

安卉见安叶和大家相处不错，所以也有更多精力用在切菜处理食材上。

安卉忙的腰背一直弯着，直到中午，才活动着腰背，站在火灶一旁吃起饭菜。

安叶帮姐姐捏着肩，安卉夹起菜喂她吃着。

二人的情谊也是让旁边伙计羡慕。

终于忙活到晚上，二人提着一些青菜根须回了家。

工钱要半月放一次，但如今每一餐都可以在饭馆吃，也算是无衣食之忧。

“叶子，这些根须我们种在院子里，过些日子应该就长长了。”

安卉看了看天，虽然快入冬了，但希望菜可以长得快一些，给这个小院增添生机。

安叶看着被水浇灌的根须，好像看到了之后的庭院，里面都是绿油油的，自己和姐姐坐在秋千上，就像小的时候，你推着我，我推着你。

安卉也在想象着之后的日子。不知这样的日子是否会渐渐消磨自己的意志，报仇的意志。

在饭馆的日子，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转眼已经半个月了。

二人拿到工钱，先是去布店买了布匹，又去买了灯油，纸张。

安卉想着先把衣服做两身，然后自己再绣点花补贴，安叶可以替别人抄书。

安叶试着姐姐做的衣服，穿起来很舒服。“姐，我都舍不得穿了。”

安卉继续缝补着冬衣，开着玩笑，“那可不行，穿上去才衬我的叶子，冷的不能掉叶子吧。”

安叶笑着环绕着安卉的脖子，静静地看姐姐在油灯的映照下做衣服。

安卉连夜缝补了几套冬衣。

这样的日子也慢慢习惯了，也慢慢是生活了。

“姐，我们买些小羊吧。”

“等来年开春再买，现下活不了。”安卉拿着最近积累的银子，准备为深冬做准备了。

“我们去买些萝卜白菜存储起来，再做一些冬衣冬被，还有给叶子买一把琴。”

安叶眼睛亮了，“琴吗？姐，我们的钱够吗？”

安卉认真地点了点头，“叶子抄书辛苦了，这些钱够了。我们明日休息就去买。”

安叶开心地抱住了安卉，“姐，你真好，我们明天就去流水轩，我已经学着知道怎么砍价了。”

安卉也抱着安叶，“哦，听这话，叶子偷偷去了好多次啊。”

安叶羞的不言语，二人躺在床上一边打闹，一边闲聊着明天买些什么。

张府。

“公子，这信要放出去吗？”

公子摇了摇头，“时局不稳，暂且搁置。”

看着那内容，没想到她们是安家人，若是被人知道，人还活着，不知道我这轻衣镇要翻多少波浪。

“明日去她们住所，带她们来府衙一叙。”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