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未晚（逍芙） 第13章 第十三章

杨逍拉着纪晓芙行在竹屋后的一条小溪旁，眼见身后众人就要追上，顿下脚步，以指为刃，划破掌心将毒血逼出。

塞克里等人围上前来，杨逍将纪晓芙与雁儿护在身后。

“杨逍！”塞克里大怒一声，提刀就向杨逍砍去。杨逍足下一顿，脚边的石子被震得飞起。杨逍右掌翻转，推动石子朝外掷去，那些飞起的石子宛若注入内力，让塞克里等人躲避不开，一个个脱了兵刃，跌在地上。

塞克里勉强撑起身子，看到河中有不少翻了白肚的鱼，心中一惊。他望向杨逍：“我的西域断魂散居然能被你逼退了，我塞克里今日命该如此。”说着将长刀横起，往脖子处抹去。

杨逍以一记弹指神通脱了塞克里的长刀，他立在原地，若非唇角尚存血迹，丝毫看不出中毒受伤的样子：“你领着众教徒造反，本就是死罪。但我念你心在明教，所做一切皆是为了重振明教名声，我姑且饶你一命。”

塞克里不可置信的看着杨逍。杨逍垂下眼睛，看了看掌心的伤口，状似无意的解释：“雁儿是江伯维的女儿。你也许不知道江伯维夫妇曾经与你大哥结义，他们是我派到其他门派的密使，他们根本没有叛教。”

杨逍握了拳，将手负在身后：“就在几个月之前，他们身份败露，被人追杀。可能他们走投无路了，才去找你大哥想坦诚一切，并求你大哥把雁儿藏好，结果最后三个人统统遭人毒手。”

纪晓芙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他这样高傲自负的人，被外人栽赃，被自己人误会，却都能云淡风轻的从容应对。他心里，该是很苦的。

“雁儿是江家唯一血脉。”杨逍看向雁儿时，目光柔和了些：“我杨逍定当倾尽全力，保护雁儿一生平安。”

话至此处，杨逍眼睛一抬，目光便从雁儿的身上落在了纪晓芙的身上。纪晓芙正抬眼，就撞上一片深邃。

“但是你大哥报仇之事，我早已有了周全的部署，也不会因为你这次的背叛而取消计划。”杨逍转过身子，瞥向塞克里。

塞克里自地上撑起身子：“我错怪杨左使了，属下罪该万死。”

“我等罪该万死。”余下十几人异口同声。

“都回光明顶吧。”杨逍走至雁儿身边，蹲下身子笑着看她：“我们也回家了。”

雁儿乖巧的朝前走了两步，杨逍将雁儿抱在怀里起身，他并未回头，只说了一个字：“走。”纪晓芙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抬步跟了上去。

杨逍抱着雁儿回了竹屋，将雁儿放在床榻上，撩袍坐在雁儿身侧：“雁儿乖，不怕，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他方才抱着雁儿回来时，一路上都能感觉到雁儿的身子在发抖，他侧过头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外婆已经接到消息了，马上就会来接你，把你接去你娘的故乡，然后你就会在那儿永远地生活。远离这个邪恶的江湖。”

杨逍摸了摸雁儿的脑袋，起身要走时，被雁儿拉住了衣袖。杨逍回头看她，雁儿双臂一张，杨逍心中动容，俯下身去拥住雁儿。

纪晓芙入得屋内，见杨逍与雁儿这般，倒也不好出声。杨逍似有察觉，直起身子，去看纪晓芙。纪晓芙嘴唇动了动，想问一问他的伤势如何，却在杨逍的注视之下敛了口。

杨逍从她身侧走过，出了屋子。

晚膳时杨逍并未露面，纪晓芙心中担心，哄着雁儿入睡后才去寻他。站在竹屋门口，纪晓芙出声：“杨逍，你睡了吗？”

无人回应。

纪晓芙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慌，径自推门入内。甫一入门，便见杨逍跌坐在地上，嘴角还有血迹。纪晓芙慌忙扑了过去：“杨逍，你怎么了？”

“刚刚的西域断魂散。”杨逍皱着眉头。

纪晓芙奋力将杨逍扶回床榻上：“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你不是已经把毒逼出体外了，怎么现在又……你没事吧？”

杨逍就势靠在纪晓芙的肩头，鲜有的脆弱，即便如此，他仍是安慰她：“我一会儿就好，没事。”

纪晓芙心中慌乱，杨逍伏在她肩头，慢慢阖了眼眸。身居左使之位，想要他命者不计其数，他独自一人撑了这么久，从无能卸下一身疲惫的时候。难得有这片刻的安宁，只在她面前痛一次，疲惫一次。

纪晓芙纠结半响，猛然推开杨逍，随手抽出屋内摆放着的那把长剑，直指杨逍。

杨逍苦笑一声：“动手吧。我以为你都忘了，我也差点忘了，你我正邪殊途，这是你唯一能杀我的机会。”

杨逍看着纪晓芙，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动手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闭嘴！”纪晓芙狠了狠心，拿剑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我要杀了你，为我大师伯报仇。”

杨逍看向纪晓芙手中的长剑，又好像透过这把剑看得更远：“这把龙泉剑曾经是诗仙李白之物，能死在这把剑下，也不枉此生了。”

杨逍伸出两指夹着剑刃，朝自己心口处贴近：“来吧，痛快点。”

纪晓芙惊慌失措，想要抽开剑刃，奈何杨逍钳住剑身，让她无法抽离。杨逍将剑刃送在心口，松开手，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刺的纪晓芙眼底水光泛泛。哐当一声，龙泉剑被纪晓芙弃在地上。

她下不了手。纵然他是江湖上人人唾弃的魔头，她也下不了手。

“你……”纪晓芙看着杨逍，深吸一口气：“我去找塞克里来。”

说着匆忙离去，更像是想要逃离。原本一颗波澜无惊的心被他搅得天翻地覆，逼得她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塞克里来时，杨逍已经昏死过去，他心中很是愧疚，连忙将解药奉上：“夫人，这是解药。”

纪晓芙自塞克里手中取过解药想要给杨逍喂下，可他就是吞不下去。纪晓芙急了，将解药含在口中，喝了水慢慢渡给杨逍喂下。

塞克里在一旁看的愕然，他分明看到杨逍的手指还动了一动。大概是猜到杨逍的意思，塞克里悄声退了出去，将门掩好。

好不容易才将解药给杨逍喂下，等纪晓芙反应过来时，脸上红了个彻底。再回头去看塞克里，哪里还有人影在。

纪晓芙蹙着柳眉，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动作比她的想法还要快上一步，本能的不想他出事。

纪晓芙扶着杨逍坐起，掌心贴在他后背，过了真气给他。待两人都出了一层薄汗，纪晓芙收回手掌，小心翼翼的扶着杨逍躺下。

她起身去将方巾打湿拧了半干，给杨逍擦了擦脸。这些动作做的十分自然和谐，好似她本该如此照顾他。

纪晓芙守在他的床榻前，心中猛然抽痛，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模一样的画面，直让纪晓芙有些发愣。

“杨逍……”她低唤一声，一滴清泪坠下。纪晓芙抬手，指腹擦过眼下，喃喃自语：“为什么，会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