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端悻悻出宫,心中气愤腹诽。
林德跟在叶端身后,叶端步伐很快几近小跑,林德大迈几步,跟上她。
“妹妹不必心急,若她不放叶帅,我绝不会帮她破阵……”
叶端闻言,忽而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德。
“林兄好意,叶端心领。只是,个人恩怨,不当影响家国安危。父帅戍边二十余年,赤胆忠心,一定也是如此想法。”
林德静静听着,神色凝重:“温太后出尔反尔,你明明恼火,却还要为她着想吗?”
“并非为她着想,而是为着边关百姓,还有以命守护边关的将士。”
叶端认真说着,林德对其敬意油然而生。
叶端转身,继续往宫外走去。
林德紧跟两步:“妹妹忠勇侠义,真不愧为将门之后。”
叶端谦虚回道:“林兄过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裙摆,进了马车。
林德跟在她身后正欲上马车,却被一旁等候的连威拦下。
“林少主,殿下特命我带您去王府。”
林德摆摆手:“王府有何意趣,本少主不去。”他钻进马车,冲叶端笑问,“妹妹,贵府可许我拜访?”
叶端神色稍显为难:“林兄见谅,帅府眼下尚有禁军值守,怕是做不得客。况且殿下邀您去王府,一番盛情,林兄不该推辞。”
“正是,少主还是随我去王府……”
“得得得。”林德下了马车,对着连威责怪,“怎么长荣的人,都如此爱揽客?难不成皇宫和王府里都开了酒楼?”
叶端闻言轻笑,探出头来,道:“林兄,长荣热情好客,你在王府好住,叶端先行回府。”
林德立马咧嘴笑道:“妹妹慢走,等明日,我去帅府找你。”
叶端放下帘子,小厮便慢慢驾起马车。
大殿上,婢女内侍垂首候着,宛若玉器摆饰。
温言成问卫衡道:“叶壹该如何处置,晋王可有打算?”
不等卫衡回答,她便又补充道:“当日要将叶壹斩首示众,可是晋王提出来的。”
卫衡明白温言成此话何意,当他看见周誉跟在温言成身后走进来时,他便已料到温言成定会寻机试探自己。
他拱手道:“叶壹实乃大患,臣弟恳请娘娘收回成命,即刻斩首叶壹!”
温言成闻言,微微侧首:“晋王所言,可是真的?”
卫衡又道:“娘娘,眼下大敌当前,我朝当团结一心,齐力抗敌。可他叶壹行为偏颇,引娘娘误会臣弟,实属不该。”他抬眸,紧盯温言成的眼睛,“娘娘若是应允,臣弟愿亲手将其斩首,以表忠心!”
温言成被他眸中厉色吓住,坐在椅上发愣。
她怕叶壹活着,也怕叶壹死去。
叶壹活着,便是卫衡最大的助力,两人若是联手,皇城倾覆,仅在一朝一夕。
可叶壹若是死了……北江首为大敌。
叶壹此次战败,其中缘由温言成不敢深究,因为她知道,叶壹统兵二十余年,对制降北江入侵十拿九稳,若非她此次任命娄玉鞍为监战使……
娄玉鞍此人,官威甚重,尤爱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她派他去漠州监战,实为坐山观虎斗——坐收其利,结果却始料未及,覆水难收。
卫衡主动请命审理此案时,温言成终日惶惶不安,便与温观识和周誉,合谋暗杀叶壹。谁知不多久,卫衡便草草结案,提议将叶壹斩首示众。
温言成暗自窃喜,只当卫衡回京时说的那句:“忠君爱国,臣子本分!”所言非虚。
但今日,周誉的一番话,让她再次如临大敌。
她一心想着,卫衡定会为叶壹辩解,不成想,他却要亲手杀他。
这让温言成更拿不准卫衡究竟是何意,生怕一着不慎,再落入卫衡的圈套。
“呃……晋王言重了,”温言成扯着嘴角,似笑似哭,“你我之间,岂会因他生了嫌隙?”
卫衡颔首:“是臣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誉一旁附和着:“娘娘慧眼识人,让晋王殿下着手查办策漠军与边境黑烟两件大案,殿下不负所托,查明真相,对百姓都可有所交代。我朝有娘娘如此英明君主,又有晋王如此贤能臣子,实乃我朝幸事。”
温言成闻言,与殿前两人相视一眼,面色才渐渐松弛下来。
“晋王是误会哀家了,哀家之意,并非不想赦免叶壹,眼下民间尚对叶壹战败怨愤不已,忽将其赦免……又该如何同百姓解释?”
“如此,便是便宜了叶家。娘娘若想与百姓解释,实话实说便是。”卫衡道,“经此黑烟一案,便可推断策漠军战败,实因误入敌军所布毒阵。叶壹虽存在未及时料敌之过失,但并非主因。叶端又破解毒阵,将功折罪……
娘娘及时阻止行刑,避免冤杀,百姓自会赞叹娘娘英明。然则,叶壹总归有过,加之此前旨意,以流放代之死刑,娘娘自可将其流放边陲。”
温言成微微点头:“依晋王看,将其流放何地为好?”
卫衡却道:“不论流放何地,对叶壹而言,似乎并无差异。倒不如……”
“晋王但说无妨。”
卫衡拱手:“倒不如将其发配漠州充军,一来我朝与北江难免一战,兵力短缺,将他充军,也算让其为国尽余力;二来沙场凶险……”
他未再说下去,温言成却明白其言:沙场凶险,生死难料,彼时便可轻而易举,将其除去。
“嗯。”温言成转面向周誉问道,“周相以为如何?”
周誉颔首:“臣不敢妄言,全凭娘娘决断。”
“那此事,就如晋王所言,尚公公,拟旨吧,让叶端一起跟去漠州。”
“是。”
天色渐渐暗下来,叶端并未回府,而是下了马车,让小厮自行复命。
“我与人约好会面,一个时辰后便可回府,你同母亲言明,切勿让其担忧。”
“小的明白。”
小厮驾着马车离开,她四下巡视,见无人注意到她,便闪身进了一条暗巷,巷中仅有一户人家。
“咚、咚”叶端叩门两下,等待片刻,便有人从里边将门打开。
开门的妇人正是于掌柜之妻秦氏。
两人未多言语,仅仅颔首示意,秦氏便将叶端带去堂屋。
一进门,便见于掌柜“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小的愚笨,被人抓住了把柄,差点害了姑娘……”他俯首在地,懊恼不已。
叶端忙将他扶起:“于掌柜不必自责。是我未能谋划周全,怎能怪你呢?”
于掌柜被叶端扶到木椅上坐好,抬手试泪。
“你将始末细细讲来。”
于掌柜便慢慢讲起:“那日,姑娘让梁校尉传信给我,要我造势,引乡亲们去京兆府质问黑烟真相。次日便有人到铺子里去,找我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问了什么?”
“他问我是否认识镇国帅府的叶姑娘?我便答,叶姑娘来吃过几次糖水,自然认得。他又问可曾听闻黑烟传闻?我便说,这事闹得人心惶惶,谁人不知?他再问我可知传言因何而起?我答不知,他却笑了,放了一两银子后走了。”
“你可看清那人长相?”
于掌柜点点头:“正是今日,同姑娘你一起回来的,那位宽肩后背的将军。”
“连威?”叶端微微一怔,接着问道,“晋王何时抓捕的你?”
“昨夜。我给铺子打烊,晋王府的人找来,说晋王想尝尝我的手艺,让我进府去做。我做了糖水,晋王却以我故意做坏,不敬他为由,将我扣下。今日一早又把我带去郊外,等见到姑娘,我才知,是姑娘要回来,晋王前往相迎。”
叶端默默听完,思虑许久:“原来,那夜他便知道了。”她对于掌柜夫妇道,“你二人……”
秦氏同于掌柜相视一眼,纷纷跪地:“姑娘,您可不能赶我们走啊,您对我们大恩,我二人还想好好报答。让我们留在京城,与您也好有个照应……”
望着二人恳切的目光,叶端轻叹一声:“罢了,眼下局势不明,正缺人手。”她小心将二人扶起,“近来,你们暂且不要露面,吃食用具,我会让人送来。”
“多谢姑娘……谢姑娘……”
“咚、咚”再响两次叩门声。
秦氏小心探问:“谁啊?”
门外一人压低声道:“在下从丹城来京求医,中途与家人走散,见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
叶端向秦氏点头示意,秦氏急忙开门,把人带来。
叶端见他,大喜:“师兄!”
这人正是陶烜的弟子,陶之。
陶之见着叶端,颇为惊喜:“谨义,没想到此前只能暗中跟着你,不能靠近,倒是在这儿见到了。一路遭多次围杀,你可有受伤?”
“多次围杀?”于掌柜瞪大了眼睛,“怪不得梁校尉对姑娘此行忧心忡忡……”
“我一切尚好。”她为陶之介绍,“师兄,这是于掌柜、秦嫂嫂。”她又介绍陶之道,“这位是陶公弟子,便是我的师兄,陶之。”
三人相互抱拳示意,陶之道:“幸会。在下目前在丹城经营一家药铺。我此次来京奔着糖水铺去,发现铺子被人拆了招牌,我便去了同俭堂,才问来此处。”
“师兄亲自前来,可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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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 卫衡牵挂叶端,边关忽传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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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卫衡巧言排疑,叶端有客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