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火山 第9章 知夏

——“郁夏”。

郁夏心里一惊，虽然没能从声音辨别出来人。

但……那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认识她！？

她猛地抬起头。

只见裴洺川站在暴风雨之前，将雨幕隔离开，手上拿着把很大的黑伞，黑伞略微后倾，雨水啪嗒顺着伞骨往下落。

或许是因为夜色，又或许是因为昏暗的黄光，他平时总散不去的，像是根深在骨子里的拒人于外的傲气淡了不少，似乎随着这个夜晚的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被泄去了不少，变得柔和。

“在这蹲着干嘛？”

见郁夏不答，他又问。

不远处压低鸭舌帽的男人见有人来了，低声咒骂一句“妈的”。

“当啷”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过去之后，男人重新走入小巷深处。

裴洺川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郁夏也缓缓转过了头。

以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地上掉落的折叠刀具，以及电动车坐垫上的划痕……

郁夏将方才憋着的气用力地喘出来，眼睛稍湿润，视线有些散乱着游移乱飘，整个人陷进巨大的惊恐中，像是灵魂都被短暂地从这副躯体中抽走。

她根本不敢想，要是过来的不是裴洺川，她现在会落到怎样的境地。

裴洺川也觉出些不对劲，眉心微紧，视线落回到郁夏身上。

眼神偏移，发现摔在地上的手机，裴洺川一脚后撤，蹲下来，左膝稍低，几乎快要触及地面，右手随手将雨伞扔在地上，捡起了郁夏的手机，递给她。

“手机掉了。”裴洺川出声提醒。

郁夏缓慢抬头，机械地伸手接过，将手机揣在怀里。

裴洺川本想起身，但见郁夏这副模样，裴洺川没动，开口问，“你刚才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在这蹲着。”

“我忘带伞了，回不去。”听到裴洺川的声音，郁夏现在神思回来了不少，老实回答。

“怎么不打车？”

郁夏不是没想过。

之前她看过打车费，或许是因为恶劣天气，从这里回学校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打车费大概要花四十，可如果搭公车的话，两块就够了。

中间这三十八的差距，都够她在食堂吃几顿好的了。

最开始郁夏想着这三十八，舍不得，后来看马上就要错过末班车了，雨势又丝毫没有小下来的趋势，下了狠心想打车，可雨太大，车也难打。

现在她的打车软件还在后台运作着给她排队。

“打不到，雨太大了。”

裴洺川：“吃了晚饭了？”

郁夏摇头：“没有。”

他偏头，下巴朝前点了点，“那它怎么吃上了？”

郁夏顺着裴洺川的视线找过去，看向一旁的小猫，此刻它吃蛋糕的速度已经慢了不少，想来是快吃饱了。

但突然扯回这个话题，让郁夏不由得回忆起，前不久她对于裴洺川买蛋糕初衷的猜想，心情有些复杂，郁夏随口应付：“它再不吃可能就要被饿死了。”

小猫吃得差不多了，听完郁夏一声话，突然仰头喵喵叫了起来。

郁夏不懂猫，不知道它现在吱哇乱叫是要表达什么情绪，但她知道此刻裴洺川在她面前，而她把他送的蛋糕丢在了地上喂猫。

郁夏伸出手指点了点小猫，对裴洺川说：“你看，它现在吃饱了，在跟你说谢谢。”

“我饿一顿没什么，但它流浪在外，少了这一顿可能真就活不下去了。”

“你跟它很熟啊。”

“不算吧，刚刚躲雨认识的。”

说完，两人默住，视线齐齐落在小猫身上，看着它吃饱餍足，踩着爪子一蹦，跳进一辆电动车的坐垫上，懒散地将自己盘起来。

裴洺川收回视线，“它找到过夜的地方了，你呢？”

“现在是准备在这蹲一晚上？”

郁夏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嗯？”

反应过来那个“它”代指小猫，郁夏很快回答：“现在雨大走不了，我再等会吧，雨小点我就回学校。”

“我有伞。”裴洺川丢下一句话，站起身。

郁夏抬眼看他，心里大概猜出他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敢确认，生怕这是自己刚死里逃生之后脑子不正常，生出的什么狂妄的念头。

其实换做平常，郁夏可能会厚着脸皮跟上前，但现在她实在没心情去试探裴洺川的心意，于是就这么仰头盯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裴洺川在扭头看向雨幕之前，喉结微微动了下。

“我也要回学校，咱们顺路。”裴洺川说完转身朝前走。

郁夏缓慢起身，盯着他的背影，脚步犹豫着。

裴洺川撑伞进入雨中。

走了几步，没听到动静，也没看到人影，裴洺川在前面停下来，侧身，扭头，看向她的方向。

“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洺川有些无语，但看着郁夏还没彻底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略微失神呆滞的双眼，他些微不耐烦的语声顿住，轻叹口气，语声软下来。

“要不要跟我走？”

*

刻着安泽大学四个字的石头旁边，铁门紧闭，保安室的灯已经关闭，里面黑黢黢一片。

郁夏站在铁门外面，触碰到铁门上一颗饱满的水珠，水珠一晃，向下滚落，连带起好几个水珠聚在一起，滴到地上，落入水洼之中掀起涟漪，倒映出裴洺川全湿的球鞋。

刚才裴洺川说要带郁夏走，是想先在附近找家便利店，等郁夏吃饱，正好等雨小一点，他再开他的摩托带她回学校。

可他对这一片不太熟，绕了好长一段都没有找到便利店，还是郁夏眼尖，拦到一辆空的出租车，两人才走成。

当时他们本来还是可以在学校关门前十分钟回去的。

但是碰上了黑心司机，司机选了条远路，途经了好些个红绿灯。

等他们到目的地下车之后，校门已经关了十分钟了。

22：43

裴洺川抬手看了看表。

雨已经彻底停了，他把伞收好，随意地拿在身侧。

“你家在哪？”裴洺川问。

郁夏回家的话，一个半小时足够。

但她摇了摇头，不回答。

裴洺川识趣地没有就那个问题深挖，“那你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郁夏还是摇头。

裴洺川眉心突然蹙紧，又无奈松开，扭头看她，声音低沉下来，“那你……带身份证了吗？”

*

半小时后，郁夏关上出租车门，看着前面装潢豪华的酒店，愣了一下。

“裴洺川，你要住这吗？”郁夏跑到他旁边问。

裴洺川没有慢下来丝毫，也没有看她，直愣愣朝前走，“嗯。”

“怎么，你不住？”

“太贵了。”郁夏说。

裴洺川“哦”了一声，没有其他回应。

郁夏以为裴洺川这一声不咸不淡的回答，就是说他今晚跟她的顺路到此为止了，郁夏停住脚步，打转之前，很郑重地跟他道别，“谢谢你，我走了，晚安。”

“嗯，走去哪？”

郁夏一愣，转身，跟他解释，“这个……我现在住不起。”

“没要你花钱。”裴洺川及时打断，“你今晚回不去学校有我一半责任，你的房费算我的歉意，住就是了。”

闻言，郁夏没再犟。

其实在出租车上她有好好反思过自己的行为。

她本来是要追他的。

但这一晚，基本都是裴洺川出于好意在主动施以援手，而她后知后觉，反应迟钝，让他一次再一次地向她迈步，她才点头答应。

这个节奏不对。

不过郁夏也为自己找了开脱的理由。

刚才是她没从那场意外中回过神，但是现在可跟之前不一样了。

“好，谢谢。”郁夏小跑到他身边，“那我明天叫你起床，给你送早餐。”

裴洺川回拒，“不用。”

郁夏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扭正。

裴洺川余光发觉，本想转头去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却因为她过快的动作没来得及。

……

走到前台，裴洺川把两张身份证拍到桌上，“你好，两间房，随便什么房型都可以。”

前台抱歉地挂起笑脸，“不好意思，因为有一场会议在附近召开，所以咱们酒店的房间基本已经被订满了，现在还剩一间行政套房，但也是大床房，您看要不要订一间？”

裴洺川没有立即下决定，转身回头之前，瞥到不远处的易拉宝，上面确实印着几个大字，但裴洺川没看完，只撇到一行“预祝会议成功召开”。

裴洺川眼神微顿，他本意是想带郁夏去个安全度和舒适度高一些的地方，毕竟刚才的事情实在叫人没法冷静。要是随便停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总让人无法安心，但他没想到这家四星酒店没房间了。

裴洺川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郁夏。

她已经困了，打着呵欠，双眼迷蒙，见他望过来，眼里闪着泪花，眼睛微微瞪大，“怎么了？”

裴洺川唇线拉直，“没事。”而后转头对前台说，“就要那间了。”

……

跟在裴洺川后面走上电梯的时候，郁夏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在咖啡店打工了一天，再加上那场惊吓，紧接着将近两小时的奔波，郁夏实在有些撑不住，连晚饭没吃的饿劲都过去了。

她站在电梯后面的一个角落，斜倚着电梯，张嘴打了个哈欠，两眼无神地眨了眨。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郁夏踏出电梯轿厢，发觉裴洺川似乎还没将房卡给她，“裴洺川，我的房卡呢？”

裴洺川朝前走，两指夹着卡片摇了摇，“在这。”

“谢谢。”郁夏伸手想要接过房卡。

裴洺川却突然停下，手中的房卡一挥，脱离了郁夏的视线，“嘀”的一声摁在了感应区。

锁扣应声弹开。

裴洺川握住把手往下压，打开门走进去，将房卡插在卡槽，也没回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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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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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