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秩序 第3章 第 3 章

佘余本着大家与其变成石头不如受点皮外伤的友好理念，重新蹦跶上了垃圾山。反正先锋队个个英勇，这点闪避技能还是有的。他放出了数量不少的破败因子出去，想着，能安抚多少是多少吧，先锋队也不是吃白饭的。

感染者们的哀叫声不绝于耳，这下比之前塌落的废弃物多了不是一星半点，四下扬起了巨大沙尘和红酚对冲，浓稠的红酚又是瞬间减少了许多。

愤怒的破败因子们，愤怒的啃食着递到嘴边的建筑废弃物。每堆黑团子旁边几乎都瘫倒着几只有些不同的黑团子，可把它们累坏了。

这样的坍塌会出现误伤是肯定的，佘余躲在阴暗的角落偷偷观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后怕。大家都撤退得很快，没有人被掩埋，但挺多人被砸伤了。

虽然是救场，但这笔账估计要算到他头上。

坑里的废弃物又被掩埋了，第二波冲来的感染者被重新解决，第二波破败因子的暴动情绪也重新被安抚。陆啟想联系总部增援一点人手过来押走感染者，但垃圾场没信号，他发了好半天都没发出去半个字，无奈只好把塞不进运输车的感染者捆在了车顶，骂声一片。

盛江大概了解了众人的受伤情况，做出原地调整的命令后，带领几个人悄悄离开。坍塌过的废弃物杂乱难行，几人把行进的脚步声融进周围还在不稳定掉落的沙石声中，走得小心谨慎。

依照之前混乱之时听到的声音，盛江可以判定那人受伤了，并且离得不远。

几人行走之间，垃圾场异常安静下来。诡异的气氛变动，盛江第一时间发出停止前进的手势。

黑暗的有无数双细碎的红眼在盯着他们，是破败因子。

暗处的佘余疼得还没缓过劲儿，就发现这位大佬的动作，看来必须打个照面才能离开了。

原生破败因子开始陆陆续续回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佘余打手势让想要靠近的黑团子不要动，然后黑团子们更委屈了。

唧！

一个黑团子飞扑，然后是好多黑团子飞扑。

盛江示意攻击一个位置，几位队员扣动扳机，强胶绳索瞬间包围了那片废弃物。近距离的打出这种特殊的绳索会大幅增加捆捕范围，相接的绳索还会迅速粘连形成更大的限制。

“别过来！”佘余厉声喝止。盛江原以为是在警告他们几个，几位队员皆是一愣，他迅速朝那片区域靠近，而后才发觉，那人是在和破败因子沟通。

暴动的黑色潮水向他袭来，也朝被强胶绳索包裹的区域涌去。盛江迅速闪避到一侧，想要开启防护墙。

“别开！”

黑色身影闪到他身前，破败因子涌出的红酚转瞬消散，但依然吞噬掉了周围许多东西。盛江转头看向先前打上强胶绳索的地方，早已被吞的一干二净。

武侠小说里，高手运招突然被卡是需要回旋余地的，不然就会内力反噬。

此时此刻佘余的小唧仔们也是。面对突然冲出来的原生躯体，它们瞬间收起的红酚和暴动情绪，差点憋出内伤。

佘余挡在了盛江面前，挡住要害部位的手肘皮肤和身上单薄的布料被石化成了碎壳。

被打断的‘内功’是需要化解的。黑团子们安静了一瞬，然后呜哩哇啦从身体上爆发出一阵狂风，四周所有东西都被尽数掀飞。佘余以前有过应对经验，所以直接反身扑倒盛江，以减少冲击伤害。

盛江入眼是一片破碎的黑色蕾丝布料，罩在防护服头部的透明防护罩区域。但是冲击过来不止风，他的大脑也被重重的震荡了一下，注意力变得涣散不稳，以至于没来得及抬头看清这人的脸。

佘余却把对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艹。

艹艹艹艹艹！

孽缘。

佘余下意识摸上脸颊的石壳面具，经过这几下折腾已经碎了大半，他扯下胳膊上碎掉的衣服袖子，立刻有破败因子钻出来啃上几口，勉强弥补了面具的空缺。

他也有些头晕，因子存在特殊，在某些特定时刻会对人类大脑的运转产生影响，比如这样突然的制止红酚或情绪会爆发出的不明狂风，不止影响周围人的意识，对他这具原生躯体也会有所作用。

也算机缘凑巧，他可以借着这阵风离开。佘余用力甩甩脑袋，试图清醒一点，那边狂风有了减弱的迹象，他看被压在底下的盛江还懵逼中，便背顶着风站起身。

岁月牌猪饲料，几年不见，这家伙长得又高又壮了。真是。

佘余咬牙，把酸涩的情绪用力咽下，努力不再看向那张脸。在他快要站起之际，盛江却一把薅住了他胸口的衣料。

刺啦一声，盛江只握住了一片布料，攥在手中疯狂翻飞。右手失力重重滑下，也没有松开。

...

左胸口的衣服被撕空一大片，这件衣服是完全不能要了。黑团子们怕佘余冷，赶紧一团团贴上去，活像镶嵌了一块毛绒料子。

“......围着更奇怪了，有这功夫，不如让这里的同伴们把废弃物快点啃完，还留了把柄给人家。”佘余似真似假的埋怨着，还是紧紧抱住体贴他的黑团子们。黑团子们不满的唧唧了两下，随后隐入佘余身体，佘余一下子就胸口空空，露点又通风。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走之前不忘看一眼过来捉他的其余人。还好，都躺倒在地上懵逼吹风呢。虽然没盛江这边离得近，但也影响到了。

佘余放下心来，幸好也没有造成感染。他快速避开狂风地带，打算绕路去深坑附近看看。

这边的动静和之前的坍塌相比只大不小，陆啟带人过来查看情况，不想只接近了狂风中心一点位置，脑袋就是一阵眩晕。众人都相继停下脚步，这是因子暴动被干扰后会出现的现象，只要不靠近，就不会受影响。

也幸得这点巧合，佘余也成功绕开了包围而上的众人，他攀上新的垃圾山，远远看向深坑。坑内需要处理的垃圾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破败因子们拢成一团，在深坑里扭来扭去，荡撒出无数的小灰点。

破败因子产出的小灰点是灰石，是城市修建高楼最需要，也是最好的原材料。佘余可疼爱这群小黑团子了，吃的是垃圾产出的却是宝贝。如果不是对城市里那群人有用，这样不服管又容易感染人的怪物，估计已经被剿灭好几轮了。

远处的先锋队已经在收整准备离开了，自己身体里的破败因子也全部回归。佘余隔得太远看不清谁是谁，只觉着他们身上开启的照明装置，像飞舞流淌在垃圾场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

夜风更冷了，吹到他湿润的眼角，涩痛袭心。

*

辐射废弃物处理完毕，这一个深坑已经填上了三分之一的灰石，垃圾场的破败因子吃完后退回到阴暗的角落，先锋队记录下灰石的大概数量，整队撤回。

陆啟在回程时负责开车，因为盛江吹过那阵狂风以后脑子一直不好使，盯着不知道哪里抓来的蕾丝碎片猛看。

四下已经没了闲杂人等，盛江反复看着那片特制的黑色蕾丝布料，不像普通人会穿的款式。

FOX 玉蛇

这是绣在布料上的字。盛江看着那个名字，读着不太正经，布料也越看越不正经，像那种特殊会所的服务生的制服。

“恢复过来没啊，这都看了快十分钟了。”陆啟晃了晃手表。

“我没事了。这次有惊无险，好在废弃物处理完毕。”盛江把蕾丝布料揣进兜里，陆啟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咂嘴。

“很险好吧！因子突然掀起的狂风，吹得大家都头晕脑胀的。这期间要是再来一波感染者，先锋队估计要被打在地上爬。”

“......倒也不至于，头晕是无差别的感受，谁来都晕。”盛江回想把自己扑倒的身影，当时只潜意识抓得了一片衣料，那人脱身的动作来看也受了影响，不过还是逃了。

“诶，你不是亲自出马去逮人嘛，”陆啟看向座椅旁边的人，眼神亮了亮，“能从你手里跑了，这人得是多大的能耐？”

“估计可以一个打十个吧。”盛江转过头，非常正经地问：“FOX我记得你以前提过？”

陆啟心中警铃大作。被吹了一趟风，勾起什么邪念了这是！

“那地方少儿不宜，未满十八岁不能饮酒。”

盛江：？

*

凄惨的背影晃晃悠悠回到灰色阶梯时天都快亮了。佘余的惨状被拾荒的老头老太太瞧见，同情心直接泛滥。

一个老太太絮叨着，把自己罩头的围巾搭到佘余已经冻得麻木的身体上：“小伙子，垃圾场的垃圾太深就不要去翻了，你看这冻得，虽然还没到冬天，但里面阴冷的厉害，再年轻也不能这样糟蹋身体......呀！你背上怎么流血了！”

老太太心疼得大呼小叫，顿时让一众老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额呵呵，那个，那边新倒了一大片建筑垃圾，我去翘钢筋来着，这是不注意被砸到的。”佘余嬉笑着解释。

“我这就送你去医疗点，这么多血得多疼啊，你还走得动路吗？”老太太说着就要过来搀扶他，其他人撂开装回收物的袋子也要帮忙。

佘余连忙摆手拒绝。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石化的部分，刚刚给佘余围巾的老太太，左侧的脖子就有石化的肌肤。

是一群被石化了身体的可怜人。

灰色阶梯是连接繁华城市和破败垃圾场的夹缝。这里拥挤，贫穷，是通往垃圾场的必经之处。

连接垃圾场的道路盘旋而过，一架架宽厚高大的路梁架起，刚开始城市收容不了的感染者无处可去，垃圾场有破败因子大家不敢靠近，便临时安排在了这里。后来感染者越来越多，在城市无法继续生存的人也开始往这里搬了。再后来，城市的居住条件更为苛刻，在城市讨生活的人也都挤在灰色阶梯。

和‘多余’的感染者们住在一起。

城市会给进去的人提供保护，但具有传染性的感染者不得入内。

这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安全，但听着却是一个多么冰冷的借口。

大部分的感染者都会和别人拉开距离生活。能在灰色阶梯继续苟延残喘，他们知足。城市那边，研究院一直研发让感染者们更好生活的隔离物，手套，面罩，甚至全身的隔离材料。只要不接触到他们的肌肤，被感染而石化的风险也不会存在。

谢别了那群老人，佘余留下联系方式给老太太，让有空去他那里好好感谢一番。老太太拗不过，收下联系方式走了。

七拐八拐又走到灰色阶梯的深处，建筑开始考究起来，这里的人没那么多了，但烟火气依然不减。佘余在一栋深色建筑的大门前停下，这里的装修非常的低奢大气，大门上方的招牌一片漆黑，只有晚上八点才会亮起幽暗的灯光。

FOX。

佘余抬脚踹了两下大门，里面的人似乎是惊醒了，大叫一声。

“是我。”佘余回头让已经灿烂的阳光照了照脸，让表情尽量也阳光一点。

守门的老天，是瑞蒙一直带着的人，据说从小跟到大。原本姓田，瑞蒙说做生意就得准备一个响亮的名字，就改老天了。

“老天早啊，老东西人呢。”佘余裹着围巾进入大门，老天重新关上门。

“玉蛇先生早，您说话前要考虑用词。”老天笑眯眯的提醒，“老爷在房间里等着您呢。”

“您老别打小报告就成。”佘余笑眯了双眼，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以后就别睡门缝边上了，让老东西给你归置一个保安亭多好。”

FOX内部远比外面看着大，地上三层，地下四层，除去停车场，地下连通着周围大片区域。瑞蒙的房间安排在三层最里间，可以照到最灿烂的阳光。

佘余是FOX仅次头牌的人物。虽然不在营业时间，守在各处的黑衣保镖都不敢懈怠，看见佘余一身掉灰的回来，一路护送到了瑞蒙房前。

门敞开着，佘余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直接进去。

“早啊老板，任务失败了。”佘余非常的开门见山，说话间收好了围巾，露出了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自己。

瑞蒙的房间有自带的套间。进门是会客的客厅，往里是书房，卧室，杂物间，和特殊会客间。此刻他翘腿坐在办公桌后的boss椅上，旁边的女仆安娜刚刚把咖啡端上。

听到佘余的话，安娜端杯子的手稍微有些晃动，把咖啡递到瑞蒙手上后收起托盘，退出房间。

Boss椅上优雅的老男人优雅地品了一口咖啡，这才把目光投到对面仿佛逃难归来佘余身上。

“苦肉计在我这里行不通，宝贝儿。到FOX的路上，明明会路过很多医疗点。”

“谢谢老板关心，还请老板尽快给我一件新的工作服，也不耽误我上班补偿损失。”

“胸口的窟窿很突兀嘛，你跟先锋队近身搏斗了？”瑞蒙一眼就看出了这块不正常消失的布料，佘余苦哈哈地捂住凉飕飕的胸肌。

“这次出了点意外，我的工作牌被撕走了，要不老板你开除我吧，以后有人查起来也免得牵连你。”

瑞蒙闻言，眼中泛泪：“噢我的玉蛇宝贝儿！你真是心地善良。这身衣服的费用和新衣服的费用，都加进这次的赔偿金里好了。共计三百零二万，医药费不在报销范围内。”

佘余：“......”

佘余：“要钱没有只能赔命。”

半杯咖啡喝完，瑞蒙终于起身，指了指佘余身后早已晾好的咖啡。一晚没睡赶回来，现在确实有些犯困。佘余走过去端起来一饮而尽，苦得忍不住甩脸，赶紧扔几颗方糖到嘴里嚼碎。安娜拿着医疗用具进屋，帮佘余简单的处理完伤口后退下，好在都是皮外伤。

“其实我知道这个任务一定会失败。”瑞蒙微笑的看着山猪佘余狂嚼方糖，把咖啡放到桌上。

“那你还让我去！”佘余没好脸。

“带辐射的垃圾，啧，除了埋垃圾场没办法带回来，毕竟你是善良的鱼鱼。”

“呸，”佘余吐了一下，差点把嘴里的方糖呸出去，“就算真埋在那里了，垃圾场的小唧仔可不会为谁管住嘴。指不定我一叮嘱，它们更馋。”谁让他这么讨因子喜欢。

瑞蒙进屋找出一件新的丝绸衬衫递给佘余：“那是有什么问题出现吗？你这一趟回来带着火气。”

“这一看就挺贵的，我还是穿我储物柜的衣服吧。”佘余摆摆手，在地毯上坐下，“它们因为那批废弃物暴动，吃到半截害怕了。”

“这块地毯清洗起来很费劲的，你不如坐沙发。”瑞蒙把丝绸衬衫放到沙发靠背上：“这倒是稀奇了，研究院在里头加了东西？”

佘余：“不，既然要让小唧仔销毁，怎么还加东西添乱呢。是他们要做的东西有问题吧。”

瑞蒙端起咖啡，冷掉的咖啡已经过了最佳的享用温度。

“老东......老板？”佘余看向他。瑞蒙回过神，将冷透的咖啡一饮而尽。

“别怕。”瑞蒙微笑着摸向佘余脑壳。佘余躲过，正色道，“你有点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孩子。”瑞蒙收回手，目光深沉了起来：“研究院的动静我会派人打探的，任何伤害破败因子的事做了，最终都会伤害到人类自己，这点是你让我明白的。”

佘余低下头沉思，瑞蒙话锋一转，让盘坐在地毯上的身影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的眼中，多了一些其他的悲伤......这似乎无关破败因子，这次遇到什么了使你伤心的事情，或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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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