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得知太子来过的消息,立即找上了谭梦,小姑娘扭扭捏捏半天,才问出:“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李月若是嫁入宫中,对谭家对李家而来说都是极好的,但现下的李家就只剩下她这一个在京中,若是嫁入宫里,与嫔妃之间尔虞我诈少不了厌烦,李月这样跳脱的性子,就该找一个刚刚好的,过得舒心无忧,哥哥和嫂子也都能护着她。
谭梦给她分析了好一番,却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嫂子,我知道,你和我哥都把我当小孩,总觉得我没有长大,我以前是很爱行侠仗义,也向往江湖中的纷纷忧忧,闲云野鹤的日子,可是自打我遇上太子以后,我愿意为了他舍弃这些,他说过他会选当她的太子妃,明媒正娶,相伴到老。”
李元冷笑一声:“你信他?”
“哥!”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到时候哭鼻子别来找你哥我哭就行。”李月嫌弃地鄙夷了他一眼,认真道:“谁稀罕找你,我就算找也找我嫂子,等等,李元你诅咒我!你给我站住!”
李元瞬间起跳,紧赶慢赶地躲在了谭梦身后,耀武耀威道:“哎呀,打不着我,打不着我!”
“李元!你真不知道嫂子你看上你什么了,以前爹就老说你是个混不吝的,现在看来结了婚也改不掉,也不知道那些人说男人长不大的人怎么想的,都结婚了还长不大,怕不是脑子坏掉了!”李月鄙夷地别开视线。
李元立马跟上补充道:“既然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你还信那谁?”
李月停止追赶,在谭梦身边乖巧地坐下:“你是你,太子是太子,我喜欢太子,我愿意为了他冲动,这是我的选择,反正白头偕老什么的都一样,还不如选一个我稍微喜欢一点的。”
李元为她鼓掌,谭梦也忍不住为她赞赏:“反正你想清楚了就行,婚姻不是儿戏,有些决定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不过就同你说得一样,若是实在过不了,那分开也不是不行。”
一听谭梦这话,李元立马机灵起来:“夫人,我们绝对不会分开的,我这一辈子就你一个女人!”
李月别开脸去,脑海中开始幻想即将到来的太子妃大选。
不出所料,她参选后如愿入了宫,但却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侧妃,正妃是皇后母家的侄女,生的也是一副好皮囊,为人还颇有手段,即便太子不愿,这婚事也是这样被定了下来。
李元找到她时,她正蜷缩在角落里,隐约传出抽噎声,他唤来谭梦,正准备商量着要怎么办时,胡管家疾步匆匆走了进来。
“东家,夫人,太子殿下来了。”
胡伯的话恰好被李月听见,她倏然就站了起来,怒斥道:“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来!不见!不见!不见!”
李元也心疼妹妹,大手一挥道:“不见!让他走,走得远远的。”
这话一出,李月的哭腔又高了些,她揉了揉鼻子道:“那可是太子,你要为了我得罪太子啊?”
别的话李元不敢说,但在这件事上他却是站住李月这边的,婚姻不是儿戏,如今虽说是与正妃之位擦肩而过,但日后回想起来,免不了要埋怨当时选择盲信的自己,李月可以骄横跋扈,但唯独不能不幸福。
“李月,别的你哥我不敢说,这事只要你不点头,你哥我就有法子给你退掉这门婚事。”
李月的鼻子猛然一酸,原以为爹娘去了之后,她就学着长大了,现在看来,她这哥哥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谢谢哥哥。”她轻声抽泣道。
李元在谭梦的推揉下,站到了妹妹的身边,将她抱进了怀里,耐心安慰道:“好了,放心,你哥哥和嫂子永远站在你这边,你的身后从来不是孤身一人,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习惯了与李元的互怼,现在这么一整,她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滚了下来,谭梦也上前抱上他们:“放心,我们都在你身边,你要是不想嫁,我们就不嫁。”
李月缓缓从他们俩的怀里抽离开来,挤出一点笑意道:“我……愿意嫁。”
谭梦和李元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为何?”
李月交代胡伯将人带进来,擦干了泪痕,重新佯装活泼道:“以前是我不懂事,仗着爹娘的宠爱为非作歹,给家里惹了不少的祸事,现在爹娘不在了,我也该学着担起家族的重任,哥哥,还记得爹以前说的吗?我们李氏可从不养废物!”
兄妹俩会心一笑,李元温和道:“无论你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你。”
“我也是!”谭梦笑道。
“嗯,我都知道。”李月认真道。年少时肆意不羁,以为但凡是我所爱的都能得到,如今虽然不是正妃,但她还是嫁给了她爱的人,她的前半辈子,为自己而活,后半辈子,怎么着也该为了家族和爱情活一遭。
太子一见到她,立马踱步上前耐心解释,李月听罢不卑不亢,脸上闪过那么一丝的欣慰,但这一幕落在李元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原以为自己只要守住家业,就可以好好保护她,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强求不得。
李元将谭梦搂在怀里,余光看着不远处的太子和李月,相敬如宾,二人的眼睛里只装了彼此,年少时的冲动总是热烈的,但让人惊诧的是这热烈带来的竟是后半生的际遇。
“我觉得他们会很幸福。”
“怎么说?”李元问。
谭梦用力地抱紧他,笑道:“直觉!”
大婚当日,太子正妃与侧妃同时入东宫,侧妃婚仪从简,李月早就猜到了今日的境况,因此也不气愤,只是早早就让人拆下了珠钗头饰,躺在了陌生而宽广的大床上。
她没空想太子在干嘛,她太困了,早早就卸妆睡了下去,尽管一旁的嬷嬷再三嘀咕,还是没能让她从睡梦中苏醒。
太子歇在了太子妃处,翌日日上三竿才起床上朝。太子妃收拾好一切后去向皇后问安,忽的问起侧妃那边的情况,嬷嬷窃喜道:“太子妃放心,太子一早就上朝去了,没去她那儿。”
太子妃怔了怔,慢条斯理问:“你原本是哪儿个宫的?”
嬷嬷笑着回:“回太子妃,老奴原是皇后娘娘宫里的。”
太子妃给了贴身丫鬟一个眼色,一声响亮的巴掌响彻在嬷嬷耳畔,嬷嬷正诧异时,太子妃不缓不慢道:“母后派你来,是让你照顾本宫的,不是拨弄是非的,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也不必在宫里待了。”
嬷嬷慌忙下跪:“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还请太子妃恕罪!”
嬷嬷退下后,太子妃也收起了狠厉,柔声道:“你那些补品去送给李侧妃,她与本宫同时进宫,想来昨夜也是失落的,你亲自告诉她,今夜太子会去她那边,让她好好准备就是。”
丫鬟还想说什么,但还是听从吩咐去了。
李月听到太子妃丫鬟的一番话,心下止不住感慨:以前总有人说这宫里纷争多,我看这人都挺好的啊。李月洒脱道:“你回去替我谢谢太子妃,我这个人大方得很,这点小事不用派人特意来一趟,以后大家都是姐妹,用不着这么客气。”
丫鬟欲言又止,还是没开口就离开了。
而后的一个月里,太子一人那儿歇一天,但每次从李侧妃那儿离开都是腰酸背痛,宫人暗地里都在说他们如胶似漆,反倒是太子妃这边相敬如宾的,像是凑合过日子的。
这天,李月的贴身丫鬟像往常一样去给她梳妆,听说昨夜太子又留宿在了太子妃的那边,想来侧妃昨夜应该睡得挺早的,这样想着,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众宫人。
她轻轻地敲了一下门,见没人回应,就娴熟地推开门,朝着那床榻的方向走去,两名宫女站到一侧将珠帘掀开,她缓步而进,再次呼唤道:“李侧妃,该起了。”
没听见动静,她又耐心喊了一遍:“李侧妃。”
两名宫人会意,上面将殿内的窗户打开,外头微微渗透进来一点晨光,恰好落在那随意摆放的鞋靴上,贴身丫鬟蹲下小心地将靴子摆正,却看见了靴子上沾染的血渍。
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那盖着被褥的人形上,她单手攥紧了拳头,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碰触那被褥,随着被褥的拉开,一张满是血渍的人脸映入眼帘。
“啊!”
“啊!”
贴身丫鬟强忍着恐惧去探李月的呼吸,发现没了呼吸后彻底吓坏了,宫女们化作一团忽的聚在一起又迅速抛开,殿内氤氲回荡着一股似曾相识的药味。
当夜,廷尉的正监紧急查封了现场,在李月的手里找到一张带有鲜血的字条,字条上写着:“命数”二字。宫中顿时谣言四起,传至坊间便成了冷宫亡魂深夜杀人……
“摇啊摇啊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我看你三分像人,你看我七分像神,人也,神也,时也,命也。”李府门前挂满了丧幡,一个唱着歌谣的小乞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