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师从何处?还是散修?"
姜梧答:"师从玄水峰。"
那人嘴角上扬,两眼弯弯:"在下花梓朔,有失远迎。"
"不敢当,姜梧不过下山历练,仰赖前辈威名,何需远迎。"
她越过花梓朔肩头,看见了一道阵法,其气势和缓,无须多言,穿过阵法就能抵达比武的场地。
花梓朔先她一步踏入,姜梧也跟了上去,只觉眼前一黑再一亮,已立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隐约有人声传进她耳中。
"二少爷!您怎么来了?"
听到这一喊,姜梧看向身前的青年,对方此时也回头朝她微微一笑,侧身道:"姜姑娘请。"
这人客气得过分,脸上的笑也假得过分。
姜梧往前一伸手,道:"你也请。"
花梓朔似是没想到她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二人你请我请僵持不下时,一身仆从打扮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二少爷好......这位——这位客人好!参加比武请,跟我,来——只想练武......"
"不必,客人是来看比武的,有我领着她,你歇歇吧。"花梓朔打断道。
"多、多谢二少爷!"小厮躬身行礼,欢天喜地退下了。
走近武斗台,姜梧粗略扫了一眼,约莫有二三十个人吧,修为不等,有气息浅薄不稳者,有周身气势浑厚之人。
武斗台上正在对峙的二人,一使长枪,一用短剑,你来我往的。姜梧是越看越疑惑,她本想借比武与人对练,但看这些人良莠不齐,比斗还是做个样子,不由得认为花家是个冤大头,看向花二少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花梓朔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主动解释道:"门客擢选并非只看重修为,而是以有特长者为先。"
"确实看得出来。"姜梧的注意力停留在对面台下的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影上。
好熟悉的感觉。
姜梧还没来得及思索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只听周围人群一阵欢呼,台上的比斗已结束。使长枪的青年随手甩了个枪花,欢呼声更甚。
他停在了明显神游天外的姜梧面前,朝花梓朔玩味一笑:"这位姑娘很是面生啊。"
花梓朔面色微沉:"她是客人。"
"客人?"长枪青年并不理会他这话,而是朝姜梧扬了扬下巴道,"同我比试一番如何?"
姜梧没回话,只是身形一轻,跃上武斗台,召出为霜,其意不言自明。
持长枪的青年随即攻向了她。
剑身与枪尖相撞,姜梧心中便有数了,再加上她惦记那个熟悉身影的事,不欲同这傲慢青年多做纠缠。
为霜剑身溢出冰冷的气息,沿枪尖而上,绕长柄直刺对方稳稳持枪的手。似是感到这气息不同凡响,青年立刻放弃僵持,收起攻势。
太慢了!
姜梧几步逼近,一剑斩下。
哐啷一声是长枪落地的声音。
再是一道箭矢破空声。
这箭似乎是一种警告,落在她脚旁,并无敌意,姜梧后退一步,与青年拉开距离,转头看向它的来源处。
人群缓缓裂开一道空隙,一个眉眼与傲慢青年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走上前来,语气漠然:"你的杀气有点重。"
姜梧脸上出现一瞬的空白,愣愣地"啊"了一下,问:"我需要为此道歉吗?"
在连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的寂静中,姜梧与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睛对视了。
无奈、赞赏、焦急,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恨铁不成钢......但这些都不是特别重要,因为那是展缨。
傲慢青年脸上则是一种被看轻的羞恼与愤怒。
姜梧心里直犯嘀咕,她还是头一次因为杀气重被人警告,实在郁闷,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一挥手收了为霜,跳下武斗台。
她听到花梓朔问那女子:"大姐怎么来了?"
她也看见了那些门客一窝蜂凑向傲慢青年,点头哈腰。
姜梧恍然大悟,原来与她比武的人是花家大少爷。
随后又有许多纷乱的想法掠过她的脑海,就好像她头一次遇到风沙被迷住了眼一样,打得她措手不及。
愣了半晌的姜梧刚回味过来自己大概是被人利用了,准备抬脚就走,日后再来寻展缨。
一声冷冷的"站住"喝止了她的动作。
姜梧不解回头:"有事?"
那傲慢青年指挥道:"此人意图行刺,把她给我抓起来。"
"我?行刺你?"姜梧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问,"你也配?"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花梓朔拨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站定,劝阻道:“大哥何苦为难……”
他还没说完,那雪亮的枪尖已正对着他的脸庞,含着戾气的声音打断了他:“谁是你大哥?”
花梓朔的脸上立刻出现了隐忍和不堪两种情绪,嗫嚅道:“……抱歉,子昼。”
花子昼这才收回长枪,斜睨一眼姜梧,朝周围的人喝道:“诸位还不动手?”
姜梧在心里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脚踢开朝她袭来的暗器飞镖。
她还在玄水峰时,长老她们常叮嘱她不要随意和人起冲突,非要起冲突不可最好是先跑,其次是坐下来好好谈谈,最末最次的选择才是打。
姜梧看了一眼被封锁住的阵法出口,又回忆了一下对方的态度。
这次就打了再说吧!
然后她就毫无悬念地被抓起来了。
也不能说她学艺不精,只是前面花梓朔也预告过了,这些门客中确有奇人。
等姜梧再睁眼时,已身处一道铁牢中,牢门上没有锁,但有个十分复杂的阵法,散发着莹莹的蓝光。
她试探地伸手碰了一下,蓝光迅速变成了红光,一闪一闪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姜梧又抬手往空中一抓,为霜浮现手中,她稍许安心。
她犹豫是要莽一下劈开阵法还是试试看用自己半瓶子晃荡的阵法水准破阵。
“姜梧!姜梧?”
一声呼唤迅速让姜梧停下了越狱的步伐,她迟疑道:“展缨?你来看我了?”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一点如豆的火焰飘近了,暖色的光晕中,展缨的脸慢慢显露出来,隔着一道铁牢。
“我来放你走的。”展缨将一块玉牌拍在阵法上。
“不会拖累你吧?”
阵法散发的光芒由蓝转浅,直到消失,展缨一顿,答道:“我跟子夜姐说了你是玄水峰剑修,她让我放你走。”
“子夜?”姜梧疑惑道。
展缨把门拉开:“就是那个放箭警告你的人。”
“她不是向着那个花大少爷吗?”姜梧嘀咕了一句,走出来了。
展缨把玉牌一收,示意她跟好自己:“你这样想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你……怎么突然来绯城了?”
姜梧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你近日不会离开绯城吧?”
“不会,怎么?你也得留在这儿?”
“有闲暇时来江家医馆找我便好……呃是三点水的那个江。”
展缨拉开最后一道门,有阳光照入,她低头看台阶上的姜梧,问:“你受伤了?”
姜梧摇头。
二人从地牢出来,一路走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展缨光明正大是因为她听的是子夜的命令。
姜梧理直气壮是因为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哪错了。
直到经过一个拐角,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跃入姜梧耳中:
“前几日莫凛托我照顾阿梧,不想她……”
另外一道男声则道:“江神医太客气了,是犬子误会才……”
江槐苒走过拐角,迎面就见姜梧和另外一个身着南疆服饰的女子站在一起。
“江神医怎么不走了?”那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停住了脚步,疑惑道。
江槐苒一把薅起姜梧的衣领,摆手道:“我想起医馆还有点急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