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榭雨 第9章 看雨似雾

但是长时间待在卫生间里行不通，何况他就在这样在门外等着。

最后洗了一遍脸，楠雨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之熠听到脚步声看了过去，看到她额前被水浸湿的碎发，抬手理了理，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向刚才的化妆室。

离着不远，来到化妆室门外的时候，楠雨拉了一下他握着自己的手，在他停下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说道：“我想自己进去。”

楠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如果别人问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兄妹？

恋人？

好像都不准确，她没有答案。

谢之熠用指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点头道：“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笑意，谢之熠想要亲她，但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里不行，如果亲了 ，她一定会不开心，而他想让楠雨开心。

压下心中异样的情愫，目送楠雨走了进去。

谢之熠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感受着下面有力的跳动。

如果让席铭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未来几年的时间里一定会被他时不时拿出来取笑一番。

谢之熠现在是什么样子的状态呢？

借用不久前席铭那句话来说，“悠着点，也不是什么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了，遮着点。”

席铭口中的遮着点具体是什么不言而喻，但是谢之熠此时想的遮着点，是那颗压抑不住躁动的心。

这次楠雨很快走了出来，走到谢之熠面前说：“我约了若若还有映映。”

“什么时候？”谢之熠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帆布包，换了只手拎着，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向剧院外。

下去的电梯中只有他们两人，在这样没有其他人的空间中，楠雨很喜欢他牵着自己，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也没有关系。

楠雨低头看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脚，心中满满的，真的好喜欢他啊，她在心中说道。

周围的空气中有他的气息，手被他的手握住，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这样的感觉真好。

“之前就约好的。”楠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说完又再后面加了一句，“真的不是今天约的。”

谢之熠看着她急着解释的样子，很可爱，这样的她和记忆中人重合。

“那我送你过去？”他问。

楠雨摇头，说：“若若来接我。”看了他一眼，接着小声地说：“现在已经在剧院门外了。”

看着她这可爱样子的，谢之熠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很短暂的一个吻，在楠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站直了身子，半边肩膀斜靠在电梯一侧，一身慵懒的模样几乎要溢了出来。

这个样子的他是极其迷人，在其他人看来不知道是怎样，但是在楠雨的眼中，这样放松状态下的谢之熠绝对能够把她迷得走不动路。

所以她什么都不想，不管现在是在哪里，不管等下电梯会不会到了一层直接打开，也不外面会不会有人看到。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唯一念头，那就是要亲一下面前这个人。

两人隔着的那一步距离，楠雨走了过去，在谢之熠的目光中，她抬起的双手紧紧握住衬衫两侧，轻轻用力拉向自己让他低下头，楠雨垫起脚亲了上去。

同样也是一个很短暂的吻，因为电梯到了一层，在打开之前谢之熠在她下唇上咬了一下，很轻但也将两人的理智都给拉了回来。

楠雨恍惚地走出电梯，被他牵着走出剧院，演出早就散场，大厅里很安静。

剧院门外，刚到没多久的席若在看到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走出来的，立马从车内走了下来，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楠雨脚下还有点飘，没有听清她的话，谢之熠替她回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小朋友不要这么多问题。”

“我早就不是小朋友了好不好。”席若反驳道。

谢之熠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和小朋友拌嘴这件事，他做不出来。

“等下你们结束了，我去接你。”把楠雨送到席若的车中坐下后，他弯身对着坐在车内的人说道。

刚半边屁股坐进车内的席若，因为听到这句话硬生生将后面的动作僵住了。

坐进去不是，离开也不是，这毕竟是她的车，还是刚提没有多久的爱车，就像是正在热恋期宝贝的不行，就这样舍弃它是不对的，席若在心中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很快洗脑成功，她整个屁股坐了进去，这时谢之熠也已经把楠雨的安全带系上。

席若“啧”了一声，自己扯过安全带系上，然后对还站在另一侧车门外的人说：“我们要出发了，麻烦让一让哦。”

说这话的语气和他那个不着调的哥哥简直一模一样，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血缘的神奇。

谢之熠最后捏了一下楠雨的手心说：“等我去接你。”

然后关上车门后退一步，看着那辆车离开。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席若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现在是和之熠哥哥在一起了？”

楠雨摇头，“没有。”

“额……”席若想着刚才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突然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太够用了，“那你们刚才是？”

楠雨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神情后，原本恍惚的思绪稍稍被她可爱的样子拉回来些。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疯了吧。”她说。

听完她的话，席若摇头，踩着油门加快车速超过前面那辆龟爬一样的车后，说：“不是你疯了，我感觉是你们都疯了。”

其实她说的对，楠雨点头，“嗯，应该是我们都疯了吧。”

被名为爱情的病症控制了大脑。

想着想着楠雨轻笑出了声，一声接着一声，就这样笑了好久。

席若先是一愣，很快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等到笑声停止后，席若看着前面路况，少见她这样认真着神情说话，“楠雨，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她正经的表情中多了些纠结。

楠雨看着她的侧脸应：“嗯，你说。”

车子停子路口等绿灯，席若看着她说道：“谢姑姑回来了。”

静。

楠雨觉得不止车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就连外面所有的一切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种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一样的安静，这样的感觉楠雨曾经也经历过一次，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一直记得很清楚，清楚到每一个人脸上微小的表情变化都能准确地捕捉到。

长时间的安静，让席若感到不安。

看一眼时间，她把车子拐进一条小道上，在路边找了一个临时停车位把车子停下。

城市路灯照在绿化树木上，斑驳的树影落在车身上。

席若看着楠雨的状态，“小楠雨，你还好吗？我是不是应该听我哥的话，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啊？”

又过了一会，楠雨终于从那份诡异的静默空间中走出来，随风晃动的树影，让她想到那棵香樟树。

“我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彻底清醒后，楠雨拍了拍席若的手背，轻声问道。

“是啊，吓死我了都，小楠雨你太坏了。”席若解下身上的安全带，抱着楠雨哭诉道。

可见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楠雨拍着她的后背，说：“没事了，我刚刚就是在想事情，没有听到你说的话。”

席若用纸巾擦了擦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启动车子驶出这条小道，很快融入主干道车流中。

周围的车辆在增多，向前能够看到红彤彤一片的车尾灯。

“若若，母……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车子因为拥堵慢的像龟，席若刚想吐槽前面司机的车技，就听到身旁的人开口问自己。

席若清咳一声，说：“谢姑姑回来这件事我是在我哥书房外听到的。”她又想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时间，说：“差不多在一个礼拜前偷听到的，谢姑姑回来的时间应该也是在那段时间附近。”

楠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若若，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和我你这样客气做什么。”席若笑着说道，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家哥哥知道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下个月的零花钱可能不会那么充裕了。

但是没有关系，零花钱和朋友没发比。

“你要去见她吗？”驶出拥堵路段后，席若提着车速问道。

楠雨侧头看着车窗外快速向后掠去的城市夜景，万千思绪缠绕着心头，几乎快要禁锢她的心跳。

额头贴在车窗上，楠雨闭着眼睛轻声回：“要去见的。”

就算不是现在，后面也要去见的。

要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楠雨。

“去见的话……没关系吗？”席若问。

楠雨也不知道，她还是闭着眼睛回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见她，但是我怕她不愿见我。”

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意。

后者更让她觉得难过。

席若后面没有再问什么，问题到了无解的地步，两人都沉默着。

好在没有多久她们就到了目的地，棠映等在门外，她们车子后挥了挥手。

等车子停稳，棠映看着下车走向自己的两人，情绪都不是很高，这个状态如果单是楠雨不奇怪，奇怪的是一向秉持着天大地大快乐最大的席若也一副低沉模样，这就很奇怪。

棠映迎上前，站在两人之间，两只胳膊各搭在她们肩上，问：“你们在路上吵架了？”

席若抬了一下眼，看了一眼后，很快又耷了下去，瓮声说：“不是。”

“那你们这样是因为什么？”棠映指尖抬起席若的脸端详着问道。

席若侧头别开，然后看一眼另一旁的楠雨，说：“谢姑姑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棠映也是一愣，问：“回苏城？”

席若点头，将在车内和楠雨说的那些话又简短说了一遍。

好了，这下变成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就这样沉默着走进餐厅包厢，这样低气压让在前面带路的侍应生都不敢大声喘气。

坐下后，楠雨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把聚会变成这样低沉氛围，从包中拿过一支碧玉发簪盘起长发，加上她身上穿的是谢之熠准备的衣服，一件豆绿色的改良旗袍，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

这时棠映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围着转了一圈后问：“楠雨，这件衣服你什么时候买的？”

楠雨也跟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回道：“不是我买的。”

“谢之熠？”棠映问。

楠雨点头，“这件衣服怎么了？”

棠映是模特，每天都和各种品牌打交道，她的眼光毒辣精准，鲜少见她这样端详一件衣服。

楠雨心想，“这件衣服不会贵的离谱吧？”转念又一想到自己在衣柜中看到的那些又觉得不至于。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们提到的我想办一场个人的秀展吗？”

“记得，你不是说因为一位很喜欢的设计师没有约到，后面再接触看看吗？现在怎么样了？”席若也恢复些精气神，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问道。

“后面等我再想去找她的时候，她的助理告诉我人出国度假去了，短期不会回国。”

这样的借口她们之前也经常用，根本不用分辨真假，因为一定是借口。

“这么躲着你？你之前得罪过她？”席若问。

棠映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无奈道：“如果我得罪过她的，那还能是我很喜欢的一位设计师吗？”

席若呆了一下，傻笑着站起身，来到楠雨身后，“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经她们这样几个来回的对话，三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棠映喊来侍应生，说：“先点菜，我今忙的一天没吃东西，太饿了，等下先垫吧几口再和你们细说。”

楠雨下午登台也消耗了很多体力，现在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唯一不那么饿的席若在等上菜的间隙，从随身不大的包包里拿出好些零食，一股脑全都放在桌子上。

对着那些各种口味的小零食，辣条什么的，大手一挥，说道：“这些可都是从万千零食中品鉴出来的，吃吧，保证美味，你们不要客气。”

楠雨拿起其中一个掉在面前的辣条，笑着问道：“家里让你吃这些了？”

席若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长大后有好一些，但也还是被家里严格管着不能吃这些零食。

“不让啊，但是我忍不住。”席若也拿过一个，撕开包装袋一整个放进嘴里，然后一脸陶醉的“品鉴”着。

楠雨她们两人也跟着打开吃了一口，吃着吃着三个人都笑了。

时间好像回到了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一起上学，一起躲着家里人吃外面的小摊。

其中有一次在她们吃的正欢的时候，被来接人的席铭抓个正着，最后被强制和他们几个一起晨跑。

三人对视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

席若装作严肃地问：“你们是不是想到被我哥他们拉着晨跑的事情了。”

“你不是？”棠映笑着反问。

席若，“是啊，现在想想时间过的还真的快，不知不觉那些记忆都过去这么久了。”

“还真是难得听见你这样感叹。”棠映身子向后完全靠在后背上，说道：“完了，现在连没心没肺的若若都开始感叹时光易逝了，我们是真的不年轻了。”

席若笑着打了她腿一下，“我这样有心有肺，你没有感觉到吗？”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小楠雨你来回答。”说完棠映又拿起一小包辣条拆开，然后放进水杯里晃了几下才放进嘴中。

席若瞪大眼睛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这位朋友，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指着那个水面上飘着红油的水杯问道。

棠映看了她一眼，回道：“回答这位朋友的问题，我在吃辣条。”

她们两人拌嘴一直都有看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到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棠映，楠雨不插话，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侧着身子看着。

“我知道你在吃辣条，我问的是你在吃之前为什么要放在水杯里过一下？”

棠映换了一个坐姿，回：“因为会胖。”

席若愤愤道：“你这是对辣条的不尊重！”

棠映愣了几秒钟，身子前倾又拿了一包辣条说：“那我给它道个歉，然后试着挽救尊重一下它刚逝去的兄弟或者姐妹？”说着拆开直接放进嘴巴里。

“额……”席若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一屁股坐在位置上，嘟囔一声：“伤害已经形成了，辣条说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真的是……”棠映被她的话可爱笑了，说：“席若，你还真的是没有长大，挺好的！”

席若气鼓鼓看着楠雨，“她又欺负我。”

楠雨脸上是完全放松的笑意，说：“我也觉得你这样挺好的，保持住啊若若。”

她们走的太快了，所以想让席若走的慢一点。

在这段时间里，席若听到她们不止一次说这样的话，今天这里正好只有她们三人，她问：“我们明明也没有相差几岁，你们为什么一直说我年纪小，我明明都已经二十五岁了。”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是答案。

楠雨和棠映都低头笑了一声，看着她们这样席若更加不懂了。

想要再问什么，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打断她们笑声的是门外敲门进来上菜的侍应生，等到菜全部上完，楠雨开口说道：“若若，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我们都很喜欢这个样子的你。”

手中端着筷子准备开吃的席若，原本以为她们不会再回答自己的问题了，突然来这一下，让她还有点小害羞。

筷子空着放下，换成端着面前的酒杯，对着她们说：“我也挺喜欢现在的自己的。”

这话说完三人又都笑了。

这天晚上她们都敞开了喝，半醉半醒间，楠雨脸颊微红，眼神中带着几分迷离，抬着手中的酒杯冲着上面的灯光，晃动酒杯里面的液体也随着晃动着。

在她脸上落下琉璃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