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 第9章 游玩

萧澈一开始还担心孟婆会因为长时间生活在地府之中，此时的人界又与她在时全然不同而感到不适应，在看到她熟练地走进一家冷饮店，点了一杯杨枝甘露喊自己来付账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望着眼前喊自己的人，萧澈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走过去付了钱，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碰了碰她握在手中的杯子，他有分寸地刻意避开了她的手，只是碰了她白皙手指上方的杯壁，用商量的语气柔声道：“太凉了，少喝一些。”

黑白无常过来坐下时，刚好听见了这一句，黑无常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表现出了一丝波澜，只是因为刻意压抑着所以并不明显，倒是白无常，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没管他们，自顾自地给自己和白无常点了喝的，点完之后还象征性地问了问萧澈以及趴在孟婆脚下的小棕毛，萧澈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小棕毛则一如既往高冷的没有理睬他，沉浸在舔舐孟婆脚踝的有趣游戏中，见状他便乐颠颠地去拿喝的了。

众人本是为了寻找无间域的大鬼而来，但到了人间，他们几人却丝毫不慌，像是来游山玩水一般，早就把正事抛到了脑后，孟婆这一个顺带捎来的外行人，更是对这事一窍不通，乐得和那几人四处闲逛。

孟婆穿着萧澈给他幻化出来的长裙，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白得在发光，再加上为了吃上人界的食物，她早就摘掉了口罩，姣好的面容已经吸引了一路注视的目光。

隔壁桌的那个高个子穿着运动服的小伙子，已经换了三次座位，终于坐到了孟婆身后的那一桌位子。

他仔细打量着这一行人，观察了半天，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小伙子一直在黑西服大高个旁边说个不停，大概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边笑一边疯狂地拍打那人的肩膀，而自己中意的长发美女看向他们时，只是微微地笑一笑，看起来是有礼貌却又不太熟稔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朋友的朋友。而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他观察了半天，连个表情都没有，不知道同她是什么关系，但肯定不是情侣。

孟婆身后的人终于确定了这群人里面没有她的对象，这才鼓起勇气，想从背后轻轻拍一拍她的背搭个讪，不料手才刚刚伸出去，便被旁边的一双手掌截在了半空中。

萧澈都没转身，瞧起来漫不经心，伸出的右手却将伸过来孟婆背后的手死死握住。

背后的高个子男人忍不住喊了一声，他怀疑这男人要把自己的手捏断了。

萧澈嫌弃地放开他的手臂，侧身望了身后的男人一眼，冷冷道：“劳驾让一让，我对脏东西过敏。”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大概他已经死了好几次了，他本来还想再挣扎一番，正准备上前理论时，却被站起来的白无常一把搂住了肩膀，白无常看似是搂着他的肩，实际上手上的劲儿却死死地压着他，白无常笑着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兄弟，劝你一句，赶紧走，这位我哥，暴力倾向可严重了，不要命的，待会他生气起来，我可说不准你的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那男人似乎真的被唬住了，这美女身边的几个人瞧着都不太正常，再加上方才一直趴在那美女脚下的长毛犬一改之前的乖顺模样，炸毛般地冲他吼叫，要不是她拉着绳，恐怕早就扑上来了，他只是想泡个妞，不想惹麻烦事出来，一边低声咒骂“你们这些人有病吧！”一边朝门外走去。

作为当事人之一，孟婆只顾拉住一下子疯狂炸毛的小棕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便被吓跑了。

这么一闹，大家也没有了继续坐着的兴致，起身也离开了。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萧澈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道。

“有啊！我还想吃火锅！”白无常马上接话道。

萧澈淡淡朝他瞥了一眼，他立马闭嘴封口，一溜烟躲到了黑无常的身后。

孟婆看着身后几人的小动作，也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开口道：“走吧，我没有吃过，很想去尝一尝。”

白无常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找到新靠山的他立马喜新厌旧地从黑无常身后窜到了孟婆的身后，得意洋洋地望向萧澈，道：“看吧，我姐也喜欢！”

孟婆听到这个“姐”的称呼愣了愣，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要说啥。

脱去了无常外袍，换了面容，她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面容清俊的小伙子究竟多大，毕竟他们这一类人的年龄是不能通过外貌去辨别出来的，但她还记得自己初到忘川被关进地牢的时候，便是白无常来接的自己，那时他便已经是地府的白无常了，指定是大自己很多岁的，这声“姐”真是担不起。也是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在地府之中，大家都唤一声孟婆，可如今出了地府，究竟该如何称呼，确实是一个问题，思虑了片刻，她舒展开方才轻微皱起的眉，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着身侧的裙边，回头笑着说道：“一直没来得及介绍，我叫李锦，你在这儿可以叫我的名字。”

身后的人闻言似乎是愣了愣，后才下意识地望向萧澈，瞥见他的眼神时，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了一般，努力忍住内心翻涌起的滔天情绪，缓缓开口应道：“那我以后叫你锦姐吧，可以吗？”

李锦彻底无语了，说来说去没逃开这个“姐”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应该比前辈你，小了很多岁，你们都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白无常从她身后大步跨走到她身侧，笑着答：“好的，锦姐！”

李锦无奈地笑了笑，心想随他去吧，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看萧澈方才对白无常的提议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叫做火锅的食物，所以她说完还特地又问了一句：“可以吗，阿澈？”

孟婆抬眸望向萧澈的那一秒，总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开心，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出自于一种直觉。

“嗯，走吧。”萧澈笑着轻声答她，方才他眼底的那一抹阴郁似乎又只是自己的错觉，

白无常对态度瞬间春风化雨般的双标某人嗤之以鼻，并决定待会将菜单上最贵的全部点上双份，不，十份。

萧澈走进店门选了个靠窗的座，拉开椅子又自觉地退到了一旁，直到他眼神示意自己的时候，李锦才反应过来这是替自己拉的椅子，忙谢了一声便坐了进去，待到她落座之后，萧澈便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从外面看进来时，他高大的身躯几乎要把李锦整个遮挡住。

萧澈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行云流水般地勾了下来，还没选完便被对面的白无常一把抢了过去。

“澈哥怎么那么不绅士呢！咱吃什么的都无所谓，先给我锦姐看！”白无常献殷勤般地将抢来的菜单递到李锦手上。李锦接过菜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人的转变，从前在地府的时候，白无常分明走的是高冷路线啊！怎么这才出了地府就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并且这五百年来，自己和他统共没有说过几句话，这时候一口一个锦姐，叫得那叫一个亲热自然。

李锦心中一阵嘀咕，盯着菜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头有些疼。虽然她幼时有专门的先生教授，但那时的文字和现在的相差甚大，再加之自己这些年在地府两耳不闻窗外事，疏于学习，她观摩了半晌，终于还是放弃了。她倒是也没遮掩，坦荡地将菜单递了回去，害怕被人听见似的，小声说道：“不好意思，人界现在的文字我还看不太懂，你们看着点吧，我都吃，不挑。”

白无常暗自懊恼自己没想到这一层，讪讪地接过菜单，又将那几道最贵的菜一口气勾了十份，菜单又回到了萧澈手里。

萧澈接过了菜单，将白无常勾过的红汤锅底划掉，换成了鸳鸯锅，又点了几道菜，便起身去将菜单递到了前台。

对于白无常这种大热天的想要来吃火锅的行为，萧澈表示不理解，如果不是这小子找了个好靠山，他大概就不会坐在这堆成小山似的盘子面前，忍受周围好奇和打量的目光，比起他大热天来吃火锅的奇葩行为，他显然更不能理解他毛肚、青虾、肥牛、羊肉、扇贝和鱿鱼等一系列菜品都要了十份的迷惑行为。

萧澈从外边换到了包间里，门一关，这才阻止住了周围人看热闹的眼光。李锦望着狼吞虎咽的白无常，哪怕再小心，白衬衫上也不免溅上了些许油点子，可他却依旧毫不在意，大快朵颐吃得极其开心。

换了人界装束的白无常，面容之中的清冷之气全然无踪，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裤，放出去活脱脱地就是一个男大学生的形象，但大概没有像他一样仿佛饿了好几年的大学生，李锦甚至怀疑他这一顿吃完了是不是得回到地府消化个几年。

“白……”李锦开口之后才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面的白无常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在堆积成山的空盘之中抬起头来，囫囵说道：“叫我小白就行，我旁边的黑无常，咱们一般都管他叫黑子，锦姐你也可以这么叫。”

黑无常抽了两张纸，嫌弃地将他衣领上的油渍擦了擦，倒也没有反驳。

萧澈将手中在番茄锅里面涮好的毛肚放到李锦的盘子上，却被白无常一把抢了过去，白无常一边囫囵咽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道：“澈哥，毛肚要涮辣锅才好吃，你怎么那么不上道呢。”

萧澈还没来得及阻止，那片毛肚便被白无常从辣锅里面滚了一道，放到了李锦面前。

“锦姐，你快试试看，是不是很好吃？”

萧澈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下一秒李锦便将盘子中的毛肚喂进了嘴里，还十分捧场地夸赞好吃，白无常笑得眼睛都弯了，萧澈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却青筋四起。

一顿火锅从白天吃到晚上，终于以白无常打了个饱嗝，才歇下筷子告终了。

几人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风凉得有些刺骨，白无常被油渍溅得星星点点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西服，那是黑无常方才脱下来丢给他的，说是不想和一身油渍的人走在一起，他嫌丢人。白无常对于他的嫌弃早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撇了撇嘴，不高兴地套上了他的外套。

萧澈方才出了门之后只留下让他们等自己一会儿这句话，人便没了影，李锦总感觉他好像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不太高兴，特别是在自己吃了那片毛肚之后，情绪更是降到了冰点。她想来想去，也没弄明白自己的行为究竟有什么问题。

李锦常年生活在忘川河畔，照例说早就该习惯寒冷与黑暗才是，但是这怕冷的体质，好似在地府的这许多年，也并没有改变，比起暗无天日的黑暗，她也更喜欢像如今眼前这般的灯红酒绿，万家灯火。

小棕毛似乎不太适应人界的气候，耷拉着脑袋，拼命往李锦怀里钻。李锦只能将他抱得更紧一些，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一些风。

她用好不容易暖和的掌心抚过小棕毛的长毛，背后却突然一暖，一件卡其色大衣从她身后兜头而下，带着随之而来的暖意。

“走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等着的人就早已经从她身后走到了她前面。她匆匆套上外衣便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