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道迷思 第3章 失踪

6月21日，星期五。师大附中寻常的一天，下课期间，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正一边分享零食一边聊天，偶尔还蹦出几句笑声。

“你怎么又给我犯事！上次再三和你强调的又当耳边风了是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个尖锐的声音正是四班班主任，萧思源。紧跟在他后面的学生，耷拉着头，但高大的身形还是让人瞩目。

“前几天才和你说的要安分守己，今天怎么又拿这东西扔同学！”一边说着，萧思源把手上的东西往办公桌一拍，是一个

“两肋插刀”的矿泉水瓶盖，两边加装了塑料片。

“老师我真是不小心的！”一抬头，正是姜悟文，但这次他据理力争，“我当时在写作业，是吕毅龙先把这玩意朝我丢的，我没理会他们，只是抓起来随手往地上一甩，谁知道刚好打到他了。”

众老师一对视，心领神会地收拾东西。“马上上课了，我们先去班里了。”几个没课的老师也说说笑笑地一起走了出去。

姜悟文是办公室常客了，隔三岔五就要被萧老师抓到办公室批斗一番。偏偏这小刺头还来头不小，其他老师见了他都避之不及，生怕一个没伺候好就要被校长“点醒”了。只有萧老师还年轻，还敢做这些事。

办公室内二人又陷入了往日的沉默，萧思源盯着姜低垂的脑袋，面含愠色。

“好了好了，其他老师都走了，你别装了，抬头吧。”

姜闻言抬头，眉头一皱却还有想说的话，“老师真不是我先扔的，明明是吕毅龙他赖我的……”

“知道知道，我在后门都看着呢。我看见吕毅龙上课不听课摆弄这小玩意，我也看见了吕毅龙先挑逗的你。你不用说啦。待会我就收拾他”萧看了眼手上的塑料瓶盖，往前一甩，落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化学老师的桌上。

“啊……？”刚想辩解却突然被打断，姜悟文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师……你属摄像头的啊？”

萧思源没理他，接着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这次月考考得不错嘛，真是自己考的？”

刚被洗清冤屈，姜听了这话又要击鼓鸣冤了，“老师绝对百分百是我自己考的呀，你都给我安排在第一排了，我抄谁的。”

“我怎么知道你抄了谁的。”这句话说得极快，一下子打断了姜的话。

“你天天盯着我们班，你都没看见我抄谁的，那不就是我自己写的。”姜也不甘示弱，恶狠狠的盯着这个“邪恶”的班主任。

萧思源被自己学生的回答怼的一愣，随后哈哈笑起来。“确实，哈哈。我逗你的。”

“逗我逗我，我看你这是诈我。”姜悟文气呼呼地说。

“别气别气，真逗你玩呢。”萧思源正色道，“好了说正事，考得不错值得鼓励噢，看来你之前就是故意考差的，我就知道你小子藏拙呢。”

“那又怎样！考多少不是我自己决定吗，难道你还能逼我不成。”

“老师希望你在中考之前都能保持这个水平，这不单单是为了我们的约定，也是为了你自己，知道吗。”，萧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当然啦，你如果愿意再努力一些那就更好了。”

“这个我自己心里有数。”

“特地叫你来还有另一件事。”放下水杯，萧看向姜悟文，“本来按照约定我是要让你在在明天的升旗仪式里离沈晓汀近些的，但是出了点事情。”他说得很慢，欲言又止的。

“嗯？你不认账了？”姜闻言立刻转头，“这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啊，你身为班主任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我当然不会，不过现在情况情况有些特殊。”萧思源犹豫了一会，“她失踪了。”

“啊……啊？”

“嗯。”萧思源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我也是今天早上隔壁班老师接电话的时候听到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次见她也感觉人慌慌张张的。”话音一停，萧突然人往前倾，轻声道，“和你没关系吧？”

“不是，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啊！”姜悟文感觉又冤又气，“我有那么不堪吗，我顶多就不爱学习，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啊！”

“那就好那就好，早上是沈晓汀她奶奶打电话来的，问晓汀在不在学校。”

“她今天没来学校吗。”

“对啊，隔壁秦老师第一节课下课后就在办公室里说呢，晓汀这姑娘一向很让老师放心，今天怎么没来学校，正巧她奶奶就来电话了。急匆匆问完就念叨着‘完了完了，要报警了’直接挂断电话了。”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可能……就是在同学家睡觉，起晚了？”话虽这么说，但根据姜悟文对沈晓汀的观察，她在学校几乎不怎么与人交流，独来独往的她也没有什么“闺蜜”，更没有能收留她过夜的同学。这理由他自己都不信。

“本来我也不太在意的，可能只是老人家担惊受怕的想多了，但是中午就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来找秦老师问话了。”

“啊？”

虽然自家就有个警察姐姐，但是在小县城里真的有人口失踪可是不常见的，姜悟文也是第一次碰见，还偏偏是自己关注的同学。

“目前情况就是这样，你平时上树掏鸟的，你要是知道什么，或者同学间有谈起什么，要和老师说知道吗。”萧思源看着眼前的学生，告诫道。眼看他正要说些什么，萧突然又插一句，“哦对了，今天和你说的这些事千万别和班上同学说，知道吗。这都算秘密，我是因为之前答应了你晓汀的事才和你说的。千万，千万别往外传。”说着还食指竖起，在嘴前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你想说啥，说吧。”

姜本来是想对自己“上树掏鸟”再辩解下的，他心里气得直冒火——自己哪有这么像萧思源说的这么一无是处呀。转念一想算了，懒得和他解释这么多，现在沈晓汀失踪了，这才是眼前要紧的大事。听完班主任的一番念叨，他一脸不耐烦地问：

“没啥，我可以走了不。”

“of course！”

姜起身往门口走去，快出门时想起了什么，跑到萧思源耳边附身说了句，“那要是沈晓汀找到了也要赶快和我说哦。”

“好的好的，你快去上课吧。”

姜悟文微笑着起身，一出门就闭上眼睛，1、2、3、4、5，右转，1、2、3，右转下楼，1、2、3、4、5、6、7、8，右转下楼……，重复两遍，往前踏步走，1、2、3……9、10，此刻眼睛捕捉到了光线的照射，皮肤也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没错，接下来左转，1、2、3……，10、11，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灌木丛，但看得出有被踩踏的痕迹——有两株灌木之间的空隙都没长叶子了。姜回头看了看四楼走廊尽头的教室，嘴角一笑。转身，高抬腿，他进了灌木丛中。

“这可不算违反约定。”他心想，“我已经遵守规定有好好学习了，现在是萧思源无法履行诺言在先。更何况现在我是要去找寻失踪的同学，是要为民做好事。”

穿过灌木丛，是堵水泥墙，上有铁丝围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部分丝网已经生锈，看上去不像坚硬之物，更像龙须酥。师大附中不愧为南道省最老的重点中学，基础设施和四班物理老师差不多，都已经到了一碰就碎的年龄。姜悟文伸出脚探，熟练地摸索到一处破洞——这堵墙上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大豁口至少数十个，但全被灌木杂草挡住了，一眼看过去并无异常，这是凝聚了往届学生心血的智慧之墙。

墙的另一侧是一片樟树林，樟树在此地十分常见，不仅是原生树种，也被拿来作为绿化使用。此时正是初夏，树荫遮蔽下，姜悟文飞快地奔跑着。这个路线他走过很多次了，附中三面环山，一般情况下要出学校只能从面对着河流的正门进出，但是姜悟文走的这条路是往山上走的，后山实际上是个森林公园，只要跑到山的另一侧，找到人行步道，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树荫和阳光交替着洒在他的头顶，狂奔一段距离后他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后又一个转身，直接躺在了地上。

好安静啊，学校已经看不见了，但姜知道它就在那个方向。按照课表，他的同学们此刻正在上英语课，而他正躺在草地上听着风吹过。一阵风吹过，带起沙沙的声响，这样的声音要是站起来是听不见的，必须要趴得足够低才能听见风带来的声音。安静的环境放大了一切，他听见有各种声音从远处，从近处，从不知何处而来，汇集成分不清的风声。有人正在争吵，有人正在窃窃私语，有人正在呢喃，不知何时何处的的声音都被他细细品味，想象着他们的故事。姜悟文感觉自己像星空之外的观察者，偷听地球上原始生命的喜怒哀乐。

后山的草地是姜悟文每周都要来的地方，起初这是只是他逃课路上的驿站，但自从他发现这奇妙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他逃跑的目的地了。

……

……

许久，一阵凉意沿着手臂突然窜到后脖颈，姜悟文突然惊醒。太阳都快下山了，空气中温度降低了许多。他眯着眼抬头，一睁眼就是满眼的火烧云，无限的远方天空都被染成了一团团浓厚的红色，有一瞬，他都忘记了呼吸。呆坐了几秒钟，他想起了什么拍拍头。“哎呀”了一声。快步起身，朝山的另一侧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