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洁传 第63章 第 63 章

“你上当了。”

电芒撕裂幻境，于纳兰洁躁动不安的真灵当中释放清冽波动，抚平她激荡的思绪。

时隔多年，她终于还是体会到了柳无怨罡雷祛魅、清心正念的手段。

“林渐染确实是帝国皇帝秘密培养的传人，但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和报仇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不是双极界，台上有两位顶级大能者看着，她不可能杀死你，那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毁掉你的前程？不，以你的资质，就算这一战之后众成崩塌，战系也放弃将你招入核心，还会有其它的顶级势力愿意吸纳你。

“说到底，她真正背叛的，是众成，而她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向通彻展示诚意，这样，当众成被通彻兼并之后，她就能和胜利者站在同一阵营，分到一份丰厚的战利品。

“你应该会困惑，她为什么这么肯定众成会败给通彻，以至于完全不担心遭到报复。

“说起来，她还是从我这里知道的。

“当初王通曾经告诉我，他手中掌握的债权已经足够买下大半个众成，而由于王众的放任，众成的经营状况还在持续恶化。

“我以为，他是希望我对通彻、对他本人保持信心，即使我将来进入霸系，也能继续站在他这一边。

“直到林渐染对你出手，我才明白，那时候，王通是用我作为载体，把这份情报不着痕迹地传递给主修‘读心’的林渐染，至于洪川，只不过是一枚用来挑起事端的弃子。

“你父母和洪家之间的恩怨我不便评价，但我至少可以肯定，洪浩死在你母亲手中，绝对不是因为常平出卖了他。

“从你的本命法则倒推，你母亲应该也是偏向防御型的主观类修行者，连攻坚能力更强的常平都败在她手中，洪浩的消磨战术至多也只能自保，如果你母亲真的足够了解洪浩的实力和策略，那她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以防御姿态和洪浩对耗，如果洪浩不能给她足够的压力，她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力量帮助战友建立优势，而如果洪浩试图全面压制她，让她无法干涉战局的其它部分，那洪浩的消耗将远大于她，在洪浩用尽力量、不得不退场之后，你母亲依然有余力去应付联邦其他人。

“相比之下，用自己不擅长的作战方式对洪浩发起近乎于同归于尽的强攻，为此付出重伤的代价，断绝自己飞升的可能，怎么想都不是基于战局本身作出的决策。”

……

……

纳兰洁当然知道母亲当年为何会在擂台上采用那般壮烈的打法，而此刻，她也已然明白自己先前为何会如此彻底地堕入林渐染的幻境。

在柳无怨的帮助下，她重新掌握自身真灵，几乎第一时间，她便收到了曦瞳的分析结果。

林渐染的“寄生”与“灌输”同样超越二阶，即便纳兰洁凝神以对，她依旧能对纳兰洁产生威胁，而纳兰洁非但对她全无防备，反而以“浑全”接纳其灵力，当林渐染猝然倒戈，她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真灵几近枯竭，无力对内持续施展“自检”的纳兰洁拖入幻境。

若只是林渐染一人之力，纳兰洁纵然感知遭到幻惑，也不至于连情绪都被掌控，然而在此之前，她以灵体硬接了楚风华一记风刀。

楚风华的“锋魇”从来不止是攻坚利刃，只是在这场对决中，由于开局时对攻失利，她在后续交手中放弃了深度侵蚀，以规避“烈染”反噬；当强弩之末的纳兰洁被林渐染以近乎鸠占鹊巢的方式掌控真灵，暗藏于入体风刀中的“煽情”足以腐蚀纳兰洁最后的自救本能，诱导她放弃质疑，不觉间滑落深渊。

若非柳无怨抛下立场，仗义相助，此刻纳兰洁已然落败，且道心必遭重创，原本近在眼前的合道，亦将横生变数。

……

……

电闪雷鸣中，幻境支离破碎，纳兰洁直视面若寒霜的林渐染，肃然说道：“我并未叛国，亦不曾有负主君，反倒是那人所欲不遂，便以私刑相加，有违君礼臣忠之则，而她之所以殒命，乃是业障反噬，因果报应。

“至于公道……我痛击洪川时，只知他羞辱我至亲长辈，不知个中缘由，自然无愧本心。

“更何况，当日擂台，洪川舍我而取你，你却以灵术操纵他冲击自家主将——你几时在乎过洪川？我与他之间的是非恩怨，又何须向你交代。”

自辩之中，纳兰洁原本摇摇欲坠的道心重新立定，较诸先前，愈加坚凝。

超越二阶的“自检”与“浑全”，再度帮助纳兰洁挣脱自我怀疑的泥潭。

言尽于此，她无意再与林渐染争辩，当即发动“排异”，将自身灵体中犹自作乱的外来力量尽数逼出。

早在斩出那记“锋魇”后，楚风华便力竭退场，侵入纳兰洁体内的风刀后继无力，此刻已然消散。

此番纳兰洁于擂台之上艰难鏖战，真灵内外迭遭重击，临近终局时更是接连经历战友背叛、幻境拷问、罡雷清心、自省解脱，道心破而后立，连带着本已修至突破边缘的两条二阶本命法则也水到渠成地迈入更高层次。

得益于这番突破，纳兰洁本已疲倦至极的意识水涨船高，重归稳定，纵然远远称不上完满，却也不至于似先前那般不战亦衰、难以为继。

不理林渐染，她对柳无怨说道：“你已经赢了。”

无关感激，柳无怨能够洞悉幻境，意味着他的“无相”已近大成；此前林渐染借力纳兰洁施展“烈染”时，他看似被动防御，实则润物无声，暗中以自身力量侵入林渐染灵体，而无论是本就精于此道的林渐染，还是身具主观类绝对防御的纳兰洁，都不曾察觉。

这固然是因为纳兰洁自身力量枯竭，而林渐染将主要精力用于算计、对付纳兰洁，但无论如何，柳无怨的境界实实在在地高过林渐染，也高过突破前的纳兰洁。

纯以力量对比而论，纳兰洁先前发动最后一击时认为胜负未定，己方尚有一搏之力，但彼时她至少有两处误判。

其一，林渐染剩余的力量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柳无怨，双方真实状况并非势均力敌。

其二，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以雷海领域判断柳无怨战损，从根本上便已谬之千里。

柳无怨修无相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将自身完全平均地散入雷海。

此刻电芒尽敛，柳无怨本体显现，强度远超雷海分灵，足以正面硬撼突破之前的纳兰洁，那份清透与玄奥并存的灵息，竟让纳兰洁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场外那位“暴君”！

依据更新后的数据，曦瞳演算得出，若纳兰洁不曾突破，即便林渐染自开局便全力以赴，此战众成依旧毫无胜算。

……

……

柳无怨秀丽面庞浮现一抹浅笑：“那样的胜利太无趣了。”

纳兰洁满心敬意，正色说道：“来日，你我公平一战。”

柳无怨语带赞叹地说道：“今天之后，我应该很难再战胜你了。”

亲口说出这形同认输的话语，他不显颓丧，亦未失落，反而如释重负，笑容愈加轻松。

“其实，我对打架这种事从来就没什么兴趣。”

……

……

双拳相印。

没有灵焰，不见电芒。

朴实无华的力量，简单直白地碰撞。

一触即分。

盛强搀起虚弱无力的纳兰洁。

信祖救下命悬一线的柳无怨。

下一刻，两位大能者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默然静立的林渐染。

“胜者，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