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洁传 第62章 第 62 章

极限状态下回光返照般的爆发，是纳兰洁最大的底牌，然而，这种爆发并不可控，更难以持久，因此她无法再继续采取坚壁防守的战术，唯有全力出击，速战速决。

面对纳兰洁的狂猛攻势，柳无怨依旧从容不迫，一面以“清心”抚平“烈染”带来的躁动，一面以“转化”消磨纳兰洁的力量，将均衡型法则配置的优势与“无相”难以捉摸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若非林渐染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判柳无怨的动向，纳兰洁全无胜算。

数轮攻防后，纳兰洁的力量再度濒临衰竭，而柳无怨雷海领域的规模只剩下开局时的三成。

战至此时，纳兰洁早已无心计较胜负，支撑她酣战不休的，唯有“全力以赴”的执念。

最后一记“烈染”打出，她的力量彻底消耗殆尽，随后，二度爆发！

与此同时，依照事先约定的战术，林渐染开始发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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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林渐染一直以纯粹灵体形式隐匿于纳兰洁体内，是为了避免被柳无怨一击绝杀，而此刻，柳无怨已无力于短时间内击溃林渐染。

即便如此，林渐染依然选择了最稳妥的参战方式。

她的“寄生”与“灌输”尚未突破二阶，难以对楚柳二人奏效，但在纳兰洁主动以“浑全”接纳的情况下，足以为纳兰洁提供助力。

简而言之，她以自身力量，作为纳兰洁施展“烈染”的燃料。

如此借力，难免有所损耗，却也令柳无怨压力大增，他不得不一再收缩雷海，以求撑过这轮猛攻。

当纳兰洁三度力竭，她终于击溃了柳无怨用于支撑雷海领域的所有分灵，来到柳无怨本体面前。

雷海中仅剩的一成电芒，汇聚于柳无怨周身，构成最后的屏障。

楚风华显露身形，她的回复能力比不得纳兰洁与柳无怨，此刻仍是强弩之末，至多只有一击之力。

林渐染毕竟飞升时间较短，修为积累稍逊，此刻只剩两成灵力。

枯竭的真灵中再度涌现出一股力量，极致亢奋下，纳兰洁心底却忽然萌发一丝倦意。

她心生明悟——属于自己的奇迹，已然抵达尽头。

感应到纳兰洁的心意，林渐染再无保留，将自身力量尽数注入纳兰洁灵体。

此刻纳兰洁与柳无怨正面相对，灵息互锁，毋需她再施展“读心”。

接下来，便是最后的碰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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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骤起，凌厉如故。

纳兰洁明白，楚风华此刻率先出击，是要以最后一份力量，挫伤自己将将提升至顶峰的气势，将最终的胜负手留给柳无怨。

楚风华对柳无怨的心意，纳兰洁多少能猜到几分，但此刻万众瞩目，楚风华甘当陪衬，在义祖注视下将致胜荣光拱手让与柳无怨，依然令纳兰洁心神震动。

若非此战关乎众成存亡，或许她当真会如楚风华所愿，以最完满的“烈染”迎击对方。

然而，今日此战，她早已下定决心，全力以赴。

林渐染已无力发动“读心”，纳兰洁同样只剩一击之力，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对柳无怨的灵息锁定。

灵体炽烈燃烧，纳兰洁将自己化作一颗天火流星，砸向雷铠包裹下的柳无怨，任由风刀入体，毫不动摇。

……

……

一段海岸线，两名年轻人。

纳兰洁识得此处。

双极界，联邦境内，距离帝国最近的位置。

当初，柳无怨的父亲柳乾罡，便是于此地目睹爱人自尽。

画面中，并肩遥望帝国的，是另一对男女。

——洪川，林渐染。

在他们的交谈中，一段陈年旧事，于纳兰洁眼前抖落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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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纳兰洁父母的时代，洪家曾是联邦无可争议的第一家族，家主洪治连任两届议长，长子洪渲气度沉稳，早早展露领袖之姿，幼子洪浩则是联邦青年一代公认的第一强者。

洪浩一心向道，无意仕途，因此并未与父兄一般就读首府大学，而是进入了联邦科学院大学。

学习期间，洪浩结识了一位资质不凡的学长，二人意气相投，倾盖如故，很快成为知交好友，其后合作发布多份重量级成果，甚至研究出了以“转化”为枢纽的水火合击之术，相约于登仙大典痛击帝国，并肩飞升。

那人名叫何常平。

……

……

何常平登顶联邦、出任大典主将时，洪浩修为稍欠，未能入选。

那届大典，联邦落败，何常平认负受俘。

回归联邦后，何常平闭关不出，洪浩多次登门，终不得见。

十年之后，洪浩以联邦主将的身份，殒命于纳兰若之手。

事后联邦方面复盘，发现相较于当初与何常平交手之时，纳兰若对“转化”的理解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对洪浩“先行示弱、缓缓消磨”的战术了如指掌，甫一接触便施展出了近乎玉石俱焚的手段，而洪浩或许是因为报仇心切，一念执迷，未能第一时间主动退场，反而奋力还击，以致横死当场。

官方复盘到此为止，至于纳兰若如此了解洪川战术的缘由，一众联邦高层心照不宣。

……

……

被俘之人在帝国威迫之下透露些许情报，本是无奈之举，也属人之常情，但于洪家而言，此事万难接受。

何常平家境普通，但自从展露资质，修行研学近乎一路坦途，这背后离不开洪家的资助与栽培，而他得以于当时联邦科学院最年轻院士柳无怨行将飞升之际进入其团队，习得“转化”精髓，亦是洪家运作的结果。

归根结底，他本就是洪家早早为下任领袖预备的助力。

然而，此人竟因一己之私，以洪家赐予他的机缘资敌，回归后甚至不肯知会洪浩，使其有所防备，最终导致原本有望飞升的洪浩惨死于通天擂台。

于洪家而言，何常平无疑是罪不容赦的叛徒，然而当他们试图报复时，却发现此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得作罢。

……

……

此后洪家与何常平、纳兰若恩怨纠缠，其中经过，纳兰洁大致了解，但有几件小事，她今日方知。

洪川为洪浩之子，丧父时年仅三岁。

多年后，洪家大举围攻何常平夫妇，为护二人突出重围，邹璇连下重手，力毙多人，其中包括洪川视若父亲的老师，以及竹马之交的挚友。

……

……

幻境之中，青年面色凶厉，咬牙切齿地吐露着复仇的决心。

他说此恨绵绵无绝期，纵然追到九霄天外，他也要与那些仇人作个了断，为挚爱亲朋讨还公道。

大约是想到了逝去的亲人，他眼中满溢悲愤，然而在那极致痛苦之中，却又暗藏着一线生机——那是名为希望的火种。

于飞升在即的他而言，希望存于未来，未来即是希望。

然而，纳兰洁很清楚，“未来”已至，却不是洪川希望的模样——那是她亲手写下的残忍结局。

是亲手，也是随手。

彼时她全然不知那个如同跳梁丑角一般的通彻小卒背负着何等深沉的怨愤，一心要对方为公然羞辱邹璇之事付出代价。

她向通彻施压，将洪川逼上擂台，怀着理所当然的心态，以远称不上全力的一击，轻易地碾碎了对方的人生。

她眼前不禁浮现出洪川退场时苍白的神情。

原来那并不是小人物认命的平静，而是希望与尊严被焚尽后的余烬。

所谓心如死灰，不外如是。

……

……

“这便是你不惜弑君叛国也要秉持的所谓公道吗，真炎侯。”

幻境一转，林渐染与纳兰洁相对而立。

此时的林渐染，一改往日温婉若水的气质，姿态凛然，不怒自威，像极了纳兰洁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个曾经被她称作“陛下”，奉为主君的女人。

真灵无法自抑地战栗，纳兰洁终于明白，林渐染为何会在如此关键的时机向自己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