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家木匠铺,打敞开门前有个男人修敲着木椅,另一边是个女人在桌前贩卖木制工艺品。程溪被满桌的小玩意吸引,走来挑选几个小巴掌大小的,拿起说:“你看这几个,手艺真不错,要不买两个三个……我们一人一个,当挂坠、剑穗。”
陈阳拒绝:“剑穗太碍事,挡我眼睛。再说这些东西,只适合哄哄小姑娘孩子,你们自己买来用好了。”
“哦,你不好意思,没事有白芷心高审美人在,我们帮你挑。”
“喂。”
程溪挽着白芷心胳膊说:“你看上哪个了?”
白芷心捧起一只木雕的桃花:“你看这花雕得栩栩如生,尤其是花蕊中间细繁的花柱,真是好手艺。”
女人喜笑颜开:“可不,别看就这小小一朵,为了刻它,眼睛时不时出幻觉。”
程溪惊醒道:“这些难不成都是大娘你做的吗,太厉害了。”
“嗯……”程溪见女人痴痴盯着白芷心,在女人面前晃晃手,女人这才回过神,“哎呦,瞧我,不得不说这妹子长得真是俊俏,给我看着迷了,该不会是哪家大小姐吧。”
修椅的男人听闻抬起头,见到白芷心的模样笑呵呵走开:“还真是,呵呵,我也觉得你像哪家千金。”
白芷心微笑道:“哪里,二位言重。也许是受朋友照顾得好,我只是个乡下丫头罢了,与他们游历四方作伴。”
大娘对着白芷心笑不拢嘴:“要是我儿健在,我肯定把他介绍给你。不是大娘我开玩笑,我儿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多少女顾客是为了看我儿子一眼。”
陈阳突然上前问道:“冒犯了,听上去令郎已经离世,多久了?”
”这个。”女人忽然叹气,“冠玉薄命,约莫半月前,因病去世。”
男人勉强笑道:“先前有个游山道长路过此地,知晓我们的窘境,好心帮助我们。对了你们说是云游四方,如果不介意,要不来我舍下暂住几日好了。”
女人连声附和:“是啊是啊,一路来跋山涉水也累了,就来我们这暂住,有的是空屋子。”
“多谢二位好意,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女人把三人带到店铺后面,原来后面还有个院子,院子里有三间小房。女人指着两间房说:“前面一间,就委屈小公子和我相公睡一个屋,左侧屋子就我们仨挤一挤。另一间是放杂物和工作后事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你们最好别进,别看他那样笑呵呵的,要是碰到他工具,他可要翻脸不认人。”
程溪说:“我们知道了,不会乱碰任何东西,都会经过你们同意。大娘你先忙吧,我们放好行囊休息休息。”
“哎行。”
等女人走后,程溪推搡两人进屋:“快说陈阳,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从未见过你这么直接。”
陈阳说:“你没看到他们对白姑娘的眼神吗,再怎么客气,他们必得留下他们想要的人。虽说现在是青天白日,可我从他们身上隐约感觉到阴气重凉,正巧他们刚死了儿子,会不会太巧合?”
程溪看向女人提到禁止进入的房间:“除非他们在里面养鬼,把我们当成养分留下。”
“应该是封闭式供养,我没怎么看出他们面相煞黑,而且你也没感觉到。也不对呀,那他们怎么养的,总不能隔界照料吧。”
“是哦,好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白芷心说:“等晚上再见分晓,加上他们对我有所企图,拭目以待。”
不一会白芷心灵机一动,又说:“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们何不顺着他们意思。这样好了,你们找个借口夜不归宿,我留下来看看情况,然后你们在外等我消息。”
程溪突然大叫:“不行!”
白芷心和陈阳摸摸盯着程溪,程溪冷静下来解释:“我是说,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人家独自面对危险。”
白芷心噗笑说:“你自己不是吗,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我可不是一般人。最好引蛇出洞为妙,贸然闯进,万一未能发现,搞不好我们被当头一棒。接下来我就坐等他们上钩,你们先到外面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受害人出现,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我想想。”
程溪犹豫不决,白芷心把程溪拉在一边,陈阳识趣地走出屋。白芷心说:“正好你去旁敲侧击陈道长的心思,感觉你跟他玩得好。之前没有机会,现在要把握住。”
“那你万事小心。”程溪满眼不舍,直到视线落在白芷心的双手,心有澎湃,一下子牵起白芷心的手并抚摸两下,“我们很快回来,还有,察觉不对感觉跑。”
程溪红着张脸,说话呼吸急促,白芷心疑惑歪头:“你这是担心我,还是怎么了?出了事要告诉我哦,不要憋在心里难受。”
“呃!”程溪一惊一乍把手抽回,背在身后搓手,“就是太担心你了,从来没让你单独行动。我走了。”程溪埋头从屋里出来。
见程溪心神不宁,抓耳挠腮的模样,问了句:“你是不是说错话,被骂了一顿赶出来?”
程溪揉揉眼睛,向院前走去:“赶紧忙完赶紧回来。”
走在这段路上,程溪一言不发,却又难受得不得已。陈阳深呼吸之后说:“你到底犯多大错,到现在还在自责,我给你找几根荆条负荆请罪吧。”
“不对、不对!”程溪停下脚步面对陈阳,“我的问题太大了,怎么能仗着性别动手动脚?该打。”
说着陈阳举起手:“我帮你解脱。”
“我欺负的人又不是你,当然是要白芷心打我才对。以前我以为只是和她感情甚好,是我胡思乱想,于是我试着亲密接触她,心里却出了罪恶感。”
“嗯。”
“你就‘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因为你不认同你的想法,觉得是错误的,你就是爱上白芷心不是吗。”
“啊?”程溪被陈阳这副平静的样子惊讶到,“你是怎么做到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不触及律令,只是不接受罢了,大不了归隐山林,与世隔绝。”
“你都能说出与世隔绝的话,说明在大多数眼里,同性婚姻是会遭鄙夷。要是让她知道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反而嫌弃我。”
“那你要舍弃对她的爱吗,一直憋在心里不会憋出病?还是说你对她只是表面出歹念,并不真心真意。”
“我像是这种人吗。我这个人别的不说,对感情是最认真的,是我放心里的,我都会全心全力对人好。”
“你也不怕遇到坏人,小心我背后刺你一刀。”
“这有什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有的是本事,大不了同归于尽。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
“这么一说,你跟她挺般配。你一定要追到她,正好她的人为能中和你的个性。”
“我尽力。不过我们要怎么打听,直接问近日有没有出事,会不会被人轰出去追打骂街?好好的谁愿意被人问这扫兴事。”
忽然两人在远处听到唢呐声,很快就看到一队披麻戴孝的队伍游街出殡,撒纸钱,举花圈。中间有两头人抬着灵柩,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哭哭啼啼。
迎面的路人纷纷让道,程溪注意到一个提菜篮子的老太太遗憾摇头,好奇靠近,小声问道:“这是死了哪家人?”
“一个巷的邻居老头。两天前还活得好好的,突然暴毙在西村郊外。一大把年纪就不能老实待在家,非要出远门,说见见媳妇孙子。”
“到西村郊外要走多远?”
“远着呢,骑马车也要个半日多。前日子看他脸色不错,不像得了大病,况且为人热心,经常帮助街坊邻里的,更何况远在外地,他能在外面得罪谁?”
程溪回到陈阳身边说:“莫名死在外地,着实可疑,要不我们去那看看?”
陈阳说:“猜测罢了,还有白芷心那怎么办?我去就好,你留下继续探听。给你个近水楼台的机会,不客气。”
“不行,白芷心交代我要跟着你。”说着程溪向前走。
陈阳跟上道:“你又放心了?”
“她这么安排,想来自有她的打算。不管是爱人还是什么,之间感情好的人不该有疑虑,我要相信她,我也相信你,你也一样对吧。”
“感情不是靠嘴说,是靠感觉。你一定要问,我的回答是错的。”
程溪轻轻一笑哈气:“跟我的预想一样,那就好。”
当两人来到目的地,天也变黑。夜空漆黑,凉风习习,除了山地树林的树叶沙沙作响,无一其他声音,但程溪感到体内的丝线隐隐扰动,说:“还真是,注意下。”
陈阳打足精神,和程溪慢慢边走边环视,不久听到细微的声音:“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好像是个女声。”
“女声?”程溪侧耳倾听会后说,“好像有人在唱什么,就在前面我们快去看看。”
两人顺着声音加快脚步,先闻其声听到的,是一个女人扯嗓唱戏。
紧接就看到偌大的戏台,中间站有一个浓艳粉面的旦角,头插顶花蝴蝶叉,身着浅粉花枝的长袖戏服,咿咿呀呀唱起戏:“爹爹娘呦——你真是——狠——心——莫人关系,莫人爱——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