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南池放下筷子问:“他死了,卢家是谁在管?”
“卢白。”鸽子回答。
“他是算计好的。”陆岩道。
卢东城在的时候,卢白身为卢东城的嫡子却分不到一点卢家的权,现在卢东城死了,大权自然落到了他手里。
“未必,”解南池左手扶着右手的衣袖,盛了碗酒,推到楚山孤面前,“如今大梁已灭,世家内部全部重洗,谁是真正的当家人,我们局外人看不分明。”
楚山孤接过酒盏问:“那你以为卢家幕后的人是谁?”
“我又怎会知道?”解南池笑道,“我只是随便猜猜,将军也随便听听就是。”
“先生说得认真,我又如何听听就算?”楚山孤一饮而尽杯中酒,手背抹了下唇角。
“将军,认真猜测也只是猜测,哪里能作数呢?”解南池道。
楚山孤放下酒杯,手搭在腿上,也笑:“我也是随便说说,先生怎么还当真了?”
“我见将军今日兴致好,所以多说两句罢了。”解南池笑意更深,一点没有着恼,他是看明白了,和楚山孤说话,若是谈正事,这人精明得紧,只要露出一点端倪都会被他紧咬不放;但若说起闲话,这人又词汇贫乏到可怜,多说几句就脸红。
“先生惯会伶牙俐齿。”楚山孤冷哼。
解南池将自己杯中的酒倒了,换了盏茶,说:“比不得将军耳聪目明。”
陆岩在对面有些拿不准这两人的意思,胳膊碰了碰身边的季征鸿,小声问:“他们这是在……打情骂俏?”
季征鸿想起自己前一天嘴瓢闯下的祸,脸色沉得吓人。
楚山孤和解南池这种习武之人当然听得见陆岩他们那里的窃窃私语,楚山孤耳朵瞬间红了,倒是解南池因为自己说过一句不会武,依旧装得一副听不见模样,老神在在。
季征鸿咬牙切齿地低声对陆岩说:“你闭嘴吧。”
“先生,我们……要不要采取什么行动?”鸽子壮着胆子开口,屋里这几个话题跑得越来越偏,眼看就要拉不回来,皇帝不急,他只能太监先急。
“比如?”解南池不看他。
鸽子要说的话在嗓子里卡了一下,比如?他只是个探子,哪里知道具体该采取什么行动?
陆岩向他不断使眼色,他忙闭了嘴。
“下去吧。”解南池说。
鸽子垂首告退。
陆岩归了解南池手下,最难做的人就是鸽子,他被自家主子派去解南池那当了那么久的探子,被发现也就算了,回来便是,但自家主子竟然成了解南池的下属,他瞬间就变得里外不是人。
等到鸽子退出去,解南池向楚山孤那边歪过身子,道:“楚将军,借我几个人用用?”
楚山孤斜睨他片刻,说:“好。”
解南池惊诧道:“将军今日怎的这般爽快?”竟然不刨根究底地问他要人干什么。
楚山孤不理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季征鸿先留在你这里吧,你一个人也管不好那些兵,你若是嫌他吵,把他丢营里去便是。”
季征鸿:“啊?”
“也好。”解南池应得痛快。
季征鸿也不是蠢的,明白将军是借机把一部分兵权给解南池,又想让陆岩以为这些兵之前就在解南池手里,所以才这么说,他“啊”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心想自己去了能帮将军看着点也算不错。
不过他还是觉得,将军……是不是对这个解南池太好了点?人家刚开口要人,兵就先给出去了。
至少先开点条件吧?
解南池在桌下拽了拽楚山孤的袖摆,楚山孤侧耳过来,解南池却一手抓起了他搁在腿上的手,右手食指在他掌心写道:“多谢”,他写完也没有松开手,似在等楚山孤的答话。
楚山孤原本是平静的面无表情,现在是茫然的面无表情,他举着手僵了有一会,才想起应该收回来,他连忙猛一收手,又在收手的时候后悔了,但总不能再塞回去。解南池手中一空,神色微微诧异,片刻后也收拢手指,若无其事地继续拿起碗筷吃饭。
解南池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毕竟屋里有个会武的季征鸿在,楚山孤觉着自己反应过激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用余光看了解南池半天,解南池却是一点眼神都不再给他了。
楚山孤无法,只好也默默吃起饭来。
宴席上的两个主角前一刻手还在桌下不知道做些什么小动作,下一秒又忽然沉默下来,另外那几个人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都不敢说话了。
这顿家宴,前半程有多融洽,后半程就有多尴尬,不仅没了说话声,连碗筷的磕碰声都变小了,整间屋子里安静如鸡。
宴散了,解南池要回屋休息,楚山孤忙追出门去。
“解南池。”他说。
解南池停住脚步,微微侧首:“将军还有何要事?”
“你……生气了?”楚山孤驻足在他身后不远处。
月朗星稀,晚风微凉,从楚山孤的角度看,解南池扬了扬唇角,而后道:“将军说笑,在下一介草民,如何敢在将军面前置气。”
楚山孤不知应如何作答,什么都不说显然是不行的,但直说又显得奇怪——他们本也没有多亲近,抽不抽手的事情解释了反而奇怪。
他嘴唇开开合合也组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他走到解南池身前,伸出手,递到解南池眼前说:“那你接着抓吧。”
解南池挑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挪远了半步,道:“将军这是何意?”
楚山孤低头看了眼他迈出去的半步,复垂下手,他说:“我以为你想抓。”
解南池道:“将军既不愿与我相交,我也定然不会强人所难,将军不必如此逼迫自己违背本心。”
“我没有。”楚山孤说。
解南池看他,不语。
“我没有不愿与你相交。”楚山孤又说。
解南池等着他的下文,可楚山孤实在不知要说什么,解不解释好像都不对,他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解南池盯了楚山孤半晌,抿唇轻笑起来,“回去吧。”他说。
楚山孤不明其意,但看出他心情不错,也就没再纠结,和他道了别后独自离去了。
“这孩子不错,”楚山孤走后,殷舒和解南池说,“就是太容易害羞了点。”
解南池道:“挺可爱的。”
“娘,这几日我白天不在州衙,您要是有事找我,就等我晚上回来再说,若是十万火急的事,就先让季征鸿去找楚山孤。”
殷舒:“好。”
一个多月了,解南池自知自己不能再这般游离于局外,只是掌握情况和拥有人手显然是不够的,他终是要以身入局了。
第二日,一切便都按部就班地执行起来,解府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全搬到了州衙,魏明修也被解南池派人接进来了。京城幸存的才子富商和长邑的可用之人解南池早已列了名单,他让陆岩以陆岩自己的名义将向他们递了不尽相同的请柬,最后,他到季征鸿所在的军营里视察了一圈楚山孤借给他的兵。
第三日,望风楼。
陆岩先一步到了,招呼着来人落座。
白川身穿绣着金丝暗纹的浅蓝色绸衣,手执白羽折扇,扇面遮着半张脸,道:“刺史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不急,”陆岩笑呵呵地说,“人还没到齐呢。”
白川说:“这个时候还没到,怕是不愿前来了,刺史还等着作甚?”
白川身边跟着的书生则好奇问:“刺史还请了谁?”
话音未落,门就开了。
陆岩回头,看清楚来人便起了身,说:“人这不就来了?”
解南池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过于俊秀的面容,他缓缓抬眼,视线轻扫过几人,他弯了下嘴角:“白公子好啊,在下解家,解南池。”
白川放下了折扇,面容严肃,他边上的白面书生“啊”了一声,神色大变。
“快入座,就差你了。”陆岩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旁人的诧异,热络地招呼着,多小的宴都能被他彰显得像有几十人的模样。
陆岩让解南池坐了上座,解南池以笑还之,并未推辞。
解南池还是帝师的时候用的是化名,不过无论是化名还是本名,以白川的能力也不难知道。
白川反应极快,表情很快恢复如初,他打趣道:“我当是刺史有事找我,刚还与子冉说我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勾结世家,平白无故的,刺史怎就找上我了?原来是先生之邀。”
子冉正是那白脸书生的表字,他姓萧名存,字子冉,此时正揪着白川的袖子偷偷摸摸地露出一双眼睛看解南池。
解南池也笑,问:“白公子这是愿意见着我,还是不愿意见着我?”
“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叫人伤心了不是?”白川轻摇着扇子,洁白的羽毛显着金贵又漂亮。
“那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可好?”解南池说罢饮尽了杯中茶。
“玩笑话罢了,先生切不要当真,”白川一手抚摸扇面,开口问,“所以先生今日找我,是为何事呢?”
“听说近日曹家在长邑渡口的盘查愈发严了,白公子似乎有五百多箱货也被扣下了?”解南池手指摩挲着茶杯,陆岩闭口不言,兀自动筷吃饭,今日主谈是解南池,接下来的事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白川搁在扇面上的手滞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捻着几根白羽道:“先生倒是消息灵通。”
望风楼下小贩大声吆喝着走过,楼里珠帘撞出脆响。
解南池:他好容易脸红……
某作者:他只对你这样啊喂!
——
楚山孤抽手后OS:错失和老婆的握手机会了呜呜呜,我好恨,我为什么要抽手……
解南池:啧
害怕稿被再次抢走的某作者疯狂解释:他是害羞,是害羞啊喂!
解南池:我知道啊,但你不觉得让他以为我生气了很有趣吗?
楚山孤:QAQ
某作者:……你们小情侣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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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接着抓我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