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鹿笑眯眯道:“所以我留了个小惊喜。”
只是一点自制小“炸弹”。
物理手段不行就上化学手段,萧行安无言以对,目瞪口呆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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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宿舍是在日升时。
停水停电的情况下没电的手机就是块板砖——不,比板砖还没用,板砖砸人一砸一个晕,手机砸人一砸一个心疼。
所以闹钟算是没着落了,他们起床全靠生物钟撑着,作息乱不得。
“我说,”宿吟看着面前困得东倒西歪的三个人,好笑道,“至于吗,就熬了一晚。”
温时鹿情况尚可,哑着嗓子回他:“你不用管我们,等下就精神了。”
宿吟:……
我看是等下就睡着了吧。
萧行安和渡闻隅一个赛一个的困,两位都是正长身体缺觉的年纪,少睡两分钟都能闹脾气。
渡闻隅抱着尾巴试图杀死困意,然后被浓浓的困意反杀。混沌的脑子思考三秒后秒倒在温时鹿身上:“睡三分钟。”
宿吟被气笑了,笑的成分可高达惊人的百分之零点零一。他随手拎起全程专注补觉的无辜人士萧行安,嫌弃道:“要睡滚回去睡,今晚不许熬夜。”
语闭,又看向困一块儿去了的两位。温时鹿接收到控诉,无奈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们也上去。”
“小朋友,你的鸟吵了我一早,”宿吟靠在他斥巨资搬来校医室的电脑椅上,用手指头点点自己眼下的乌青,“你的良心何在?”
小朋友的良心大概被困飞了。
鹦鹉急得在办公桌上左右晃,最后实在没等到自己的倒霉主人过来接应,自己蓄力飞到了渡闻隅头上。
渡闻隅连眼睛也不舍得睁,眼皮仿佛被502黏住,全程赖在温时鹿肩上行动,一心一意当个合格挂件。
视觉被剥离,他只有时刻粘在温时鹿的手臂上才有“不落队”的安全感。但力度又掌握不好,一会儿脱离一会儿相撞,快把人撞成碰碰车了。
在经历差点被电梯门槛单杀、尾巴差点卡进电梯门、脑门撞床杆等惊险刺激的“意外”后,渡闻隅终于如愿以偿瘫在床上当个尸体。
温时鹿把鸟接到床杆上,又回头托着渡闻隅的腋下把人举正,把这人套得板板正正的校服外套脱下来。
他看着面前犹如木偶般困到任人摆弄的人,好笑道:“昨天提刀砍蛇的小渡同学呢?”
小渡同学面无表情躺平:“死了。”
他们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时刻都在走,此刻难得清闲下来。
时正十月中,穿短袖微微冷的天气。渡闻隅躺下时不小心碰到了床杆,被铁冻得一激灵,人倒是清醒了点。
他把大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眯起眼睛看坐在床尾的温时鹿。
他好半天才闷闷开口:“你不去睡?”
温时鹿笑了声,抬手给他掖被角:“快睡,我等下就去。”
他还是穿的不知道哪位倒霉同学的校服,温时鹿穿着本放宿管房间的白衫,乍一看像是两位叛逆学长——
一位留长发染浅色,一位把自己的那玩意儿染成了绿的。得亏某人长得帅气质好,否则就成街头混混了。
夭寿,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居然有种自己正在上学的错觉。
“还不睡,”温时鹿把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这么大了还要人哄睡实在太有损逼格,渡某誓死不从。渡闻隅翻身打了个哈切,就差举个牌子在头顶写上“我好困别打扰我”了。
静静躺了两分钟,比百分百黑咖啡还浓的困意又重新席卷进他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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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太安心,他居然梦到了以前的事。
当时的渡闻隅还小,换算成人类的年纪约莫五六岁,整个人只有温时鹿胯高。别人在公园疯跑的时候,他每天只能待在家里看电视玩玩具,唯一社交方式是在游戏里交朋友。
红色瞳孔、耳朵尾巴和不一般的发色都无一不彰显着他的不同。外面的世界于他而言是多彩的、极具危险的,泡满毒药的蜜罐。
幸好在他那时的脑子里,比起什么痛苦的原生家庭和什么向外社交,今晚能不能吃到巧克力蛋糕更值得关心。
他的饲养员每天都会给他带来一个新玩意儿——有时是一时风靡网络的网红玩具,有时是小零食,有时是衣服,甚至一片枫叶。他六岁生日那天是一只吱哇乱叫的半毛雏鸟。
也难免有忙忘记的时候。
小小孩子的脑袋里没有“理解”和“知足”这两个词,忘记带礼物了当然是大人的错,真是无可原谅!
所以小渡闻隅决心一晚上不理自己的饲养员。
晚饭的时候,他鼓着腮帮子一股劲吃米饭,桌上身负“讨好小孩子”的重任的糖醋排骨和荔枝肉一口也没动。
温时鹿给他夹菜,十分不领情的小渡闻隅把那块排骨扒拉到一边去,一碗饭吃到最后碗底还剩块肉。
温时鹿低着嗓子和他道歉,保证下次会多带回一个礼物。小渡闻隅心动地眨眨眼,然后倔强甩头。
那人无奈地看着他,他就把头偏到一边去。
很有责任心的小渡同学即使生气也要板着脸给刚刚齐毛的小家伙喂奶,被抛弃的空巢饲养员温时鹿就在旁边没话找话:“想好给它起什么名字了么?”
吃完饭不认厨子的小朋友十分惜字如金:“没有。”
其实有,他曾在很多个夜晚里翻来覆去给这只小鸟起名,还动用了手机高科技,“崽崽”“团子”“芒果”想了个遍,没有一个中意的。
最后在一个午休时候突然睁开眼,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觉得“长安”是个好名字。
但他大概是有点儿名字羞耻症,名义上这只小鸟始终没有名字。
温时鹿在一旁低沉沉笑起来:“好吧。”
他的饲养员其实很好看,面容清眷,有股书卷气。笑起来时眉眼也弯弯,带的右眼下的那颗小痣灵动不少。
可惜那时的渡闻隅脑子里只有今晚没吃到的巧克力蛋糕。他气鼓鼓躺回自己的床上,一头闷进被子里。
一双手把他的被子拉到脖子处,温时鹿的声音又传来:“等会儿要闷坏了。”
渡闻隅把眉毛蹙起来,小脸上挂满了“我不开心”这四个大字。到了讲睡前故事环节,他就不情愿地支起身子,抱胸靠在床头。
温时鹿坐在床沿摘了眼镜,挑了本封面是一只大兔子和一只小兔子的绘本,低眉语气轻柔:“猜猜我有多爱你。”
一只小兔子该睡觉了,可它抓着大兔子的耳朵,要她听听“猜猜我有多爱你”。
小兔子把臂膀张开、把手举起来、把身体倒立、跳起来,说:“我有这么爱你”。但大兔子往往更胜一筹,小兔子很苦恼。
于是它说小路到小河,说这里到月亮,这可真是很遥远。最后终于困倦,在大兔子怀里闭上眼睛。
温时鹿合上绘本,说了故事的最后一句话:“于是大兔子说——晚安,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从月亮上回来。”
故事很温馨,但渡闻隅板着脸,还在想他的蛋糕。他有样学样,闷闷地说:“我讨厌你,比这里到月亮,再从月亮上回来还要远。”
温时鹿笑起来:“好啊。那我就喜欢你。”
他抬起渡闻隅的手——张开只有他手心大的小手,摁在自己左胸口,眼尾都藏着笑意:“比从这里,再到你的心里还要远。随时随地,每时每刻。”
渡闻隅很不满意地挑刺,用稚嫩的声音说:“你为什么不说你爱我?”
“因为爱是相互的。”温时鹿声音轻轻,笑眼看他,“那你爱我吗?”
爱不是很难启齿的东西,甚至太简单了。于是他放下“不带蛋糕之过”,勉为其难道:“那我爱你,从我的心到你的心,绕好多圈再回来那么远。”
“好,睡觉吧。”温时鹿仔细收起绘本,在某个方才还在闹脾气的小朋友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我也爱你,想绕多少圈绕多少圈。”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根红线,一头牵着一棵独自生长的小树,另一头就负责把一只无家可归的松鼠牵过来,说:这是你的家。
家是何种定义,曾经还是松鼠的渡闻隅理解不了,如今只有六岁的渡闻隅也不曾去理解。他只知道每天都可以期待一个人和一件礼物。
家是何种定义,曾经刚化形从山上跌跌撞撞落入人间烟火的小温时鹿不知道,如今已经独立成人的他终于抓到了答案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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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梦太长太清晰,他很少做过像这样连贯不跳脱的梦。
渡闻隅恍惚掀开眼睑,醒来时看着一片落日余晖,心底竟然还涌出一片怅然若失。醒了半天脑子,才得出一句:……靠。
作息还是乱了。
直到他坐起身子,才发现温时鹿没去上铺睡,而是不知道哪找了个凳子,窝在他床边睡了个昏天地暗。
鹦鹉停在温时鹿肩上帮他理毛,咬到他脸上了也没醒。只是睫毛轻颤,把头扭了个方向。
渡闻隅把手凑过去,被温时鹿未卜先知般牵住,又胡乱拍了两下,嗓子还有点哑:“别闹……”
他刚想直起身,就听到门那边“咔哒”一声,一个人影探进来。
“……咦,”萧行安顿了下,然后笑嘻嘻道,“没事儿你们继续嗷。宿哥让我来转告,'睡饱了就滚去搜罗教学楼有没有其他幸存者',他早上已经在小学初中部搜过一遍了,还在附近居民楼弄了点管制刀具。你们今晚去搜高中部。”
听这么一长串,再困也得醒了。温时鹿眨着眼睛给自己开机,眼神显然还在懵逼状态。
渡闻隅:……
他对上萧行安莫名其妙意味深长的眼神,满头雾水地迟疑比了个OK。
小鹿从化形开始就没有血缘上的“家人”,和他最亲近的关系也不过是朋友。小隅身为他亲手抚养到大的那个小朋友永远是最特殊的,不管是作为家人还是爱人的身份。所以能看出他们的好感度从一开始就几乎拉满()后面会尽可能写到他们的过往(比划比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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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日好眠(本章无主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