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自莱挺想笑的,他被骆峤扶着坐到椅子上,直到坐下他都在思考,人一到三十岁果然身体素质呈直线下滑,他现在应该有点骨质疏松。
骆峤像根木头,杵在钱自莱前面就不动了,投下人形的一个阴影。钱自莱还没说什么,一抬头就看见骆峤脸上明显快哭了的表情。
“你干什么,”钱自莱边揉腰,边抻着脖子从下往上看骆峤的表情,他们现在的动作有点像两只鸽子那张表情包:“哭啦?”
骆峤吸了吸鼻子:“没有,对不起阿莱哥。”
“干嘛又说对不起,”钱自莱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跟你没关系。”
“我不应该突然拉你。”
“哦,对。不然我也不会扭到腰,”钱自莱虽然这么说,但他只是突然恶劣癖好犯了,想逗逗这人:“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补偿我一下?”
骆峤觉得钱自莱说得对,他沉思片刻,伸手把钱自莱打横抱起来。钱自莱一句脏话闷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呢,他就被抱着放到床上了,骆峤甚至很贴心的替他翻了个面,现在他是趴着的。
“你,”趴着导致钱自莱的声音很含混:“你力气还挺大。”
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这也没说错啊,骆峤能这么轻松的把他抱起来,确实力气挺大的。
急救箱里没有药油,骆峤坐在床边正把自己的手搓热,他颇为自豪地点头:“在医疗点的时候经常搬东西,有时候抱着比你还要重的病人。”
钱自莱:“……哇,真厉害。”
他发现了,骆峤根本听不懂任何言外之意。
钱自莱安分地趴在床上,不是因为他不想动,而是动不了,腰上一抽一抽地疼。骆峤把手心搓热,伸进钱自莱宽松的上衣里,很轻松地就找到那块正在疼痛的肌肉。
他揉了一下:“这里?”
“我操……”钱自莱这句脏话还是说出来了,果然,忍住的东西最后会以另一种方式忍不住,“你轻点,真的很疼。”
“现在呢?”骆峤又加了点力。
钱自莱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是说让你轻点吗?”
“医疗点都是这么处理肌肉拉伤的,”骆峤困惑地放轻动作,掌心顺着背脊滑下去,“你平时应该多补补钙。”
钱自莱气得笑出声:“我三十一,不是九十一。”
“但你可能有点骨质疏松。”
钱自莱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你掀我衣服干什么?”
骆峤正把卷到胸口的衣摆往上推:“这样方便热敷。”
他从急救箱翻出热敷贴,撕开包装时塑料纸簌簌作响,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行为只是处于医疗需要,他绞尽脑汁翻出一条案例,“之前在急诊科的时候,有个爷爷扭伤后……”
“停,”钱自莱抬手往后胡乱抓,“别拿我和老年人比。”
指尖突然触到温热的皮肤。
骆峤僵在原地,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被单上。钱自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对方小腹,隔着布料都能摸到绷紧的肌肉。
他迅速缩回手,骆峤低头把发热贴按在他腰窝:“可能会有点烫。”
“要贴到什么时候……”钱自莱突然噤声,骆峤的手掌正虚虚拢在他后腰,体温透过薄薄的发热贴渗进来。
“至少四十分钟。”骆峤忽然按住他试图翻身的手,“别动,容易蹭掉。”
钱自莱的声音闷闷的:“我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吗?”
“你可以侧躺,”骆峤扶着腰帮他慢慢翻转,“像煎带鱼那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下起来,钱自莱侧躺着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角度能看清骆峤映在窗上的倒影。
“你小时候受伤了大人怎么哄你?”骆峤问。
“往伤口上吹气,”钱自莱盯着窗上晃动的影子,“说痛痛飞走了。”
“要试试吗?”
“……不太需要吧,又没用。”
温热的呼吸突然拂过后腰,钱自莱整个人抖了一下。骆峤的嘴唇离他皮肤始终隔着几厘米,气流像春日融化的溪水漫过山石。热敷贴持续散发着热度,他分不清加速的心跳是因为肌肉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痛痛飞走了。”骆峤轻声说。
两个人突然都陷入沉默,房间里一时进入停滞的时间中。最后是骆峤先逃跑了:“我去给你煮姜茶,昨天才淋过雨。”
钱自莱后腰残留的体温在和热敷贴较劲,厨房传来水沸的咕嘟声,陶瓷杯碰撞声混着水龙头哗哗响。姜茶端来时还在冒热气,骆峤把马克杯放在床头柜上,陶瓷底磕出清脆声响:“我加了一勺蜂蜜。”
钱自莱支起上半身去够杯子,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骆峤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别起来,我拿吸管。”
他起身翻出全新的医用软管,打了个结放进杯子里,看起来有点像公司楼下咖啡厅里卖五十一杯的秋日热饮。
“你当我是重症监护室插管的?”话虽这么说,钱自莱还是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生姜被蜂蜜裹成柔软的刺,在舌根泛起涟漪。他忽然发现骆峤手背泛红,但刚刚还没有。
骆峤注意到他的视线,蜷起手指:“刚才烫了一下。”
“疼吗?”
“现在不疼了。”
钱自莱莫名其妙地胜负欲上来了:“要吹吹吗?”
他说完就想抽自己,这语气太像**,但骆峤真的把手伸到他唇边,表情很认真。
“真要吹?”
骆峤的指尖动了动:“是你先说的。”
“我说什么你都要当真?”钱自莱突然抓住他手腕,往自己方向拽了半寸。骆峤整个人被拽得往前倾,手肘撑在床沿才没栽下去。
呼吸交错的距离里,钱自莱看见对方睫毛上沾着的细碎水光。骆峤刚才煮茶时大概被蒸汽扑了眼睛,此刻看起来像淋过雨的动物。他鬼使神差地对着泛红的手背吹气,气流卷着姜茶的热度拂过皮肤。
“痛痛飞走了。”他故意学对方刚才的语气。
手机铃声突然混着雨声响起,钱自莱松开手时,骆峤的袖口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是玛尔塔打来的视频通话,骆峤戳下视频接通键后,镜头晃动间突然撞进一片雪白的病房。出现的不是玛尔塔的脸,而是陷在病床里还在笑的米拉。
“米拉?”骆峤愣了两秒,手肘急急捅向身边人:“阿莱哥,是米拉。”
钱自莱几乎把脸贴到屏幕上,米拉歪在层层叠叠的枕头堆里,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却硬是冲着镜头比了个V字。监护仪发出规律滴响,衬得她沙哑的嗓音格外清晰:“Asher哥哥!”
“哎,你现在还疼吗?妈妈呢?”钱自莱应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很温和。
玛尔塔接过电话:“她现在挺好的,刚醒就闹着要给你们打电话,说要谢谢医生哥哥。”她扭头调侃了病床上的女儿一句:“不是要说谢谢吗,怎么不和人家说话呢?”
米拉挣扎着就要起来,玛尔塔赶紧把她按住了,她撅起嘴亲了镜头一下:“妈妈说要这样感激别人,Asher哥哥,你要替我把这个亲亲带给医生哥哥哦。”
童言无忌,钱自莱笑着点头说好。骆峤虽然只能听懂称呼,但他还是听得很认真。米拉不能说太久话,看着时间差不多,钱自莱拍了拍骆峤:“骆医生,有什么医嘱让我带到?”
“遗嘱?”
“医、嘱。”钱自莱想翻个很不雅的白眼,但顾忌到还有小朋友,只能作罢了。
“……哦。”
他想了想,说了些注意事项,譬如拆线之前不要沾水、第二天记得排气,以及一些饮食方面需要留意的,钱自莱一一转达了。电话挂断前米拉闹着要让钱自莱在她面前转达那个吻,钱自莱的笑僵在脸上,玛尔塔看出了他的窘迫,猝不及防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突然挂了,米拉刚刚说什么?”骆峤还没来得及和米拉说再见,画面就消失了。
钱自莱没打算隐瞒:“她说要亲亲你,拜托我帮忙转达……你干什么?”
他还没说完,骆峤就把脸凑到钱自莱面前:“不是要转达吗,亲左脸可不可以?”
“啧。”他毫不留情地推开这张脸,转头看到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
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雨滴……
钱自莱一脚踹到骆峤小腿上:“骆峤,下雨了。”
下雨有什么需要特意说的,但骆峤还是回应了他:“嗯,感觉一会儿会下大。”
“衣服,收衣服啊大哥!”钱自莱恨铁不成钢,他真想掀开骆峤的头盖骨看看这个人每天都在想什么。
骆峤这才反应过来,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跑着就出去了。钱自莱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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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