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 第4章 画

许知寒站在七班门口的时候，依然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找边叙？

他那样目中无人的性格、冷若冰山的气场，换成其他人根本不会有接近的冲动，用杨浩的话来说，因为知道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避而远之。

但烙在许知寒脑海里的，只有边叙那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眼。

边叙还在画。

他修长的手指夹一根铅笔，身上穿着的秋季校服被挽起一小节衣袖，露出他冷白的腕骨。

许知寒眨眨眼，看到自己刚刚在教室门口拦下的人走到边叙身边，畏缩地指向门外。

或许那女孩的话对他来说太过不寻常，许知寒在边叙脸上看到了一丝诧异。

边叙抬头看向窗外，许知寒一个转身，将自己藏在墙后。

他怕边叙知道是自己找他后不会出来。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

边叙在听到同学告诉他“外面有人找你”之后带着怀疑的态度走到教室后门，迎面看到许知寒倚靠在教室走廊的防护墙，立刻就要转身离去。

“同学，你画了我，至少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画”这个话题对边叙很受用。

他立刻停下脚步，考虑了一下许知寒这句话的意图，到最后却没什么头绪。他走到许知寒面前，语气同之前一般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你都找到我们班了，还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许知寒轻笑一声，默认了这句话：“所以，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边叙回答完，又上前两步，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边叙语气平淡，却莫名给许知寒一种下逐客令的感觉。他别过头，发现边叙眼中不知何时又爬上一层冷意，倏地愣了两秒。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

许知寒隐去脸上的笑，他的目光逐渐沉下来，盯着边叙看了许久，仿佛要读懂边叙眼中的一切迷雾。

边叙也不躲，就那样站着任由他看。

或者说，对峙。

他其实也看不懂许知寒眼中的情绪。

好奇？失落？不解？

他为什么会让一个人眼里出现这些情绪？

走廊里人来人往，两人之间的沉寂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最后还是许知寒败下阵来。

他站直身子，转向边叙，却没有回答边叙的问题，无奈地问了一句：“边叙，你对谁都这么冷淡吗？”

“这和你找我的事有关系吗？”

“没有，但我就是想知道。”

边叙皱了皱眉：“那你呢，对谁都这么感兴趣吗？”

许知寒哑然。

边叙也没指望他回答这个问题，他拧了一下眉心，开口：“你到底为什么找我？”

许知寒回过神，目光从思绪中抽离，还显得有些恍惚。

出于心虚，他换了个姿势：“你最近几天没去篮球场，是因为我那天和你说的话吗？但我当时只是看你太严肃了，想缓解气氛来着，没有不让你画的意思……”

“不是。”边叙头也不抬地否认了许知寒的话，继续幽幽地开口，“许知寒，你们班打球的几个人里，对我有意见的不止你一个，我不需要向他们解释什么，你也用不着来向我解释什么。何况画像的事，确实是我冒犯了。”

边叙一股气说出这么一大段话，许知寒听着，愣在了原地。

他看边叙孤僻，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对方只是不愿意搭理他们。

嗯……好像是他自作多情了。

“如果你来是因为这件事的话，没有必要。”边叙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要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许知寒点了点头，随即，他眼珠一转，歪过头：“可是边叙，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我对你没什么意见，以后当个朋友吧。”

许知寒眨巴眨巴眼，边叙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一脸懵，还没来得及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吆喝：“许知寒，走了！”

许知寒循声望去——看到冯楠和韩池抱着球朝楼下走去，他没给边叙回话的机会，径直拍一下他的肩膀，像是对待一个老朋友，扬头示意：“以后得空了来找你玩呀！”

说完，他跑到楼梯口，一把勾搭住来人的肩膀，嬉皮笑脸着离开。

边叙一脸愕然。

这人情绪转变这么大的吗？

……

许知寒觉得今天气氛不太对。

杨浩平时闹腾地很，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一路上沉默寡言，即便许知寒说些什么，他也只是“嗯”“啊”“哦”。

许知寒实在忍不住了：“耗子，你今天怎么了？”

“嗯？”杨浩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什么啊……他那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正常……

许知寒撇撇嘴，还想问些什么，杨浩已经迈着大步朝篮球架方向走去，接过韩池扔过来的球，转头看向众人：“你们说，咱们需不需要选个队长？”

他不会一路在想这个问题吧？

许知寒还是思考了一下，他走上前，微微蹙眉：“就是班之间的比赛，没必要吧。”

“何况有冯楠这个体委，选队长不是没事找事吗？”韩池说着，察觉到自己被冯楠瞪了一眼，他赶忙噤声，不情不愿地收起了脸上的不耐烦。

杨浩也没发脾气，他讪讪一笑：“我是觉得平时冯楠身为班委事情可能比较多，再来一个人带着训练可能更好，所以提个建议，没强求的意思。”

冯楠问道：“你有合适的人选？”

杨浩眯起眼，看起来是思考一番：“许知寒，他……”

“行，我没问题。”一语未毕，许知寒甚至还一脸懵，冯楠已经接受了杨浩这个提议，就是语气说不上情愿，也说不上不情愿。

剩下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我也选许知寒。”

“就许知寒吧。”

……

众人之中，只有韩池偷偷瞥一眼冯楠，扭捏开口：“我还选冯楠。”

1VN。

许知寒就这么蒙着圈接下了队长的大任。

该说杨浩有先见之明吗……接下来的几天，冯楠忙着抽签、球衣号码各种杂事，训练的事情真正落到了许知寒身上，他偶尔想去找边叙，却被杨浩死死架在了球场。

他甚至怀疑杨浩让他当队长的意图。

终于到了周五放假，杨浩才放过他。

听到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许知寒开始稍稍收拾自己的书包，只等讲台上老师宣布“下课”，他草草和杨浩说了句“今天有事”，一溜烟跑了出去。

七班下课比较早，许知寒来到七班后门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万幸，边叙还没走。

许知寒松了口气，他整理好因为着急没背好书包，向后靠在门沿，安静看着正在收拾的边叙。

边叙站在桌子一旁，眉目低垂，那双清浅的眼睛敛在睫羽之下，如同冰雪中的琉璃，干净而清冷。

骨节分明的手指跳跃在书脊之间，最后，边叙拿起了他常带在身上的素描本。

边叙转过头，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许知寒——阳光勾勒出他明朗的身影，即便五官隐匿在阴影之中，也依稀看得出来他深邃的瞳孔和挺拔的鼻梁。

相得益彰。

边叙微微一怔，随后走上前：“你找我又有事情？”

“不是和你说了吗，有时间会来找你玩呀。”许知寒咧嘴笑道。说着，他又往前凑了凑：“你不会以为我说和你当朋友只是说说而已吧。”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边叙却不知怎的，倏地一下攥紧了拳，紧盯着许知寒。

“不是，你真这么想的啊？”许知寒没注意到边叙的动作，却从边叙脸上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中读出了他的情绪。

这样一座冰山，也怕他只是客套吗？

边叙始终没有回话。许知寒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他清了清嗓子，将语气缓和下来，算是解释道：“好了……因为球赛下周开始，所以最近事情比较多……”

“嗯，没关系。”

是，边叙承认，最开始他的确是把许知寒的话当客套话来听的。他性格孤僻，真正想要靠近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许知寒没有找他，倒也在意料之中。

可当今天许知寒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那扇被冰封住的心门微微一颤，无声地撕开一条裂缝，他突然就想知道，为什么许知寒前两天没来找他。

他不对劲。

所以他匆忙打断了许知寒的话，做贼心虚一般，慌乱地逃离教室门口。

许知寒见状，若有所思地抿起双唇，最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转身跟上边叙的脚步。

“边叙，你是一个人回家吗，每周都这样吗？”

“边叙，你家住哪儿啊，和我顺不顺路？”

“……”

许知寒滔滔不绝地问着自己感兴趣的一切，不知是因为插不上嘴还是不想回答，边叙始终没有开口回答。

“边叙，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不能。”

边叙不假思索的回答刹那间让许知寒的思绪停滞下来，他愣了两秒，挠着后脑勺，自顾自的嘀咕道：“我还以为这一路上你都不会理我呢……”

声音虽小，依然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边叙耳中。

他把素描本放回包中，将书包甩到身后：“我住复城国际。”

边叙：他说要和我当朋友？

许知寒：是的，你没听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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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