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宁与时 第11章 香料

苏姒这几日又研究起了闺阁女子的日常事务，整日在屋里调香、沏茶、绣花。

锦云进门倒茶水时就闻到了苏姒身上浓浓的香料味，还有些许刺鼻，而苏姒却像丝毫没有闻到一样坐着绣香囊。

就听“嘶”的一声，苏姒扎破了手，可她并不急着看手上的伤，而是立马扔开了香囊怕自己的血染上去。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扎破手了，短短三天，苏姒不是被香药烫伤就是被针扎伤，锦云看在眼里满是心疼，却也没办法。

“姑娘，歇歇吧。”

“不，我要快些绣好。”

快些。

再快些。

景卿的毒拖不了了。

青山园的蛇毒她原本没放在心上，可前阵子景卿毫无征兆的咳了血，她只告诉景卿是体内余毒不妨事，而这不是事实。

霍婆子告诉她景卿的毒极其难解，下毒之人在蛇毒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北域的密毒，这毒在市面上少见，解药也难找，但可以用香料来延缓毒素的蔓延。

苏姒查阅不少关于北域的书籍，却只知道这毒的来历和中毒后的反应，起初中毒之人只会偶尔咳血，当毒浸入肌肤便会感到酸软无力且嗜睡，待到毒将人的五脏六腑都浸透后已是病人膏肓，药石无医。

这是北域三年前就失踪的离王妃制成的。听闻离王妃与离王本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婚后却因一名妾室使夫妻离心，离王妃也不个好相与的，从制毒到下毒竟无一人知晓，在那妾室毒发身亡的前一夜无故失踪。

这毒真是让人难以察觉，那些症状只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只是得了风寒，等到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景卿中毒后苏姒曾让人寻找过解药，却只找到了香料的配方。

她按照霍婆子给的方子配了香料，想到景卿不爱带香囊，就算带了也是苏金送的。所以她将蚕丝和丝线泡在香料水中，蚕丝制成帕子，用丝线在上面绣了纹样，拿在手中就能闻到香料的清香，而且这香味还容易留在衣服上。

这味道好闻，若是平日用着也是不错。

苏姒倒是没想到她这帕子为她省了不少事。

时值隆冬，寒凝大地，寒风毫不留情地卷走了枝头的枯叶，红梅迎风开放为素白印上纹案，而西郊的枯树诉说着冬日的严寒。

苏姒就是在这个冬日与三房撕破了脸。

初冬时苏姒借着自己生病躲过了与其他几房的交往，苦涩在舌尖蔓延，她倒是面不改色。

锦云急匆匆地跑进来说：“小姐，三房来找夫人麻烦了，说妍娘偷了她们的东西。”

妍娘就是蒋妍，这段日子一直照顾着景卿和她，现下怎还出了事？

苏姒到正房时便看到冯洁盛气凌人地问蒋妍：

“你敢说你没去过我房里？那你说说我这鎏金镯子怎会在你那？”

她说话时一手放在腰部，一手指着蒋妍，嫣红的口脂和蔻丹衬的她越发蛮横。

景卿紧紧皱着眉头坐在一旁，时不时也为蒋妍辩解几句，可换来的是冯洁的各种质问。

而她的祖母曲氏在那高座上如同摆设。

真是他们大房平日里太过宽厚了，苏姒嗤笑一声。

随后便缓缓走入正房，向长辈们行过礼后站在了曲氏身后。

曲氏见到苏姒的瞬间眼里多了些生机，拉着苏姒看了好久。

房里的闹剧还在继续，苏姒已没了耐心，叫来锦云吩咐了几句。

半刻后锦云带着一个锦盒回来了。

“大嫂，这是你房里的人，难道你们大房就是这般没规矩吗？”

“三婶慎言，这到底是谁没规矩还尚未可知呢。”苏姒站了出来，与此同时房里的下人们尽数被曲氏身边的嬷嬷带出去了，只有冯洁的侍女佩儿和锦云留了下来。

苏姒感受到祖母拍了拍她的手。

放心吧。

苏姒挺直了腰板走到了冯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冯洁比她矮小，但此时被她那轻蔑的眼神看着竟有了一瞬间的胆怯，但之后又是那副蛮横霸道的模样。

“三婶安好。”苏姒规规矩矩地向冯洁行了一礼。

“苏姒，你如今也敢和我顶嘴了，真是忘了长幼尊卑！”

“嗯？长幼尊卑？我方才不是向三婶行利了吗，倒是三婶你对我阿娘这般辱骂，您还记得长幼尊卑吗。”

苏姒故意讲最后几个字咬的重了些。

冯洁登时被惹怒了，开口便骂：

“你这小蹄子，竟敢犟嘴！”说着抬手便要打苏姒。

不料被锦云抓住了手臂，佩儿也在这个时候冲了上来，两个小丫鬟就这样扭打在一起。

一阵幽香散在空气中，景卿闻着熟悉。

“哟！这是什么味啊，这么香。”曲氏自然也是闻到了。

“祖母，这是孙儿调的香，原是只有母亲和妍娘才有的。”

曲氏问出了疑惑：“不对啊，外头雪大妍娘和老大媳妇在我这换了衣服的，不该有香味啊？”

苏姒带着玩味看向冯洁，冯洁此时却是眼神躲闪，愤愤地看向佩儿。

“人动香散，人定香绕。方才我在您身边时您可有闻到？”

曲氏闻言思索起来，不久便道：“不曾闻到。”

冯洁按不住性子道：“香是你送的，应是你身边那小丫鬟身上的。”

“方才锦云行走时可是没这香味的，再说了，三婶你急什么？”

冯洁顿时感到不安，她也不傻，现在也懂了苏姒想干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

“方才这只又锦云和佩儿动作最大，这香味不就散开了吗，你说是吧，三婶。”

“所以”苏姒转过身看向佩儿“佩儿，你这一身香怎么来的？”苏姒满是不屑地看着佩儿，体态端方语气冷漠。

饶是景卿都对眼前的女儿感到陌生。

佩儿被苏姒盯得害怕，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事情到这还有谁不明白，佩儿将冯洁的镯子放到蒋妍房里，却染上了香料，与锦云扭打时香味便在房中散开。

不过究竟是佩儿自作主张还是有人指使就不得而知了。

冯洁间事情败露，跌坐在地上，随后又指着佩儿骂：

“你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做出这等事来，平白害得我与大嫂烦心！”

佩儿刚想开口便被冯洁一记眼神吓了回去，只能跪在那抽搭着哭。”

又是这种仆代主过戏码，那就演下去吧。

曲氏终于说话了：

“丫鬟佩儿，行偷盗之事，欺瞒主上，拖出去打二十大板，然后卖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佩儿在哭叫声中消失在众人眼中，冯洁以为这件事结束了便想离去，却不想蒋妍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蒋妍挡住了她的去路，沉着脸道：

“佩儿的过错说完了，那你的呢？”

冯洁有些不耐烦：“你还要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你方才对大夫人不敬，可曾道歉？大姑娘念在你是长辈也怕有损名誉就没说你几句，可我不怕什么，就算身败名裂我也要让你给大夫人赔罪！”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冯洁理亏，只能老老实实向景卿道歉，但言语间也没多少尊重。

众人回房后也没多少精神都各自歇着，没人看到有小厮出了偏门。

莉香楼中男人身穿绛紫锦袍，丝绒黑面披风随意搭在椅子上，他看着大堂中歌舞不断，深邃的眼眸中却没多大兴趣。这人正是宁王郑岚。

“等等，怎么又是她？”他打断了身侧人的声音。

“王爷有所不知，这苏姒在堂中言语作风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听人讲述的语气宁王大概能猜出苏姒当时的模样

可他听闻这苏小姐温润典雅，贤良淑德。如今又得知了她这样一面，可见这苏姑娘也是个有趣的人儿。

有这样的女儿在难怪苏金那般倔强。

只是希望这样的人别坏了他的事，若是有用便是再好不过的。

“继续盯着，说不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