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与共……
姜砚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温书眠试图这样理解,却也没有出错。
在后续任务途中,若他生,必然信守承诺、竭尽全力将那狐狸带回。
可若他死……
男人指尖微颤了下,哪怕只是想象,他都很难做出拿枪指着温书眠眉眼的举动。
那时坚定于无论生死都要带他一起走的心里,竟又诡异地冒出一丝不该有的念头。
倘若最终行动失败,温书眠想活,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对方反水。
这样天差地别的心理变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某人而变得优柔寡断,是姜砚反抗不得的。
尤其在这样狭小密闭的洗浴间门口,在那个自己私心想要保护、隐秘却又强烈地希望他能活下去的狐狸眼前。
姜砚逐渐呼吸困难,窒息感愈发严重起来。
温书眠听不到他没说出口的私念,只当那人观望着,还在确认他是否可信。
这样反复动摇的决心,长时间的试探,当然应该得到谅解。
毕竟警方从派出卧底、放线围剿,牵一发而动全身,姜砚怕他做局,谨慎对待也是理所当然。
狐狸眨着自己亮晶晶的眼,忽然再往前一步,几乎快要贴在男人身上。
他细长的手指探入腰间,摸出一块不起眼的小铁片,举起来道:“这是我的忠心。”
姜砚把眼挪开,视线浑浊,看了半晌才瞧清。
那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从对方藏在枕头底下的戒指盒里,摸出来的那只u盘。
当天若不是温书眠突然折返,两人误打误撞碰了面,这东西恐怕早已被自己拿下。
男人手伸过去,原本应该接住,但指尖僵在半空中,又蜷缩着收起。
温书眠疑惑地偏偏脑袋:“?”
姜砚说:“你先收着。”
这也算是他的忠心,绝不会轻易抛下那只狐狸。
在确认温书眠真心实意要跟他走后,姜砚松下一口气。
男人轻道“抱歉”,转身欲走,打算把空间留给他先洗漱。
可谁知腿脚刚往外退出半步,狐狸突然靠过来,低声轻唤他的名字:“姜砚……”
对方嗓音黏腻,像是从罐子里倒出来的蜂蜜,而后身体软绵绵地,手臂搂着他的腰背,整只跌进他怀里。
他们忽然变得亲密,温书眠毛绒绒的小脑袋,也使劲在男人胸口前反复贴蹭。
姜砚一时吃惊,反应不得,除却背脊僵硬外,呼吸几乎也静止了。
他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狂擂不止。
狐狸从不缺这些拿捏人的手段,他扑来抱住姜砚后,手指顺着男人的背脊骨,一路往上摸去。
姜砚无端溺入温柔乡,快要被这顺着骨髓直冲天灵盖的酥|麻感,给折磨疯了。
但他很克制,牙关紧咬着,双手用力握拳,生怕自己头脑不清醒,会反扑上前,也伸手抱住对方。
姜砚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过于明显。
直到听闻男人不动声色,悄然换出一口冷气时,温书眠才忽然轻笑出声。
狐狸从他怀里,把头抬起来,湿漉|漉的眼底,像是盛着一抔清澈的泉水。
温书眠抱着他硬窄的腰,左右两边摇了下,撒娇似得:“我们这算是在谈恋爱了吗?”
姜砚怔住:“!!?”男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这话说起来有些不要脸,他们亲过、抱过,可此时此刻却不敢承认双方关系趋于亲密的明确转变。
这倒像那些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行径,让男人面对狐狸如此直球的询问,一时显得语塞。
但温书眠没生气,反而追问起他来:“要谈吗?算我主动追得你。”
姜砚怎么可能答应,在这种境况下,他怎么敢不顾一切,去顺应自己那颗被荷尔蒙支配的心?
男人暗叹口气,他反手往后,抓住对方紧扣自己的指节,正要扯下时,又听温书眠完全反思路地和他说。
“当然,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自然不急这一时。”
“在确认未来很长的前提下,我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耐心地去促成一段感情。”
“但是……”温书眠的眼底的光,在瞧着姜砚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更加灼热的趋势。
他小心伸手,将男人的指节攥进掌心里:“但是我们,可能也只有现在了。”
在姜砚任务结束前,没有人敢保证他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
温书眠没有姜砚那份私心,他是实实在在认定了,要跟这男人同生共死的事实。
“所以我们……要不要珍惜当下?”
双方感情变质,几乎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实,没有人能否认。
但这时猝不及防被人表白,姜砚的心理负担极速加剧,他唇齿微张,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好在温书眠也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狐狸手指拽着男人衣襟,猛然将他扯下:“要亲一下吗?”
男人腰背弯折,往里撞来一步,与温书眠贴得更近。
耳边“叮里当啷”的响,大概是沐浴液之类的物品被撞翻在地。
姜砚被拉进浴室里来,温书眠倒在身后的墙上,男人单手撑在他的脸侧。
两人呼吸深深浅浅,都变得不受控制,姜砚好几次闭眼想要平缓心绪,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温书眠身上很香,是蛮不讲理、横冲直撞、完全不顾人死活的那种清冷花香。
姜砚喜欢这个味道,想闻,又不敢闻,明明是提神作用的冷调香,却偏偏起了助眠、让人神情涣散的功效。
那狐狸像是会什么妖术,但凡自己失神误触,便会被他四面八方落下来的网,给牢牢捕获,缠绕到无法脱身。
温书眠急|促炙|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男人露出来的颈窝里。
姜砚喉|结上下滚动,没等平复,又听那狐狸疯狂动摇他的意志道:“你可以先亲一下,再决定要不要。”
迅猛燎原的火,像是已经烧到了眉眼处,姜砚的尾指指骨甚至都开始轻轻打起颤来。
温书眠见他意志坚定,不动如山,唇角翘起来,干脆主动出击。
狐狸两只手都攥住他的衣襟,姜砚必须腰|腹用力,才能承住一个成年男性挂在自己身体间的重量。
温书眠脚踮起来,下巴微抬上去,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呼吸声,不敢太用力,害怕惊醒理智丧失、还处于半梦半醒间、状态迷离的男人。
别提姜砚了,他自己都紧张的不行,头一次接吻接出了要命的感觉。
期间不止姜砚,连温书眠自己抓住人衣襟的手指,都因为紧张,而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但他必须主动,如果今天不吻上去,不要姜砚给自己一个明确答复的话,那么有关两人感情的问题,那男人恐怕还能再拖他两辈子。
唇齿热度无规律地胡乱交递,狭小的棺材浴室快要变成蒸笼。
空气停滞,热度逐渐升高,就在双唇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门外忽有人喊:“姜哥,在吗?”
姜砚被人惊动,导致轻微阖上的眼,猛然间被睁开,像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人。
那一刻看到温书眠在自己眼前放大无数倍的眉眼,男人情绪地震,动摇猛烈,但终究理智占过半数,迅速抽离而出。
温书眠被人强按下去,踮起来的脚尖踩平,因没站稳,身体往后倒去,险些砸在墙上。
所幸姜砚眼疾手快,一把将那狐狸捞进怀里,掌心伸出垫在他脑后,将人护好后,才再将他放开。
姜砚手忙脚乱,轻咳一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物塞进他手里:“先洗澡,别感冒。”
他甚至不忘叮嘱,讲完后,才火速退出浴室门外,将门合上。
温书眠仓皇抱住衣物,盯着消失在门缝后的男人,伸手探了探自己滚烫的脸。
狐狸从没这么狼狈过,甚至得要得空呼出一口压抑已久的闷气,才能缓慢恢复正常呼吸。
这感觉太可怕了,分明当初信誓旦旦要拿下的男人,信心满满和姜砚独处的自己,竟然也会这样紧张到快要窒息。
温书眠捂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口,待平复心绪后,他盯着房门外,忽然又笑起来。
该死的,自己还没得手,倒是对方不声不响,先把他给拿下了,还拿捏的死死。
浴室水声很快响起,隔着一堵墙面,并不清脆。
姜砚回头望去一眼,他离开温书眠的卧室,又把房门合上。
那时楼下小弟一路寻上来:“姜哥,可找着你。”
姜砚强按心虚地问:“有事?”
对方答:“当然有事,黑曼巴昨天发回信报,说行动临时有变,特地吩咐我们交代你,不必前往会和,要立刻带着温先生折返回缅甸。”
姜砚:“……我不用去汇合?”那怎么行?
脱离销赃中心层,等于失去了组织内部所有的第一手行动信息。
就更别说还得立刻带着温书眠折返缅甸,这样的安排,完全打乱了他部署的所有计划。
只于旁人而言,姜砚不用涉险,又有美人在侧,不知得了多少艳羡。
小弟凑上前来:“听说此番生死一线,黑曼巴也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内部信息路线完全封锁,除了负责走货的核心人员外,其他小鱼小虾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姜砚无言以对,不曾想自己忍辱负重,潜伏六年有余,现下竟成了小鱼小虾?
他怎么能再回缅甸?还是带着温书眠一起?
那小狐狸恨皮克斯恨得牙痒,听到那个名字就会厌烦,半夜被噩梦魇住也是怕得浑身发抖。
这次错过一网打尽的机会,下次不知还得等多久,也未必能顺利带得上温书眠。
若是听从黑曼巴的安排,那他岂非是亲手把那狐狸再推进深渊,送回地狱?
姜砚眉头紧锁,旁侧小弟看他难受,还当他是被温书眠那骄纵给折腾够了,便安慰着。
“不过你也别担心,听说皮克斯马上会来缅甸,把他那心头肉给接回墨西哥。”
“放着小美人在咱们这边,藏了小半年,吃不到,碰不着,估计都快憋坏了。”
“你别说,他还真是个情种,那么有钱有势的家伙,听说除了温书眠谁也不碰。”
“姜哥。”那人贱兮兮地撞了下他的肩膀:“你跟那祖宗处的久,那家伙,是不是贼难伺候?”
姜砚长出一口气,没答他的话,只掏出手机来联系黑曼巴。
谁知第一通拨号无人接听,他转而打给瘦猴儿,结果又被人直接挂断。
倒是那时,面前小弟的手机响起,拿起一瞧,竟是刚刚无视姜砚电话的黑曼巴,再重新拨号回来的。
男人劈手夺过那支手机,伸手接起来。
不料黑曼巴却清楚是他,半分没犹豫,低沉着嗓音直接喊出他的名:“姜砚。”
姜砚被人噎了下:“黑曼巴,我已平安到达松县窝点,但是临南片区的货一直是我在分销,突然换人的话,我担心……”
黑曼巴打断他:“姜砚,你忠心耿耿,为组织做出的功劳和贡献不浅,这些我都清楚。”
“但目前情况有变,皮克斯通知我们,三天后他必须在缅南见到温先生,并要毫发无损的将人带走。”
三天,哪够汇合?就算姜砚现在立刻带着温书眠折返,也不过堪堪卡住时间能将他送回。
但皮克斯如此紧迫地要求黑曼巴立即交人,是不是听到有人在追杀温书眠的风声?
这帮匪徒留在国内的风险的确很大,皮克斯未必敢亲自露面来接。
还是他利用自己庞大的关系网,提前得知了黑曼巴在国内分销的行动受阻,即将遭受一场巨大动荡,所以才如此紧迫地想要接走温书眠?
姜砚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他所能掌握到的信息动向,也与皮克斯和黑曼巴这样的大人物有天壤之别。
只是绝不能折返的念头在脑海里生根发芽,那时还没想好理由,甚至有了不管不顾都要带上温书眠走的念头。
忽然,从身后伸来的手,冰凉的指腹从掌心里一扫而过。
温书眠洗漱完毕,头发还没完全擦干,肌肤被热气烘出一层浅嫩的粉,顺势拿走姜砚手中的手机。
他懒洋洋地走到男人身前,将他护住,又漫不经心地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道:“地址。”
黑曼巴换了语气,毕恭毕敬地:“温先生,皮克斯先生的意思是……”
温书眠冷冰冰地重复:“原定与我会和的地址,立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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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缅因花少年